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市場行情實在是太熬人了，與其餓著肚子死守，還不如儘早退出市場，另謀出路。”10月16日，在文德路經營畫廊剛滿一年的L先生對南方日報記者坦承，在整個藝術品行業持續調整的大趨勢下，這一輪市場洗牌實在太慘烈了，沒有實力的經營者或將一概被淘汰出局。

　　近期，多家入駐東方文德廣場的畫廊機構先後關閉實體門店，開始轉戰成本更低、交易方式更為簡便的線上交易。不過，在業內人士看來，作為一家開業僅一年、躊躇滿志要帶領文德商圈乃至整個廣州文化産業轉型的大型文化和藝術品交易商城，東方文德當前的困境雖然還不至於對其整體實力帶來傷筋動骨的傷害，但是，當前的市場回調，確實是給他們這樣的新的進入者出了一道難題，到底該如何在新一輪大洗牌中突出重圍，非常考驗運營者的智慧和能力。

　　●文/圖：南方日報記者 馮善書

　　東方文德廣場人流稀少

　　？調查

　　10月16日，廣州文德北路像往常一樣車水馬龍，這是較多人出來逛街的週六，街道兩旁的行人接踵摩肩、行色匆匆，有的肩膀上扛著畫框，有的手裏拿著宣紙和卷軸，一看就是在這一帶談買賣的商客。

　　不過，外邊的繁華和忙碌，卻與屹立在一旁的東方文德廣場無關。南方日報記者從正對著文德路的大門進入中堂，在裏邊足足站了五分鐘，前後只看到零零星星幾位遊客出入。

　　當日還是廣州藝術品行業商會主辦的一場高端書畫展覽開幕的第二天，中堂東南側擺滿了花籃，儘管有媒體配合造勢和朋友圈的口口相傳，但黃賓虹、吳湖帆、張大千等一大批近現代名家的作品似乎並沒有給這座正式開業已經一年多的地標式商城增加多少人氣。對著文明路的南門情況稍好，由於門外的廣場正在舉辦與慈善有關的藝術品義賣活動，當街擺出來的一些書畫作品和玉器古玩，多少還是吸引了一些路過的遊客駐足觀看，但這僅限于門外。一走進門內，從負一層到地上四層，大部分還在正常營業的與藝術品相關的門店都門可羅雀。

　　在全長600米的整條文德路上，這座大廈稱得上是最偉岸的建築，佔地廣、樓層高、空間闊，且設計新潮、裝修氣派，是文德商圈公認的地標式建築。

　　“從硬體優勢來看，東方文德確實可以甩其他大型文化商城好幾條街。”青年篆刻家吳敏敏五年前便在文明路的對面開店，做經營印章、筆墨紙硯和古玩玉器的生意，現在已經是兩家旺鋪的老闆。他自稱親眼見證了這個地方從原來的爛尾樓搖身一變成了譽滿全城的新文化地標。2014年8月底，當這座商城正式開業，他還一度認為，憑運營者的實力和業界對他的期望和關注，東方文德這艘文化航母肯定將乘風破浪，在這一帶的文化藝術品交易市場“一統江湖”。“願意且有能力在這裡把東方文德建起來，本身就已經很説明問題了。”讓很多業界人士想不到的是，硬體上的優勢並沒有轉化成這座商城磁吸人流的有傚法寶。

　　在試業的第一年，運營方廣州富春東方地産投資有限公司制定了包括免租在內的許多優惠政策，招商情況其實不錯。“入駐率非常高，嗅覺靈敏的商家都搶著來，”廣東省收藏家協會副主席何文發告訴南方日報記者，他認識的多位做中高端市場生意的畫廊老闆都第一時間進駐，成為商城重點引進的商戶。

　　但是，正式開門做生意後，商戶們逐步發現，這裡的人氣並不如預想中那樣建立起來。“開始還以為守一段時間就會有好轉，誰曾想到後來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每況愈下。”前段時間剛剛從這裡撤出來的L老闆告訴記者，這一年幾乎都沒什麼生意，和他一起進來的好多經營戶都熬不住了，雖然不用交租，但管理費和人力成本也是個巨大的負擔。特別是到了今年9月前，商戶們接到通知：一年免租期結束後，大家以後都得按每平方數百元的標準繳租。

　　以L先生為代表的一些資金鏈斷裂的商戶再也熬不下去了，毅然決定退出。“儘管業主對繳租時間有寬限，但欠下的錢遲早還是要交，沒有生意做，唯有關門是最明智的。”

　　打造華南最大的藝術品交易市場

　　？願景

　　打造華南最大的藝術品交易市場

　　文德路地處越秀區中心位置，與繁華的北京路近在咫尺，南北走向全長600多米，是與北京琉璃廠、上海城隍廟和南京夫子廟齊名的文化街，沿路歷來是古玩文物、古籍字畫、陶瓷、字畫裝裱等商店集中地。根據史載，這一商業形態濫觴于明清時期，由於較早在廣州經營供往國外市場的“外銷畫”而聲名鵲起。在東方文德廣場興建前，沿街兩旁已有商戶數百家，其中比較上規模的文化專業市場有廣州市文物總店、文德文化城、文悅軒和玉鳴軒等。

　　根據業界估算，整個文德商圈一年的營業額高達150億元，是廣州最大的文化商品專業市場，在全國乃至歐美和東南亞地區都具有極高的行業知名度。因而，業界一直把這裡視為廣東文化産業市場的橋頭堡。

　　不過，儘管文德路在經營文化商品和藝術品方面的繁榮景象已經延續了千百年，但是，沿街商鋪大多以小面積為主，結構佈局比較分散，商品魚龍混雜。“在業界，大家一直都把這裡看成是‘水貨’和行畫的集散地，”何文發坦承，很多商鋪説是在經營文化品和藝術品，其賣出去的東西實際上文化含量極低，譬如書畫，雖然也是人工手繪的，但大多是像流水線那樣模倣複製出來的作品，為了迎合市場甚至違反藝術宗旨進行粗製濫造。因而，早有專家批評文德路的文化産業形態過於低端，推動其轉型升級的呼聲亦由來已久。特別是在深圳大芬村、浙江義烏等國內其他一些相似的專業市場迅速崛起後，文德路的劣勢更加明顯。

　　在此背景下，東方文德的實際控制人郭建基看準時機，拿下了文德路北和文明路交匯處的一個有著20多年曆史的爛尾項目，並順應越秀區政府“將在文德路打造廣東的文化總部”的規劃，提出將投資13億元建設東方文德廣場的計劃。

　　按照郭建基的藍圖，搞這個項目的目的就是要給文德文化街開拓國際化視野，從而戰勝國內的競爭對手，重新確立文德商圈在行業中的龍頭地位，推動廣東的文化産業走向世界。在具體的實施路徑上，設計和製造一個容量數倍于原來那些街鋪，同時在品味、格局和體系上遠遠勝於前者的大型現代綜合商城，項目的負一層將延續文德路字畫街的主題，把文德路沿街字畫商鋪“裝進來”；二三層除有文化商品批零銷售外，還將設置層高9米、近1200平方米的東方文德藝術中心，其將成為拍賣、展示、培訓、原創的首選之地，而廣場中庭將建設一條近200米、寬8米至20米的步行街，專供古玩藏品在此展示，建設世界一流的展示大廳，為藝術古玩收藏品提供一個最具權威的展示、交易平臺，從而提升項目的商業價值和整個文德路的經營檔次，讓文德路晉陞為廣州乃至華南地區最大的藝術品交易市場。

　　東方文德或須打一場轉型硬仗

　　？分析

　　事實上，不管在硬體建設上，還是在實際的招商和運營上，東方文德廣場後來基本上都是按照公司原來的規劃來實施的。

　　只不過，正當這艘新落成的文化巨艦即將試水的時候，一股突出其來的大寒流席捲了整個藝術品行業。

　　作為二級市場的拍賣行一直被視為藝術品行業的晴雨錶。根據雅昌藝術市場監測中心（AMMA）年中發佈的《2015年春拍藝術品市場調查報告》顯示，據不完全統計，今年春拍季市場整體容量縮小，拍品數量減少54304件；成交量同比下降40%，為93070件；春拍總成交額僅為244億元，總成交額降至2011年以來最低谷，降幅達27.04%。

　　在整個行業不景氣的形勢下，中高端市場更是首當其衝。記者調查發現，從去年底開始，就有一些最近幾年新入市的畫廊機構開始關閉門店和展館，暫時離開了市場。“在拍賣行和藝術傢俬下交易的雙重擠壓下，國內的畫廊機構本身的生存空間就非常狹窄，加上融資困難，壓力一直非常大。”何文發對南方日報記者分析道，早在去年，他就預測，如果整個行業在2015年延續調整，廣東將會有三成畫廊退出市場。尤其是對於那些沒有雄厚資金實力、行業資源又比較薄弱的新畫廊主來説，在這一輪洗牌中被淘汰出局是必然的現象。

　　“在有生意做的時候，每平方300元或400元的租金都不算什麼，因為每個月的利潤可以輕易覆蓋這方面的成本支出。”在吳敏敏看來，東方文德廣場遇到大批商戶關門的現象，目前還並不能説明是這座地標商城的定位和運營出了問題，只能説是運氣不好，一開業就遭遇了全行業的大調整。“不要説做高端書畫，就算是我們這些針對中低端客戶的門店，今年的生意也比去年少了將近一半。往年行情好的時候，文德商圈這一帶可以説是一鋪難求，但是自今年春以來，附近開始出現越來越多商鋪租不出去的情況。”

　　根據何文發自己的體驗，與往年相比，今年中高端藝術品市場的需求減少了近七成。在這種形勢下，行業的大洗牌在今年底和明年初還會進一步加劇。“東方文德藝術品交易中心作為廣東市場的一部分，當前遭遇的實際是我們這個行業面臨的共同難題。”

　　青年藝術家彭漢蒙是記者在文德路遇到的為數不多的自稱今年生意還在向好的經營戶。他的檔口和工作室就在東方文德對面的文德文化城，被一些經營筆墨紙硯、畫框和匠畫的低端産業所包圍。但是，他自營的原創篆刻印章、國畫開價卻並不低端，稱得上是藝術品市場上的中端産品。作為一個已經在文德路打拼多年的“老商家”，他今年與妻子還在文德北路的另一端新開了另一家面積更大的店。在他看來，今年這種形勢是危中有機，對於一些潛在價格泡沫的藝術品來説，當前出現銷售困難是正常的事，但是，對於那些不是單純靠名氣、而是靠作品吃飯的中青年藝術家來説，行業回調實際是他們開疆拓土的機會。

　　為此，一位匿名業內人士認為，作為立志帶領文德商圈轉型升級的“急先鋒”，東方文德提前感知這個行業的氣候劇變，並不見得是壞事，當前確實要做好“打一場硬仗”的準備，但是，一旦整個行業開始回暖，目前的壓力馬上就會轉化成東方文德向前加速的動力。“洗牌結束後，留下的都是那些實力和抗壓能力最強的經營者，他們將成為這座文化商城的核心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