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少傑 劉伊曼

　　一度瘋漲的傳統書畫市場，正在迎來寒冬。

　　從2013年起，北京、陜西、雲南、山東等地的書畫市場，均出現不同程度的衰退：市場成交量下滑，作品或有價無市、或打折出售。據業內人士估算，當前市場的成交量，約為高峰時期的1/3至1/5。書畫市場的長期觀察者、北京大學文化産業研究院副院長陳少峰稱，中國的書畫市場歷經多年高速增長，本就存在大量泡沫，而“反腐是刺破市場泡沫的一根針”。

　　“反腐把市場的水分擠乾了，藝術家調整心態，重新起步，這是好事。”陜西省美術協會某副主席稱。

　　市場寒冬：書畫作品 量價齊跌

　　2月11日下午，坐在北京琉璃廠西街的中國書店畫廊內，老闆張學武只迎來寥寥幾名閒逛的顧客。

　　春節前夕，本是琉璃廠的傳統銷售旺季。但在今年，買家比往年大幅減少。“現在市場裏，很多是閒逛的人，真正的買家少了。”張學武回憶往年春節的火熱場面，“有人一拿就是幾幅字”。

　　在琉璃廠，買家減少的同時，書畫價格也隨之下降。一名書法家稱，2013年，他的一幅4平方尺楷書，標價8000元，現在標價僅500元。這樣的故事不只是發生在北京。西安、昆明、山東青州等地的從業者均證實，書畫市場正在遭遇全國性的衰退。

　　自2013年起，昆明的書畫市場成交量走低，價格下跌，2013年賣8000元的一幅畫，現在只要4000元就可以拿到。

　　山東青州是中國書畫市場的重要風向標。2月15日，青州畫廊經理屈藝回憶，市場不景氣之後，“開始買書畫的人雖然少，但還有人問價。2014年下半年開始，市場裏問價的人都不多了”。

　　書畫市場的“寒冬”，究竟冷到什麼程度？

　　北京、西安、青州的10余名業內人士，對記者説出市場的現狀：縮水至高峰期的1/3至1/5。陳少峰估算，當前市場的成交量，大致相當於2010年書畫市場高峰時期交易額的1/4。

　　陳少峰認為，書畫市場的衰落，始於2013年末~2014年初。

　　“這是大洗牌、大震蕩”，陳少峰説。

　　利益鏈條：雅賄暗涌 現已打破

　　據媒體報道，原鐵道部部長劉志軍收受字畫、玉石等物品近200件，價值1300余萬元。同樣收受字畫的，還有重慶市司法局原局長文強等落馬官員。

　　而且，書畫和古董等，既符合部分腐敗官員的審美旨趣，且在市場景氣時容易流通，並有升值空間。

　　四川省夾江縣原縣委書記陶宏偉是一個官員收受書畫替人辦事的樣本案例。

　　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一份刑事裁定書披露，一名行賄者因在四川夾江縣有污水處理廠、生活垃圾處理廠、房地産等項目，需要身為縣委書記的陶宏偉關照，除送現金、酒外，還送了字畫。

　　裁定書稱，行賄者“2008年9月或10月份的一個週末，將一個裝有20萬元的紙袋和一幅李瓊久的畫送給陶宏偉，購畫價約1.5萬元”，此後還曾送他“10萬元和蘇葆楨畫的葡萄”。

　　陶宏偉的回報是，將政府拖欠的生活垃圾處理費，作為抵扣行賄者房地産項目上還差政府的350萬元出讓金，並儘快啟動行賄者土地項目的拆遷工作，且作為縣委工作會議的一個議題專門解決。

　　這一灰色行賄鏈條，在中央“八項規定”和強力反腐浪潮中，如今已被打破。

　　2015年1月7日，在雲南省昆明市專營珠寶、玉器和字畫的翡翠大廈，記者以“送禮”為由，向幾位老闆打聽字畫的價格。

　　一名畫廊老闆徐某反問：“你敢送幾萬元的畫給官員？怕是現在全雲南也沒有人敢收。”

　　在禮品書畫市場上，一種新現象已經形成：反腐深入後，收禮的人變少，送禮的人隨即變少，市場趨冷，收購價也會壓低，這進一步打擊了收禮者的積極性。

　　整個書畫市場因此出現連鎖反應，“搞收藏的買家，現在處於觀望期。他們追漲不追跌。有的畫廊資金撐不住了，開始拋售字畫，拋出之後，價格就跌得很厲害”。陳少峰説。

　　市場洗牌：反腐風暴 擠乾水分

　　“這幾十年，書畫的價格漲了300倍，但其藝術水準的提高，可能還是負數。”陳少峰説。他將本次書畫市場的寒冬，與2003年的網際網路泡沫相比，“市場已經負荷不動了，泡沫達到一個頂峰，反腐是刺破市場泡沫的一根針”。

　　書畫市場的寒冬，與反腐有關，這已經成為業內人士的共識。10余位受訪者均表示，市場變化的主要原因，是受中央反腐的影響。

　　反腐加速了書畫市場寒冬的到來，但仍獲得了不少從業者的支援。

　　“我支援反腐。”北京琉璃廠一名畫廊老闆説。他代理的名家作品，價格已大幅下調，“反腐對老百姓是好事，就算我幹不下去了，回老家做點別的，我也支援”。

　　多名受訪者稱，當前的書畫市場並無回暖跡象。“書畫市場還在擠泡沫的階段，泡沫擠空之後，市場盤整，將持續至2017年”，陳少峰説。他認為，經營者、投資人、藏家將會受到巨大衝擊。市場將強力洗牌。

　　對於藝術市場來説，反腐風暴造成的衝擊，是不是一個撥亂反正、重塑價值體系的機會？

　　“這是中國書畫市場告別權力崇拜的一個契機”，陳少峰認為。他的觀點也得到了陜西省美協某副主席的認可，“反腐把市場的水分擠乾了，藝術家調整心態，重新起步，這是件好事”。

　　“應該肯定這是一種好現象。過去的送禮洗錢是極不正常的，當真正杜絕送禮洗錢這一塊時，市場自然會向收藏投資轉移”，山東青州某畫廊經理人魯清汶稱。

　　彩墨畫家韓墨對此並不樂觀。他認為，反腐會在一定程度上重塑書畫界的價值觀，但是卻不能過於理想化地認為短時間之內會有很大的改觀———積重難返，多年的陋習，很難指望在短時間內改變。（據《南方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