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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諾獎魔咒,莫言重回寫作

發佈時間: 2020-08-05 09:38:02 | 來源: 中國青年報 | 作者: 蔣肖斌 | 責任編輯: 王肇鵬

距離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已經過去了8年,距離出版上一部小説已經過去了10年,在今年7月的尾巴,莫言終於出版了新小説《晚熟的人》——這也真是一部晚熟的小説。


在為新書舉辦的線上發佈會上,莫言穿上了一件30年前的條紋襯衣,自嘲因為胖了很多,這件過去顯得寬鬆的衣服現在已經合身且顯瘦了。比襯衣的時間更久遠的是他小説中的故事,“小説裏的很多人物都是我的小學同學,時間一下子回到五六十年前,小説裏的人物跟我一樣在慢慢地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成長,並晚熟”。


關於書名中“晚熟”的概念,莫言解釋,如果一個作家或者一個藝術家過早地成熟了、定型了、不變化了,他的藝術創作之路也就走到了終點;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説,作家希望自己能夠晚熟,使自己的藝術生命和藝術創作力能夠保持得更長久一些。


莫言曾自稱是一個“講故事的人”,《晚熟的人》包含12個故事,和以前的作品相比,講的不再是“英雄好漢王八蛋”,而轉向了那些最不起眼的小人物——就好像從我們身邊走出來的一樣。只有當看完他們的故事,才恍然大悟,原來莫言要講的不是一個人的故事,而是要串起一個時代的潮起潮落。


這是莫言第一次把筆墨落在了“當下”。


在《紅唇濾嘴》中,他塑造了一個網路“大咖”的人物形象。高參深諳網際網路運作規律,最擅長胡編亂造、添油加醋,靠販賣謠言發家致富。她手下有上百個“水軍”,讓咬誰就咬誰,讓捧誰就捧誰,簡直呼風喚雨。高參有一句名言:“在生活中,一萬個人也成不了大氣候,但網路上,一百個人便可以掀起滔天巨浪。”


在《天下太平》中,二昆晃晃手機,説:“我們村子裏的人,在我的培訓下,都有強烈的新聞意識,都能熟練地使用手機的錄影功能,上到百歲老人,下到五歲兒童。”


12個故事雖然各自獨立,但擁有共同的背景,高參、二昆之流,也仍然從高密東北鄉走來。那個用童年經驗和想像力織造的高密東北鄉早已一去不復返,對於故鄉的變化,莫言很坦然:“將逝去的留不住,要到來的也攔不住。”


這也是莫言第一次作為作品中的人物“深度介入”小説。


莫言講故事喜歡用第一人稱“我”,《晚熟的人》延續了這一習慣,而且故事中的“我”,大都借用了作家本人在現實中的年齡和身份。他把自己寫進小説,而且毫不避諱向讀者交代自己獲得諾獎後的生活。


“自從在我的家鄉蛟河北岸拍攝過電視連續劇《黃玉米》後,當地政府在電視劇所搭景觀的基礎上,迅速把這裡建成了一個在半島地區赫赫有名的旅遊景點……還有我家那五間搖搖欲倒的破房子,竟然也堂而皇之地挂上了牌子,成為景點,每天竟然有天南海北,甚至國外的遊人前來觀看。”


莫言似乎都懶得用隱喻,甚至想故意告訴讀者,這都是真的。紅高粱和黃玉米,誰知道哪個是魔幻,哪個是現實。對於這一別出心裁的安排,莫言解釋:“小説中的莫言,實際上是我的分身,就像孫猴子拔下的一根毫毛。他執行著我的指令,但他並不能自己作出什麼決定,我在觀察著、記錄著這個莫言與人物交往的過程。”


在《晚熟的人》的腰封上,莫言的唯一頭銜仍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這個頗有分量的頭銜在過去的8年中,並沒有為莫言的作品增添什麼新的目錄。有人説莫言陷入了“諾獎魔咒”——得了諾獎就很難再進行持續創作。


面對公眾的質詢,莫言已經形成了一套慣常的表達,通常以“獲獎後陷入沉寂”開場,以“希望將來寫出好作品”結束。現在,作品終於問世,他的回答也隨之變了:“獲獎8年來我一直在創作,或者在為創作做準備。”


《晚熟的人》的最後一頁列有每一部作品的創作年表,可以看到,寫作時間從2011年12月到2020年6月,主要集中于2012年、2017年和2020年,期間有大段的空白。


據統計,截至2016年,莫言獲獎後去了全世界至少34個不同的城市,參加過26次會議、18次講座,題了幾千次字,簽了幾萬個名;特別是在獲獎後最初的2013年,莫言忙到一整年連一本書都沒有看。


不過,在這8年裏,莫言寫過戲曲、詩歌,也到過很多地方旅行考察,他依舊時刻關注著家國的變遷,關注著周圍的人和事——這些未必“沒用”。“對於一個作家來説,你所做的事,都可能成為小説的素材或靈感的觸發點。”莫言説。


回頭再看,莫言還是那個莫言。正如他多年前在一次演講中所説,一個作家一輩子其實只能幹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血肉,連同自己的靈魂,轉移到自己的作品中去。


《晚熟的人》雖然晚熟,但作家莫言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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