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手機螢幕，看見了地鐵上讀書少年的快閃。短短的三十分鐘裏，沒有一句臺詞，只是靜靜地捧著書本閱讀。

　　此時無聲勝有聲。少年們用行為藝術，想喚醒人們對讀書的熱情。當然要為少年點讚，當朝氣牽手書卷氣，我們看見了躁動的青春中擔當堅持的另一面。

　　快閃是個時尚的新玩法，是有趣的人和世界開一個善意的小玩笑，讓人們驚喜一下溫暖一會兒。少年們把讀書玩成快閃，顯然是看到了全民閱讀的尷尬。同樣是人頭攢動的擁擠地鐵，在東京倫敦常見一道道讀書風景，在北京上海卻總是被手機低頭族的視頻遊戲佔領。

　　少年一閃而過，留下了關於讀書的思考。

　　讀書真是件奇特的事。功利的找得到功利，淡泊的尋得見樂趣。古人歸納説，書中有千鐘粟有黃金屋有顏如玉。現代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濃縮為一句擲地有聲的口號“讀書改變命運”。那些不喜功利的閱讀者，也可以自給自足，嘗得到閱讀的愉悅，咂得出閱讀的樂趣。上及靈魂下達麵包，如此通吃的東西，還真的不多。

　　一直都有人説，讀書無用。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場下海經商潮中，讀書敗給了賺錢。當時不少十幾歲的少年棄學從商，很快成了社會追捧的明星。今天又有一波讀書無用論，在寒門學子中蔓延涌動。如果讀書耽誤了致富，如果讀書不能脫貧，讀書就很容易被厭棄。

　　按照經濟人的假設，人這种經濟動物都以自己利益最大化為追求目標。讀書忽熱忽冷，也是利益使然，是精明地估算了機會成本之後的理性選擇。在生存的壓力面前，在致富的誘惑面前，讀書自然是缺少競爭力的。

　　時間就是金錢，曾是一句紅遍大江南北的名言。反之亦然，不能變成金錢的時間就是無用。這種邏輯深入人心，甚至讓市場規則覆蓋了人生哲理，“變現”成了人生選擇的衡量尺度。不能直接變現的，或者變現週期長的，就暫且擱置吧。很快地，讀書邊緣了，幾乎成了應考學生的專業，教材教輔書出版佔了全國圖書出版的七成以上。家長們是讀書的倡導者投資者，卻很少充當讀書的實踐者受益者，還真有點諷刺。

　　讀書無用，讀書被遺忘，很多時候是讀書替教育頑疾背的黑鍋。對教育體制僵化和教育內容固化的批評，對教育公平和教育均衡的渴望，都放到了讀書身上，成了讀書的不能承受之重。

　　仔細想來，説讀書無用，從來不是直接否認讀書的價值，恰恰是對功利讀書的反撥。那些當年棄書從商的老闆們，是從權，是選擇性失明。時間的確證明了，他們是時代的弄潮兒，勇敢精準地抓住了稍縱即逝的財富機遇。他們對下一代的培養卻走向了另一個極端，那些陸續接班的第二代，教育背景一個比一個完整，一個比一個高大上。此一時彼一時，固然是不同時勢所致，也是對讀書不可或缺的另一種解讀。

　　俗話説，竹籃打水一場空。有個勸學的故事偏要説，讀書就是竹籃打水，結果卻不會是一場空。

　　一個小山村裏，住著一位老人和他的孫子。每天早上，老人都坐在廚房桌邊看一本書。孫子問：“我也試著像您一樣讀這本書，但是我讀不懂。有時候好像看懂了，一合上書又忘了。那我讀這本書還有什麼用呢？”

　　老人遞給孫子一個裝煤用的籃子：“你用這個籃子去河裏打一籃子水回來。”

　　孩子照做了，可是籃子裏的水在他回來之前就漏完了。看著他手裏的空籃子，老人笑笑説：“你應該跑快一點兒。”

　　孩子加快了速度，籃子裏的水依然在他回來之前就漏完了。

　　他對爺爺説：“用籃子打水是不可能的。”老人説：“你能行的，你只是沒有盡全力。”

　　孩子又試了一次。他飛快地跑著，跑到老人面前的時候，籃子裏的水還是漏完了。孩子氣喘吁吁地説：“您看，這根本沒用。”

　　老人微笑著説，“你來看看這籃子”。男孩才發現，原來又臟又舊的籃子已經變得乾淨光亮。

　　讀書也是如此。空的是籃子，滿的是心靈。紙質書也好，電子書也好，從你讀它的那一刻開始，它就在改變著你塑造著你，悄悄地，忠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