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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藏傳佛教寺廟,何以獲譽“雪域敦煌”?

發佈時間:2024-10-28 09:42:00 | 來源:中新社 | 作者: 趙延 | 責任編輯:張靜

 題:這座藏傳佛教寺廟,何以獲譽“雪域敦煌”?

——專訪西藏自治區社會科學院《西藏研究》藏文版執行主編、編輯部主任項智多傑 

在喜馬拉雅山腳下的西藏古城薩迦縣內,擁有950年曆史的薩迦寺矗立在仲曲河南北兩岸。其外觀獨特,內有乾坤,素來被學界譽為“雪域敦煌”“第二敦煌”。近日,西藏自治區社會科學院《西藏研究》藏文版執行主編、編輯部主任項智多傑接受中新社“東西問”專訪,詳解其中奧妙。

現將訪談實錄摘要如下:

中新社記者:薩迦寺被譽為“雪域敦煌”,二者有何相似之處?

項智多傑:薩迦寺位於中國西藏日喀則市的古城薩迦縣,地處仲曲河南北兩岸,由薩迦北寺和薩迦南寺兩大部分建築群組成,是藏傳佛教四大教派之一薩迦派祖寺,薩迦派創始人昆·貢覺傑布于1073年修建。薩迦是藏語,意為灰白土。有別於其他藏傳佛教寺廟外墻的紅、白、黃色,薩迦寺的外墻由紅、白、藏青三色組成,藏青褪色後呈現深灰。1244年,薩迦班智達·貢噶堅讚和侄子八思巴一行與成吉思汗孫子闊端在涼州舉行了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涼州會盟”。從此,西藏地方正式納入中央政府行政管轄,薩迦寺一度成為西藏地方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隨後,在元朝中央政府任命薩迦派官員管理西藏地方的100多年中,薩迦寺從祖國內地和西藏各地聚集了大量珍貴文物。例如元代中央政府給薩迦地方官員的封誥、印鑒、冠戴、服飾;元代將軍所佩帶的刀劍和盔甲;八思巴任法王掌管西藏地方和佛教事務時,集中西藏地區的書寫家抄寫的佛經、世上最稀有的貝葉經書,以及有關歷史、宗教文化、哲學、醫藥、戲劇、詩歌、故事、天文曆算、名人傳記、藏文文法等方面的書籍四萬多部;還有元明清時期的瓷器、壁畫、佛像。同時,該寺書庫內還珍藏著大量重要文獻資料。故此,人們把薩迦寺與敦煌相媲美,將其譽為“第二敦煌”或“雪域敦煌”。

敦煌莫高窟和薩迦寺都是中華民族璀璨的文物寶庫,二者既有區別也有聯繫。時間延續上,敦煌莫高窟的開鑿從十六國時期至元代,前後延續約千年,薩迦寺創建至今也有近千年曆史;文化接續上,薩迦寺承前啟後,延續了敦煌莫高窟所蘊含的歷史文化;保護傳承上,敦煌莫高窟“沉睡”了800多年後被世人發現,而薩迦寺則在地上,在高原人民的保護和傳承下璀璨了近800年。

中新社記者:以薩迦寺“四大墻”為代表的珍貴文物如何見證文明互通?

項智多傑:作為中華傳統文化的重要載體之一,薩迦寺承載著中華各民族文化融合的烙印。該寺文物甚多,大致可概括為“四大墻”,分別為經書墻、瓷器墻、壁畫墻和佛像墻。

經書墻主要有《甘珠爾》《丹珠爾》等,僅主殿內就藏有上萬部元代和元代以前的佛教經典。八思巴執政時期,徵集全藏的藝術家和繕寫家,用古藏文以金汁、銀汁、硃砂或墨汁手寫完成經書,多數為絕代精品。其中有被譽為世界造紙之最和經書之最的“布德加隆瑪”大藏經,還有一部明永樂時期的《華嚴經》。薩迦寺收藏的手抄本和印本書中既有漢、藏、蒙、梵文等各種民族文字的寫本,也有蘊含各民族深厚文化內涵的書籍。

瓷器墻多為元、明、清時期的瓷器,也有少量宋瓷,“高足五彩鴛鴦碗”是其中最珍貴的孤品。這些文物大部分是元、明、清歷代皇帝賜給薩迦官員的禮品。

壁畫墻的內容更加豐富,涉及宗教、歷史、文化及社會生活諸多方面,以佛經、教義、神話傳説、歷史故事、昆氏家庭史、薩迦史、山水景觀、花卉瑞獸、裝飾圖案等為內容。其中,以八思巴會見忽必烈、薩迦寺建設場面等最為珍貴,是薩迦寺保存最完整的元代壁畫。從這些珍貴的繪畫藝術中,也能發現西藏與祖國內地關係密切、交流頻繁。

佛像墻主要包括主殿內供奉的不可移動的七尊大佛像,以及其他數千尊佛像。其中大部分年代久遠,有金銀及鎏金佛像,不少為中國國家一級文物。其中還有“大明永樂年施”款識的銅佛數十尊,有貢布古如、文殊菩薩、玉卡姆度母佛像等四件珍奇的寶物。

總之,歷史上的薩迦寺,是祖國內地和西藏地方通往南亞的交通樞紐,也是中華各民族文化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基地。薩迦寺所藏文物,體現了中華文化是在自古以來的各區域文化交流與互動中形成的,也再次證明了中華文明多元一體、兼收並蓄、綿延不斷的特質。薩迦寺所收藏的文物和典籍浩如煙海,無論是從留存至今的藏書數量來看,還是從文物價值來看,都是非常珍貴的文化遺産,見證了中華文化互通的歷史事實。“四大墻”承載著豐富的歷史傳承和文化遺産,體現了漢藏民族共同的文化認同和歷史記憶。

中新社記者:薩迦寺如何見證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

項智多傑:藏傳佛教是佛教中國化的産物。佛教從祖國內地和南亞傳入青藏高原後,與當地自然環境、原始苯教、人文民俗、政治社會相融合,其內涵在多民族的廣泛交流中不斷豐富。

從元代起,藏傳佛教得到健康發展。在元朝皇帝忽必烈的支援下,薩迦仲曲河南岸修建了規模宏大的薩迦南寺。這座寺廟興建時,從祖國內地找來很多漢族、蒙古族工匠,在各族勞動人民共同創造下,這座宏偉的建築得以誕生。因此,薩迦寺融合了藏、蒙、漢風格的長處,是各民族建築藝術合璧的象徵。

尤其是主殿內最粗的柱子,與元朝皇帝忽必烈有關。大殿中央四根大柱子中,最粗的那根叫“忽必烈皇帝柱”,又叫“加那思欽噶瓦”,意為漢地金寶柱子,相傳是忽必烈贈送。薩迦派在短短十幾年裏,憑藉忽必烈的支援,成為後藏地區最有權力的派系。就連元朝的駐軍,都奉命從陳塘溝搬運巨木參與建設,薩迦寺也因此成為西藏當時最巍峨的寺院建築。

此外,“白海螺”作為薩迦寺的鎮寺之寶之一,不僅歷史久遠,還展現了中國與南亞的密切關係。據説,這只白海螺是佛祖釋迦牟尼講經時使用的法號,後從印度輾轉傳入中國。因元世祖忽必烈欣賞八思巴,曾對他有過三次大的賞賜,其中一次便把這只白海螺賜予他,藏傳佛教信徒十分珍視這只法號,一直將其珍藏于薩迦寺。

1288年,南宋第七位皇帝趙顯在薩迦寺出家,法名為合尊曲吉仁欽,“合”指皇帝,“尊”指僧人,“曲吉仁欽”意為法寶,法名意為皇家僧人法寶。他潛心學習藏文,研究佛法。經過多年苦讀,通曉藏、梵文,貫通佛學,成為佛門學問僧,進而從事佛經的翻譯。其翻譯的《因明入正理論》《百法明門論》等經文問世,被藏史學家列入翻譯大師之列。趙顯在西藏與當地僧俗信眾共同生活了三十多年,在與他們的交往過程中,將內地的漢文化帶到西藏,並將其在西藏生活的資訊帶到祖國內地。此事説明瞭早在宋、元朝代更替之際,西藏不僅在政治上融入了中國統一多民族的大格局之中,還在經濟文化上進一步加強了與祖國內地的密切聯繫。

中新社記者:薩迦寺被稱為“第二敦煌”,在保護和讓文物活起來方面,薩迦寺與敦煌在哪些方面可以互鑒?

項智多傑:2002年6月啟動、由國家投資8660萬元人民幣的薩迦寺維修工程竣工後,薩迦寺文物和典籍均得到有效保護。隨著時代發展,要在堅持保護為主的第一原則基礎上,在做好搶救性與預防性保護、築牢文物安全底線的同時,合理利用寶貴資源,加強文物研究,深入挖掘薩迦寺內文物所蘊含的深厚價值,讓文物活起來,不斷豐富社會文化滋養。

基於多年數字化工作積澱,敦煌研究院通過最先進的數字化手段,建立起數字化檔案。而薩迦寺作為存有浩如煙海的典籍、文物的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更需要加強數字化保護工作。在確保寺內文物安全的前提下,加快數字化建設、建立文物數字檔案,可為今後的保護、研究奠定基礎,也能讓更多研究人員和遊客一睹文物風采,並進行相關文物研究。通過數字化建設,薩迦寺與敦煌也能更好地“聯動”,使保護與利用變得更為有效。(完)

受訪者簡介:

項智多傑,西藏自治區社會科學院研究員、《西藏研究》藏文版執行主編、編輯部主任,中國邏輯學會因明專委會第四屆常務理事,曾任西藏自治區社會科學院宗教研究所所長。從事藏傳因明與藏傳佛教思想研究工作。主持完成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玄奘譯著《正理門論》藏譯及研究”(優秀)和“拉喇嘛益希沃傳翻譯與研究”。出版《藏傳因明邏輯思維新探》《桑普寺歷史文化及其現狀研究》《藏傳佛教寺院文化概論》等學術著作10余部;發表《論藏傳因明中的辯證思維》《對因明正理門論是否傳于西藏的幾點質疑》等學術論文40余篇,獲得優秀科研成果獎10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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