這是一代幸福的孩子,一代浸淫著書香成長的孩子,有的小小人兒甚至還未出生就已經“讀”起了童書。在這個兒童文學的黃金時代裏,寫什麼書,出什麼書,讀什麼書,怎樣讀書都成為備受關注的話題。在六一兒童節來臨之際,讓我們打開童書,走進兒童文學。
黃金時代
全國582家出版社中,有549家涉足兒童文學領域
“説‘黃金十年’,都不足以形容兒童文學空前繁榮的現狀。”中國少年兒童新聞出版總社社長李學謙説,自2002年以來,少兒出版的年均發展速度始終維持在兩位數,這其中,兒童文學的市場比重最為可觀。
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出版管理司副司長許正明用最新的數字印證了這個觀點:“2016年全國共報送少兒類圖書選題60700種,佔全國圖書出版選題總量的26%,較2015年度增加了12000種。其中,兒童文學佔據了二分之一的份額,特別是近年來銷售突破1000萬冊的作品不在少數,呈現出高歌猛進之勢。”
數字背後,兒童文學體現出了全面的繁榮。國家圖書館少年兒童館館長王志庚列舉道:“出版量和閱讀量在增加;國際化程度在提高,我們引進了大量的好書,現在的孩子在童年時期就可以讀到世界各地的優秀作品;全民閱讀的推廣活動帶動了學校之外的讀書活動,以往孩子們無奈的應試閱讀,已經逐漸轉化為更加廣泛的閱讀;兒童文學的創作隊伍日趨壯大,過去,兒童作家真是屈指可數,現在越來越多的年輕作家願意投入到這個領域中來。”
其中,市場的嗅覺總是最為靈敏,火熱的兒童文學領域吸引了眾多的出版社和其他商業機構的注意。“目前,全國582家出版社中,有549家涉足兒童文學領域。”李學謙説。此外,還有很多其他商業機構循跡而來。
然而,“各路神仙”的蜂擁而至不僅繁榮了市場,提高了供給,同時也導致了出版物的良莠不齊。“很多人都看上了這個市場,不少沒有能力的人也進來了。七八年前的時候,一個幼兒卡片都有幾十個出版社在做,目前看起來,同質化的現象在好轉,但是劣質出版物仍然不少。”蒲公英童書館總編輯顏小鸝直言道,目前有的兒童文學出版物在價值觀上沒有得到很好的把關,“有的作品透露出崇尚大牌、崇尚奢侈、有錢就是老大,甚至恃強淩弱的價值導向,十分堪憂。如果是有良心、有素養的作家和出版人,是不會推出這樣的內容的”。
李學謙也表達了同樣的擔憂,“兒童文學出版的門檻低,市場大,難免出現過度競爭和作家浮躁的狀況。現在市場上,兒童文學品種不斷增加,定價不斷提高,然而,單品種的利益和單本印數卻在不斷下降,同時整個市場的庫存也越積越多。一些出版社因為內容把關不夠,退貨率甚至達到了百分之二三十”。李學謙認為,如果兒童文學出版領域不走提質增效的路子,不注重精品意識,總有一天,一些出版社會全面崩盤。
儘管如此,長遠來看,“成長的煩惱”或許是必經的階段,顏小鸝樂觀地認為,隨著時間的積澱和市場的成熟,低劣的作品和機構都會被慢慢擠出。李學謙更是大膽地預測:“再過5年左右,兒童文學出版領域的‘春秋戰國’格局就會有大的變化。”
把“根”留住
中國的少年兒童需要從原創作品中汲取傳統文化的養分,這其中有一個“根”的問題
對孩子們來説,讀什麼,甚至與吃什麼一樣重要。兒童文學作品是少年兒童成長過程中重要的精神食糧,關乎係好人生第一粒扣子,關乎他們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的形成。因此,兒童文學作家史雷認為,與成人文學相比,“兒童文學作品應當更加精緻,就像供給兒童的各種食品和物品需要更加精細地製作一樣。兒童文學作品應當是藝術品,這件藝術品不是寫出來,而是用閱歷、思想、才華、時光和心血精心打磨雕刻出來的”。
出於對未來一代的關愛,人們對兒童文學的精神承載功能格外看重。從此出發,業內人士圍繞快樂與悲傷、虛構與寫實、民族與國際等方面産生了許多不同角度的思考。
“孩子們最重要的價值取向就是娛樂和遊戲”,整日與孩子們親密接觸的王志庚肯定地説道,對於初級閱讀者而言,娛樂導入、寓教于樂的意義十分重要。他認為兒童文學不應該都是板板正正、莊重肅穆的,太沉重的作品較難喚起兒童的興趣,而興趣正是兒童閱讀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尤其是14歲之前的孩子,幫助他們成功地建立起閱讀的興趣,這才是最重要的,會奠定一生的基礎,隨著孩子心智的成長,他們的閱讀自然就會深刻起來”。
作品以苦難見長的作家曹文軒看到了另一個角度,“快樂並不是一個人的最佳品質,一味的快樂會使一個人滑向輕浮與輕飄,失去應有的莊嚴與深刻。一部文學史,85%都是悲劇性的,兒童文學也不例外,比如安徒生童話中《海的女兒》、《賣火柴的小女孩》都是給人帶來憂傷和痛苦的。生活本來就不是很容易的事情,這是一種對生命的體驗和認識,是成長必須經歷的陣痛”。
針對幻想文學、童話、校園小説等題材盛行的現象,李學謙認為,“目前的兒童文學作品有一項重大缺陷,就是缺乏對當下現實的反映”。他説,文學的認識功能不能忽略,改革開放幾十年來,一代又一代的兒童成長起來,他們的童年會被逐步淡忘,如果沒有兒童文學為他們的生活留下“記錄”,那將是不可挽回的缺憾。
李學謙給記者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在一次和留守兒童的互動中,知心姐姐盧琴問大家的心願是什麼?一個13歲的小女孩説,“我的心願是過一次生日”,這個回答大大出乎了盧琴的意料,追問之下,才知道因為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和奶奶一起生活的女孩從來沒有體驗過生日的味道……“農村留守兒童、城市流動兒童等等,他們的命運,他們的情感,他們的生活體驗需要被‘記錄’,但在目前的兒童文學領域中,這些形像是缺失的”,李學謙説,如果兒童文學不能“還原”這幅完整的生活畫卷,就是有愧於時代。
國外童書的國內暢銷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兒童時期的閱讀對孩子們的認知和信仰有著重要的塑造功能,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中國的少年兒童需要從原創作品中汲取傳統文化的養分,這其中有一個‘根’的問題”,王志庚呼籲道,一定要加強對原創作品的推廣,讓孩子們多讀一些本土作品。
品質閱讀
兒童必須有自主閱讀的權力,家長要帶著孩子逛書店、去圖書館,讓他自己翻,自己去發現,但兒童對圖書的選擇權利不可以百分之百地下放
有人説,一生的基礎在於小學時的閱讀;有人説,一輩子的道路取決於語文;還有人説,一個人的精神發育史,就是一個人的閱讀史……在當下,閱讀,尤其是兒童閱讀被賦予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人們開始重新審視兒童閱讀這件事。
淺閱讀應適可而止。“對於孩子們來説,最好的閱讀時間是有限的,如果被大量的快餐式閱讀佔據,單純以消遣為目的,那是缺少收穫、沒有意義的。”顏小鸝説,“我不會推薦孩子們讀流行小説,而是建議他們更多地去進行有品質的閱讀,讓孩子們在有限的成長時間段內讀到更多有價值的兒童文學作品,這是我們出版人的責任”。
那麼什麼是品質閱讀呢?顏小鸝認為,對世界認識的加深、思想的成熟、欣賞水準的提高應該是閱讀兒童文學作品的意義所在。她動情地舉例説道:“有一本名為《第94隻風箏》的書講了這麼一個故事,在一堵隔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間的高墻兩側,風箏成了孩子溝通慰藉彼此的工具,而哥哥在放風箏時慘遭射殺,從此失語的弟弟卻依然堅持為哥哥放飛著那只美麗的風箏。這樣的故事看似哀傷,卻具有正能量,讓小讀者們通過故事深切地感受到戰爭的殘酷,從而更加珍惜和平,強大自己的精神力量。”
多讀“亂”讀十分必要。如果細細統計孩子們的閱讀經歷,你會發現,80%的書目都是虛構作品。“兒童需要通過閱讀來實現精神世界的成長,詩歌、歷史、科普、傳記等門類都不可或缺”,王志庚告訴記者,過去一半孩子都是讀著傳記長大的,像《十大元帥》等,“兒童期正是建立人生目標,尋找偶像的時期,他們會照著偶像的樣子來學説話學做人。如果這個時期全部都去讀虛構作品,那是遠遠不夠的”。
所謂多讀“亂”讀,指的是門類的豐富,對於具體書目的選擇卻不能馬虎。史雷認為,經典永遠是首選。“孩子們的閱讀,當然是去讀經典文學作品,這是一個老調重彈的問題,但卻必須去彈,因為經典文學作品的文字經過了人類和時間的檢驗,這些作品中蘊含著人類社會最珍貴的情懷:正直、善良、勇敢、正義、樂觀、悲憫。”
要把關也要自由。“今天是一個什麼時代?是一個圖書豐富,豐富到氾濫的時代”,曹文軒直言,孩子正在成長過程中,他們的認知能力、審美判斷能力都是不可靠的,是需要引導的。他認為,兒童對圖書的選擇權利不可以百分之百地下放,家長們不要簡單地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民主主義者、打扮成一個人權主義者,好像孩子的選擇是孩子的權利。對於不應該、不合適孩子看的書,家長就應該毅然決然地把這本書放到孩子夠不著的地方。
從另一方面來講,兒童閱讀的自主性問題也不容忽視。“兒童必須有自主閱讀的權利,不能天天吃盒飯,就是這幾個菜、這幾本書。家長要帶著孩子逛書店、去圖書館,讓他自己翻,自己去發現。如果孩子這段時間迷恐龍,就讓他盡情地去看恐龍主題的書籍。”王志庚認為,從這個角度來講,優秀的閱讀空間十分重要,例如圖書館,它可以給孩子提供一個放心選擇讀物、卻又能夠充分自由的空間。然而,不得不提到的是,我國的公共圖書館還是太少了,公共閱讀事業亟需加強。
(責任編輯:羅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