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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上海計程車的未來,他們都有話説

  • 發佈時間:2015-10-08 03:29:40  來源:解放日報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羅伯特

  計程車,很多時候是人們接觸一座陌生城市的第一印象。它是一座城市的名片,一扇流動的“窗口”。

  然而,有時候這扇“窗口”並不顯得十分明凈。街頭巷尾,網上網下,如今不時能聽到人們的議論:“上海計程車行業怎麼了?”

  這是一個巨大的問號,也是一塊糾纏不清的線團。其間有乘客的抱怨、司機的吐槽,傳統組織的無奈和新生事物的糾結。各種聲音聽起來立場不同,錯綜複雜。

  我們想厘清這些聲音,傾聽塵囂之下,那些來自計程車行業相關方的理性訴求。於是,兩個月前,我們發起了上海計程車行業的調查。兩個月的時間,我們走進滬上各大計程車公司,與公司高層、基層管理者和司機師傅進行座談,我們還嘗試和師傅一起出車,體味開計程車的酸甜苦辣;我們也不忽視新生力量,除了對網際網路平臺進行深入採訪外,還親身體驗打車軟體的便利,甚至去試著做一回專車司機,去感受新技術帶來的變革。政府管理部門、執法部門亦是我們調查的對象,他們對行業現狀的看法和未來走勢的判斷,或許預示著改革的方向。當然,最重要的還有乘客,他們本就是各方最該關心的群體,也是一切變革的動因。為此,我們在網際網路上發起了一次微調查,讓廣大市民談談他們心中的計程車。

  我們做這一切,只是因為,他們都是與計程車行業有交集的城市相關方;只是因為,我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只是因為,不管各方聲音有多麼紛繁複雜,總有一個旋律在迴響:

  擦亮上海計程車行業這扇“窗口”,這是這座城市所有人的心願!

  計程車司機

  一天機器人,一天植物人,期盼改變

  ■本報記者 王志彥

  淩晨5點,天色漸白,老秦起床了。

  過去的19年,老秦有一半時間都是在這個點準時起床。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畢,五分鐘搞定早飯,將自己的水壺灌上一大壺水後,他悄悄關上房門,下樓發車。

  老秦大名秦勇,是海博計程車公司一名駕駛員。1968年出生的他,其實並不老,但大家都喜歡稱呼他老秦,一來因為他是個隨和的人,二來常年在外跑車,他看起來要比同齡人滄桑許多,不到50的年紀,腰都有一些直不起來了。不過,説起辛苦,老秦自己並不特別在乎:“開了這麼多年出租,這點辛苦早習慣了。現在的問題是,心累,心裏有很多話想説啊。”只要聊起計程車行業,一向隨和的老秦就有些激動,臉上青筋隱約暴出幾根。

  話要從19年前講起。那一年,28歲的老秦是崇明縣一位農民,有一個3歲的孩子。為了讓小孩得到更好的教育,老秦決定“去上海市區謀生”,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開差頭”。“那個時候,計程車是熱門行業,沒有點後門,還當不了司機。”老秦説,自己特別幸運,正好同村有一個計程車司機生病,想轉讓一輛小“夏利”計程車,他就以3萬元價格盤下,圓了開出租的夢想。

  “開差頭”的最初幾年,是老秦職業生涯中的黃金歲月。“那時候和今天一樣辛苦,每天跑車15個小時以上,但是賺得到錢啊。”老秦回憶,上世紀90年代,上海計程車司機一天的營收可以達到800元,除去每天70元左右的油費,扣除每個月上交公司的1800元管理費,司機一個月能掙六七千元。“那個時候,工廠裏的工人也就1000多元工資,我們這個收入絕對可以的。我是結婚早了,我們很多沒成家的師傅那時候都是找護士、老師做老婆,有的人還找了空姐,你説牛不牛?”説到興奮處,老秦笑得眉飛色舞。

  1998年,開了兩年計程車後,老秦在寶山通河新村花16萬元買了一套73平方米的二手房,將老婆和孩子全部接到了市區。這是他一生中最引以為傲的一件事。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這車越來越難開了,尤其是近幾年,老秦心裏時不時會有打退堂鼓的想法。“19年過去了,物價都翻了幾倍,我那套房子,現在160萬都買不到。但我們的收入還是六七千,20年沒漲。”老秦説,自己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也知道社會上很多大學生的收入也不一定就比他高,“但是,工作強度不一樣啊。我們自己開玩笑,説幹這行,是一天機器人,一天植物人,出車那天累死,輪休那天,躺下就不想動。更何況,像我們這樣的老司機,經歷過好日子,心理落差就更大了。”

  讓老秦心生退意的,還有整個社會對計程車司機的看法。“20年前,大家都騎自行車,有一輛車是件了不起的事。那時,開計程車很受尊敬,人們會説,這個人是開小轎車的,語氣裏,滿是羨慕。現在,你都不敢告訴別人自己是幹什麼的。”有一次,他車裏的乘客因為路線問題,和他發生了一點小糾紛,臨下車時,那位乘客狠狠丟下一句話,“活該你一輩子開差頭!”“這話太傷人了。我們很多司機師傅的老婆,出去從來不告訴別人,自己的老公是開計程車的,只説是公司裏幫領導開車。”

  不過,老秦終究沒有離開,他説自己這把年紀了,也不知道能去幹啥,而自己對開車還有一份感情。“早些年,認識了一些客戶,他們對我這個人還算認可,只要去機場,就會打我電話約車。時間長了,大家都成了朋友,一下子離開還真有點不捨。”老秦説,自己現在每月業務中40%都是這些老客戶,這是他留下的一大原因。

  既然留下,就要想辦法多賺點錢。現在,老秦和大多數司機一樣,都在手機裏裝了叫車軟體,什麼滴滴快的、優步、神州,只要網際網路上推出一個新平臺,他就註冊安裝一個。在他的車裏,左邊插著兩部手機,右邊插著另一部,同時對接三個平臺。“這是現在司機的標配啊。我們也沒辦法,大家都用軟體,你不用,你就沒有生意。不過,現在用了,生意也不見起色。”老秦説,剛用軟體那會兒,補貼多,長差多,收入的確有增長,後來平臺補貼越來越少,“今年5月,滴滴拼車推出,對業務影響更大,每個月收入下滑了20%。甚至一些多年的老客戶,都轉去拼車了,真不知道今後還會怎麼樣?”老秦感嘆説。

  改變,是老秦們的期盼。

  計程車公司

  越是沒人開車,服務品質就越差

  ■本報記者 王志彥

  烈日曬得人心煩,對徐曉華來説,更讓人煩心的,是窗外空地上那一排排無人“認領”的計程車。為了散熱,這些車的引擎蓋全部被打開,就像張開嘴嗷嗷待哺的嬰兒,只是不知前路何在。

  徐曉華是上海海博計程車公司第七分公司的副經理。這家位於龍吳路雙柏路附近的分公司,曾經是海博出租在市區最大的基地之一。然而如今,在本該出車的高峰時刻,30多輛嶄新的海博計程車卻只能靜靜地曬著太陽。

  “難啊,人一缺什麼都困難!”點上一根煙,徐曉華又在盤算下個月的人車安排。“我們分公司有861輛車,1389名司機,現在司機缺口接近400人。沒辦法,只能讓更多師傅去開單班車。”有著十幾年計程車管理經驗的徐曉華知道,一位司機承包一輛車,每天出車12小時以上,是十分辛苦的,而且沒有週旋餘地,一旦師傅生病,或家裏有事,這輛車就不得不“趴窩”。“一般單班車的比例要控制在30%以下,這是比較合理的,但我們分公司單班車的比例已經達到40%!”

  更讓徐曉華感到不安的,是司機的隊伍還不穩定。“平均每個月,有五六位司機提出辭職。問他們去哪啊?都説不想開了,或者有人直接去做專車生意了。”徐曉華打開面前的一個抽屜,指著裏面一大把鑰匙説,“這些都是司機退回來的車鑰匙。”

  在龍吳路的另一頭,強生出租公司一分公司的車隊長尚松斌同樣在為人員犯愁。還有兩年就要退休的老尚説,自己現在是用“老臉”在求人,“沒司機開車,車子就要閒置。每天只能打電話。求師傅看在我的老面子上,幫忙開一下。現在我想得最多的就是人在哪?”

  人去哪了呢?徐曉華回憶,上海計程車駕駛員流失是從三四年前開始的,“那個時候就感覺招人很難。曾經,計程車還是個吃香的行業,很多人想來開車,還要找領導打條子,我們都能挑挑揀揀。現在,一個月開一次的司機培訓班,報名的人只有三四個,班也開不下去了。”

  之所以如此,徐曉華認為,是整個社會的就業環境發生了巨大變化。“過去,有一批4050下崗工人充實到計程車司機的隊伍,他們大都在工廠企業工作過,素質還是蠻高的。後來,崇明司機成為上海計程車駕駛員的主力軍。可現在,4050下崗工人已經退休,崇明、奉賢等郊縣地區也在大力發展區域經濟,很多人都在當地就業,出來開計程車的人越來越少。”

  司機流失最大的原因還在於,計程車行業的整體吸引力在下降。“一名計程車司機每個月工作300小時以上,而社會平均每月工作時間是170多小時,按照一名司機一個月6000元收入計算,每小時工資只有20元,比最低工資高不了多少。司機還沒有節假日,不能出去度假,逢年過節也吃不上一口團圓飯,所以很多老司機都不想開了,80後、90後這些年輕人,更是不會選擇開出租。”

  相對徐曉華的冷靜,尚松斌則將問題矛頭直指滴滴快的等網際網路叫車平臺。“計程車司機大面積流失就是從去年開始的,因為有了專車,司機的生意更難做了,”尚松斌説,專車通過大量的資金補貼,打亂了市場秩序,讓正規計程車無所適從。“比如,一趟浦東機場到田林的單子,正常打表應該在170元左右,但專車平臺居然能一次性補貼150元,乘客只需付28元,這樣讓計程車如何去做生意?這是明顯的不正當競爭嘛。久而久之,這樣的好生意都跑到專車平臺上去了,司機賺不到錢,只能走路。”

  而司機流失的另一個結果,就是服務品質的急劇下滑。“曾經,上海計程車行業是全國的一面旗幟,是上海的窗口。那個時候,各家公司都採取了嚴格的管理措施,獎罰分明,司機也很珍惜自己的崗位,對規章制度非常重視。現在,司機動不動就辭職,你想處理一名違反規定的司機,話還沒説出口,人家鑰匙就扔給你了,你還能説什麼。”尚松斌透露,因為現在滬上各大計程車公司都缺人,所以行業裏還有人出錢“挖墻腳”,一名司機跳槽過去,就能直接得到3000元獎勵。

  計程車公司對司機的約束在減弱,另一個現實例證就是電調數。在海博計程車公司呼叫中心,記者看到,100多個電調席現在只有一半不到的人在上班,打進來的電話也是寥寥無幾。呼叫中心主任強偉麒介紹説,目前,海博電話叫車業務已經由過去每天1萬個下降到3000個左右,調度每天派車從8000車次下降到2000車次,“司機都用上了叫車軟體,電調發出的活都沒人接,乘客打電話叫不到車,時間一久,也就沒人再打電話了。”

  “這是一種惡性迴圈,越是沒人開車,服務品質就越差;服務品質越差,行業環境就越糟,越是沒人想來。如此下去,可怎麼辦啊?”看著窗外的車子,徐曉華説作為一名基層管理人員,自己感到很迷茫,只能將希望寄託到計程車行業的改革上,“期待一切都好起來”。

  專車司機

  不過閒來開開,“名份”有點糊塗

  ■本報記者 李蕾

  55歲的專車司機巢師傅,是一名下崗職工。工齡被單位買斷之後,在家閒來無事,聽朋友説開專車能賺錢,還能賺不少,所以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情,開著一輛別克GL8,嘗試做起了專車。

  不過,巢師傅接單時並不很“拼”,也不是專職的專車司機。“家裏女兒也結婚了,沒啥負擔。平時在家閒著也是閒著,看著單子好做的話,才出來做做。”巢師傅説,一般下午睡了午覺後,有合適的單子就出來做做,晚上九十點收工,再喝點老酒,就休息了。

  其實,現在也就是高峰時段有些生意,平峰時,馬路上的計程車有的都還空駛。“生意沒以前好做啊!”巢師傅感嘆道。專車剛開始出現時,想開專車很容易,保險費用和報廢年限都不用變更,只要提交駕駛證等簡單資訊就可以了。那時候,補貼也多,開得好的駕駛員,一個月能賺兩三萬元。但現在,“一個月剔除耗費的油錢,估計也就7000元-8000元吧。”為此,巢師傅特意買了兩個手機,一個註冊滴滴專車,一個註冊優步專車。“滴滴生意不好時,就做優步,看哪個生意先來。”不過,有時困難也正是因為“非專職”,“畢竟自己不是‘差頭’司機,不是所有路都熟悉,有時候等繞路繞到上車點,人家單子已經取消了,自己還多燒了油錢”。

  如今,要想加入專車隊伍,也並非易事。“一定要挂靠一個租賃公司,現在才能做專車業務。”巢師傅告訴記者,“不挂靠就不行啊。而且,保險費用,報廢年限都要改。”巢師傅的車子是7座的,原來私家車每年只要4000多元保險費,這次特意加了1000多元保險費,變更了保險。

  “別看我們開專車是業餘選手,但也是要經過訓練的。”巢師傅一本正經地説道。他的車子屬於商務型,起步價15元,如果40多萬的車子就屬於高端型,起步價可以升至25元。但是,一開始平臺並不會一下子就讓你從高檔車選項做起,都是先從最低的車型開始做。“這實際上就是讓你練習。等你一個月能做滿50單了,才能升到高一級車型。”每單生意的收入,網際網路平臺會收掉大約22%的費用。高峰時,也有激勵政策,如果接單多的話,一天獎勵80元,但這個措施每天都在變。

  最近,像巢師傅這樣的專車被列為“黑車”而成為重點執法對象,巢師傅也便歇息了,他説:“我也就是為解悶開開,為這個被抓,不值得。”

  看來,專車司機的身份定位,有待進一步明確。新開啟的計程車改革,將使一切越來越清晰。

  政府聲音

  ■本報記者 李蕾 王志彥

  改革,離不開政府的推動和引導。對於上海計程車行業的現狀和未來,上海市交通委主任孫建平有話説——

  ●上海的計程車供需矛盾是潮汐式的,在早晚高峰時段或特殊氣候條件下處於“供不應求”狀態,而在平峰時段,有不少計程車是空車行駛。

  因此,計程車不能按高峰需求配置,而只能按照平峰配置,當計程車高峰里程利用率高於70%,就會出現駕駛員“挑客”現象;當里程利用率低於60%,則會出現部分駕駛員在平峰時段就會沒活幹。

  ●改革的前提是轉變定位。計程車過去定位於“公共交通的重要組成部分”,但隨著軌交運營里程的逐步增加,慢慢會變成“公共交通的補充部分”,而未來到2020年,當軌交運營里程達到800公里時,計程車定位必將是“滿足個性化需求的交通工具”;而專車則是計程車的組成部分,是對頂燈計程車的一種補充。

  ●專車肯定要和計程車“錯位服務”,車子要好一點,價格要貴一點,服務要多一些。至於專車的車從哪兒來,有兩種途徑,一方面可將租賃公司的車輛放開,另一方面可以將專業打車平臺視為企業,關鍵是在這一平臺上註冊登記的車輛必須具備一系列要素。

  “比如説,為了安全問題,它應該買第三方承約人責任險;它有經營收入,應該按照有關法律規定進行納稅;乘客認為它的服務有問題,要有處理投訴的機制。”

  市交通部門正在與幾大第三方打車軟體平臺完善方案,但在現行法律框架下,對不符合專車標準的非運營車輛還是要堅決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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