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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知名專家學者為構建“雲岡學”建言獻策

發佈時間: 2020-07-10 09:10:44 | 來源: 雲岡石窟官微 | 作者: | 責任編輯: 王肇鵬

編者按6月24日,“雲岡學”建設座談會在省城太原召開。會議採用視頻會議與現場座談相結合的方式進行,省內專家在太原參會,省外專家通過視頻參加會議。


  會上,山西省文物局負責人、山西大學副校長杭侃、山西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李書吉、山西大學文博學院教授趙瑞民、山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張慶捷、雲岡石窟研究院院長張焯暢談“雲岡學”建設。清華大學建築學院副院長、教授呂舟,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榮新江,北京大學藝術學院教授李淞,上海大學文化遺産保護基礎科學研究院研究員黃繼忠,敦煌研究院副院長張先堂,浙江大學歷史學院教授馮培紅,吉林大學考古學院副院長段天璟,吉林大學考古學院教授蔡大偉等省外專家通過視頻為“雲岡學”建設建言獻策。


7月6日,雲岡石窟研究院與山東工藝美術學院簽署戰略合作協議備忘錄,中國文聯副主席、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主席、山東省文聯主席、山東工藝美術學院院長潘魯生撰文,闡述關於“雲岡學”的思考。


呂舟(清華大學建築學院副院長、教授)


敦煌學的發展,和藏經洞發現的文獻研究是密不可分的,最初就是一個很國際化的研究。我認為故宮學的發展過程是另外一個可以參考的案例,故宮學的研究對象包括故宮的所有建築、收藏的上百萬件藏品、宮廷的歷史文化以及相關遺存、明清檔案、清宮典籍、故宮博物院的歷史等,涉及的內容比較廣泛。目前來看,故宮學的發展是持續的,有一定影響力的。故宮學是以故宮為中心,輻射瀋陽故宮、承德避暑山莊、頤和園等與明清宮廷有關的皇家遺存。故宮與清華大學、天津大學等對故宮長期進行研究的學校構成學術共同體,促進了故宮學的發展。


雲岡學與故宮學建設初期情況有些類似。從實踐操作角度來講,首先要設置一個雲岡學的中心機構,確定出研究對象,整理出研究資源。雲岡學的涵蓋範圍應該包括石窟藝術、佛教傳播歷史、一帶一路文化交流史、文化學研究、考古學、北魏時期的城市及寺院建築的研究等。雲岡學的核心一定是雲岡石窟,還要將大同區域內的歷史文化遺存,特別是將北魏平城也作為重要研究對象。這一時期從歷史文化研究方面還存在許多缺環,尤其從建築史的研究角度來講,這一時期是城市發展、建築成熟的關鍵時期,但是恰恰這方面研究比較少,材料比較缺,希望雲岡學在這方面發揮重大作用,填補空白。


從敦煌學和故宮學的建立發展的經驗來看,雲岡學要以雲岡石窟研究院為核心來構建,因為只有雲岡石窟研究院才是真正會全力從事雲岡石窟研究的單位,所以要解決雲岡石窟研究院行政級別的問題。敦煌研究院之所以能夠持續地、全力地推動敦煌學的發展,與它的行政級別是密不可分的,敦煌研究院作為一個廳級單位可以避免它受到一些其他影響,提高行政級別對於雲岡學的發展有很大作用。


另外,一份很好的專業期刊可以吸引專業研究成果的發表,集中雲岡相關的研究成果。以故宮學為例,一份《故宮博物院院刊》,定位為專業期刊,它的品質已經相當高了。另外一份《紫禁城》,定位為科普刊物,它對於社會了解故宮學及相關內容,把研究成果轉化為社會掌握的知識,起到了重要作用。所以,在當前學科建設的初始階段,首先要整理匯集以往的學術成果,然後通過各種平臺來宣傳這些成果。


還有,要推動雲岡學的發展,雲岡石窟研究院應該與山西大學建立學術共同體,在省裏支援下招收一些雲岡學的研究生,針對雲岡學建設要求開展課題研究,在短期內獲得一批有針對性的成果。此外,雲岡石窟研究院應該建立博士後流動站,對重大項目進行攻關研究,有助於在雲岡學建立初期形成一些有份量的成果。雲岡石窟研究院還應該爭取國家文物局研究基地、石質文物研究保護基地等。


榮新江(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


雲岡學和敦煌學有很大區別。敦煌的特點,一是石窟數量眾多,很多細節值得去挖掘;二是有大量寫本,不僅涉及到漢文,還有西方學者擅長的藏文、回鶻文、粟特文、于闐文、梵文等多種文字,有一些是屬於印歐語系的,全世界都在參與其研究,這些使得敦煌學很長時間內在國際上作為一門顯學發揚光大。雲岡石窟的研究歷程與敦煌不一樣,最初是日本學者在研究,有圖錄和調查報告,現在國內研究成果也很多。雲岡學要作為一門學科,其建設僅僅依靠石窟是不行的,不能就雲岡談雲岡,雲岡石窟是主體,但更要建立雲岡學的學理,這是十分重要的。


首先要確立雲岡學的研究對象。比如敦煌學的研究對象有石窟、寫本、簡牘等,目前仍有未進行考古發掘的墓葬等內容。與雲岡有關的所有內容都應該被囊括到雲岡學的研究對象,包括雲岡石窟,雲岡地區的歷史、地理、水系、遺産保護、石窟寺考古、大同地區考古,雲岡的相關歷史文獻和碑志材料等。要界定雲岡學的研究範圍,是雲岡石窟本身,還是雲岡鎮或大同地區,亦或是更廣的塞北地區,這需要歷史、地理、地方史志學者共同研討,可分為核心部分、邊緣部分、相關聯部分。雲岡學必須是一個開放的學科,要帶動周邊,要把雲岡石窟和其他石窟關聯起來,做對比研究等。


其次,在確立研究對象的基礎上,對雲岡學術研究史進行系統的、全面的梳理。文獻資料一定要整理出來,要建立雲岡的史料叢刊、圖錄,還有雲岡學雜誌。從各個視角進行學術研究史的梳理,是為了奠定雲岡學研究基礎。


再次,要有研究的理論方法,從方法論上要重視起來。從中西交通、絲綢之路、遊牧與農耕、民族學等多方面切入來看雲岡石窟的建設以及平城的城市建設、人口的遷徙等,把雲岡學做大。現在跨學科合作發展成新學科的現象在高校中比較多,雲岡學要吸收和借鑒敦煌學、龍門學的優點,併發現和總結其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問題,把雲岡學的學理建立起來。


李淞(北京大學藝術學院教授)


一個學科做的好,要有基礎,有研究對象,比如敦煌學抓住了兩個點,一個是文獻(藏經洞),另一個是壁畫。雲岡學的基礎是有的,解放前有日本人的16卷本考古報告,解放後有宿白先生的系列文章,現在又有雲岡石窟研究院的20卷本《雲岡石窟全集》。雲岡的特點在於雕刻,在中國石窟中是獨一無二的,與龍門石窟相比,雲岡石窟的大像更完整,保存狀況更好,時間也非常集中。


一是要放大它的優勢,挖掘其特色。除藝術審美外,在雕塑史方面,要將雲岡石窟作為中國雕塑史甚至是世界雕塑史上的亮點,做更多的工作。


二是要建立數字技術研究所,與網站一體化建設。雲岡石窟的雕刻是立體的,每個角度都是不同的風貌,要利用數字技術記錄和還原石窟,對雲岡進行現狀展示和歷史展示。不僅記錄當前的狀況,也要利用數字技術對不同時期石窟的風貌進行追溯,比如曇曜五窟在建造之初、建造過程、建造完成後是什麼樣子;第3窟為什麼停工,在初唐時如何繼續營建等。數字化的成果要通過網站展示,使全世界都能通過網際網路感受雲岡,獲得對雲岡不同角度的認識。這項工作需要數字技術專家、藝術史專家、雕刻家等共同完成。


三是要加強國際合作,開展海外流失文物調查。這方面雲岡已經做了很多工作,但是我們不僅要找到流失文物在洞窟原來的位置,還要利用數字化復原其完整的面貌,可以與美國芝加哥等海外力量合作。


四是要辦雲岡學雜誌。榮新江老師也提到了,辦雜誌是非常有必要的。敦煌有《敦煌研究》《敦煌學輯刊》兩個雜誌,來推動敦煌學的研究。雲岡的期刊也要繼續推動,網站要建立數字圖書館,發佈研究成果,方便大眾檢索。


五是要舉辦大型國際學術會議,推動研究深度,擴大雲岡的影響力。


馮培紅(浙江大學歷史學院教授)


我覺得雲岡學這個話題很有意義,我的專業是敦煌學,但是對於雲岡來説,像榮新江老師説的一樣,敦煌學與雲岡學還是有很大的區別。我們知道中國的四大石窟會把大足或麥積山列入其中,大足有大足學,大足研究院各方面做的比較好。雲岡可以將大足作為參照對象,像雲岡、大足能夠成為“學”,地方政府和學者的共同推動是非常重要的,雲岡學的建立一方面與學者自身的努力分不開,比如雲岡學的積累,《雲岡石窟全集》的出版,另一方面與政府的努力分不開,尤其是地方政府。希望雲岡學成為敦煌學、大足學這樣的成功學科,所以山西省政府任重而道遠。希望山西省政府、雲岡石窟研究院、各大高校、研究機構及文博機構共同去推動,只有合力才能勝利。


雲岡學應該考慮自己的定位,建立一流學科,考慮學科體系,雲岡學應該放在考古學名下,同時綜合歷史、藝術、宗教、文物保護等多學科內容來做。從最近20多年來看,高校都比較重視學科建設,如211工程、985工程、雙一流建設都是重視學科建設,只有有了學科建設才能有基地、平臺、學位點等。從具體機構來講,山西省應該建立研究機構,至少建立一個雲岡學學院,在高校設立多個研究所。學科的發展要有依託,雲岡石窟研究院要與大學合作,因為雲岡石窟研究院不能獨立招生,就像敦煌研究院與蘭州大學合作一樣,雲岡石窟研究院要與北京大學、山西大學、大同大學進行聯合共建,招收碩士、博士生。山西大學、北京大學可以在雲岡石窟研究院設立博士後工作站。關於本科生的培養,大同大學可以招收人文精英班,利用本校的老師開展雲岡學相關的課程,以網課的形式利用外校的學者傳授雲岡學。其次,雲岡石窟研究院要申請國家文物局的基地,省部共建的高校基地。


教學和圖書館也很重要,當前應該編寫《雲岡學概論》,《雲岡石窟概論》,至少辦兩類雲岡學的刊物,刊物不用很厚,但是要多,數字圖書館也很重要。雲岡學建設要開啟雲岡模式,比如在雲岡石窟研究院設立雲岡高等研究院,在大同大學、山西大學設立分院,定期邀請國內外學者到雲岡做研究、交流,擴充雲岡學基礎隊伍。除了引進學者來到山西省內,我們也可以走出去學習,如聯合其他石窟研究院成立中國石窟聯盟,進行人才交流,提升自身研究水準。利用一帶一路春風,擴展雲岡學研究內容,如雲岡石窟與亞洲佛教世界、雲岡石窟與絲綢之路石窟、平城與草原世界、鮮卑與中華世界等內容,期待雲岡學與敦煌學能夠比翼齊飛。


黃繼忠(上海大學文化遺産保護基礎科學研究院研究員)


我就“雲岡學”構建的有關問題做了一些思考,以下是六點不成熟的意見,僅供參考。


一、要正視差距,補足短板


構建“雲岡學”可以參照敦煌學,可以對標一流,但是必須認清差距,補足短板。

這幾天我專門安排學生就雲岡石窟和敦煌由百度、360、搜狗等國內網站和Google、yahoo等國外搜索引擎進行了比較,同時從中國知網,國際上的Google scholar,web of science等學術網站做了比較,時間有限,我直接説結果,結果顯示雲岡學與敦煌學差距還是很大!剛才敦煌研究院張先堂院長介紹了他檢索的一些結果,的確雲岡石窟研究的成果近幾十年了越來越多了,社會關注度是越來越高了,但是我們與敦煌相比的確還有較大差距。主要表現在六個方面:


(1)國際化程度低。

(2)國內、外研究人員少。

(3)研究成果積累有限。

(4)雲岡石窟研究院與敦煌研究院兩個機構差距大。行政級別、編制人數、研究人員比例、博士學位人數等都有差距。

(5)雲岡學研究的時間較短(大多數是在五十年代以來),而敦煌學已有百年曆史。

(6)雲岡石窟在全球的影響有限。


所以要構建雲岡學,一定要對目前“雲岡石窟”的現狀有一個清醒的認識,補足短板,才能更好前行。


二、要理清“雲岡學”的概念


“雲岡學”研究對象可以為雲岡石窟和雲岡史跡,研究的目標就是揭示雲岡石窟的內涵、保護雲岡石窟這一珍貴的遺産。但是,作為一門“學科”,國標《學科分類與代碼》中規定要具備四個條件,一是應具備其理論體系和專門的方法;二是有關科學家群體的出現;三是有關研究機構和教學單位以及學術團體的建立並開展有效的活動;四是有關專著和出版物的問世。目前第一條和第三條我們還都不太完善。


所以,目前應做的就是確定“雲岡學”概念,明確內涵,理清邊界,加大探索“雲岡學的理論體系和專門的研究方法”,加快建立“雲岡學教學單位以及學術團體”。


關於雲岡學研究的內容,在此我有一點建議。習近平總書記在雲岡石窟時強調“要堅持保護第一,在保護的基礎上研究利用好”,所以,要把雲岡石窟保護放在重要的位置。這也是我們一直強調文物保護的重要意義,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我們都清楚。所以,在“雲岡學”的構建過程中,一定要加大雲岡石窟保護研究的分量。


三、關於“雲岡學”的分類


敦煌學是以敦煌文書、敦煌石窟、敦煌史跡為研究對象的,所以敦煌學在分類時成為歷史學的二級學科“歷史文獻學”下面的一個三級學科。

顯然,“雲岡學”不能放在這裡,我認為可能放在學科分類編號780的考古學下面的“780.99考古學其他學科”較為合適。這樣,既能涵蓋了雲岡石窟本身,又能涵蓋了雲岡史跡, 同時還可涵蓋石窟保護等眾多的分支。


四、要制定規劃,紮實推進“雲岡學”構建


一門學科的形成,不可能一蹴而就,既需要長期的積累,又需要系統地構建起理論體系和專門方法。為此,建議組成專門班子,儘快制定雲岡學發展中長期規劃,有計劃、有步驟、穩步地全面推進“雲岡學”的構建和雲岡學的研究。


同時,建議成立高層次的“雲岡學”專家顧問委員會,要由全球一流的雲岡學研究專家組成,以促進雲岡學的快速發展。建議雲岡石窟的保護與研究一定要加大國際合作力度,事實上,敦煌的保護與研究、陜西文物保護與研究之所以快速發展,都得益於國際合作與交流。


與此同時,通過搭建開放的學術研究平臺,吸引國內、外人才;通過加強合作,聯合培養高層次人才,如設立博士後工作站、聯合培養碩士博士等。我在這裡表個態,上海大學願意全力支援包括人才培養在內的“雲岡學”建設工作。


此外,還要多方籌措資金,加大“雲岡學”研究的經費投入,如積極爭取國家、省級科研平臺,獲取更多的政策、資金支援;設立雲岡石窟保護研究基金會,劃撥專款每年公開向全球徵集“雲岡學”研究重大課題與項目。山西省自然科學基金委、山西省社科基金等專設雲岡學研究基金,鼓勵全社會共同申報課題、聯合攻關,參與到“雲岡學”建設之中。


五、要創新“雲岡學”多學科交叉培養模式,加大優秀人才培養力度,持續穩定擴大雲岡學研究隊伍。


雲岡學應該既是一門交叉學科,又是一門專門學科。所以未來培養的學生應該既具有雄厚的相關專業的基礎(比如從雲岡石窟保護方面講,學生需要化學、材料、物理、環境、水文地質、岩石學等學科背景),同時又需要必要的文物保護專門知識(比如文物保護的理念、基礎知識、法律法規,岩土文物保護技術、材料、環境等知識)。


所以,針對“雲岡學”涉及學科面廣、問題複雜以及需求多樣等特殊性,可以採用2.5+1+0.5+2的本碩連讀培養路徑,也就是學生先用2.5年時間在相關專業院係完成其所在專業的核心基礎課程,然後在雙向選擇條件下進入“雲岡學”學科方向學習雲岡學專業課1年,經在雲岡石窟等文博單位實習0.5年,擇優進入為期2年的研究生階段學習,完成本碩連讀交叉學科的培養,成為未來雲岡學保護與研究的複合型人才。當然,優秀者還可以繼續攻讀博士學位。


六、當前一些急需開展的重大研究課題


在這裡我只針對雲岡石窟的保護,提一些具體的建議。我們知道,影響石窟保存的因素複雜多樣,因而石窟是公認的綜合性極強、極複雜、難度極大的一類文物保護對象。


目前雲岡石窟乃至我國石窟面臨的共性的、急迫的重大科學問題和關鍵技術問題,也就是雲岡學中保護方面應該關注的問題,集中在以下四個方面。


(一)多場耦合作用下石窟病害形成機理、分級分類理論及評估方法研究(7個)

(二)石窟岩土體水鹽運移監測、防治的技術與材料研究(7個)

(三)石窟岩體失穩演化探測與監測、多源資訊融合及失穩預測預警技術、理論研究(7個)

(四)石窟保護材料與文物本體作用機理研究及保護材料、工藝研發(7個)


張先堂(敦煌研究院副院長、研究員)



關於“雲岡學”學科建設的建議


第一,現在討論“雲岡學”學科建設有什麼意義?


討論一門學問的學科建設,是這門學問得到較大發展、走向成熟的標誌。我認為現在討論“雲岡學”學科建設正當其時。一門學問的建立起碼要滿足三個基本條件:

一是研究客體即研究對象具有足夠的研究價值,這一點雲岡石窟完全具備,不用多説。總的説來,研究雲岡石窟,具有十分重要的學術價值,不僅具有中國意義,而且具有世界意義。


二是研究主體即研究隊伍有相當的規模,這一點雲岡石窟的研究已基本具備。雲岡石窟研究院是專業的研究機構,已經有60餘年歷史,有一支具備一定規模和水準的專業人才隊伍。在山西以及國內其他許多省的高等院校、科研院所也有一批學者致力於雲岡石窟的研究。值得注意的是,近些年來,許多年輕的碩士、博士研究生也以雲岡石窟研究作為學位論文選題。我在中國知網“博碩士”項目下以“雲岡石窟”主題詞檢索,顯示找到 87條結果。這顯示一批青年學者關注雲岡石窟研究,表明雲岡石窟研究有一批後備力量。


三是研究成果達到相當規模和水準,出現了一批代表性的學者和研究成果。這一點雲岡研究也已基本具備。雲岡石窟研究起始於上世紀初年,最早由日本學者發表調查報告。後來由日本水野清一、長廣敏雄于上世紀 50 年代出版了16 卷《雲岡石窟:西元五世紀中國北部佛教石窟寺院的考古學調查報告》,在很長時期內成為代表雲岡石窟研究最高水準的著作。近二、三十年來,我國學者發表了大量雲岡石窟研究的成果。我在中國知網上用“雲岡石窟”這一主題詞檢索,顯示找到576條結果,也即是説在中文期刊、報紙上有576篇有關雲岡石窟研究的文獻。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去年由雲岡石窟研究院張焯院長領銜組織專業團隊歷時7年編撰出版了《雲岡石窟全集》20卷,用圖12710張,收錄造像59265身,編號洞窟45個,研究文章 23篇,共 60 余萬字,前19卷全面展現了石窟群的所有雕刻內容,第20卷則總結概述了歷次考古發掘成果。本書的出版改變了以往研究雲岡石窟必依賴日本水野清一、長廣敏雄于上世紀 50 年代編著出版的 16 卷《雲岡石窟》的歷史,是中國雲岡石窟研究的里程碑式的著作,為雲岡學的進一步發展奠定了基礎。


目前,對於雲岡學來説,正處於一個最佳的時間節點。今年5月11日,習近平總書記考察雲岡石窟,對雲岡石窟的保護、研究做出了明確指示。指示要保護好雲岡石窟,“要深入挖掘雲岡石窟蘊含的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內涵,增強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習近平總書記是從政治家的角度高屋建瓴地為雲岡石窟的研究指明瞭方向,也是為雲岡學的建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因此,乘著習近平總書記講話的春風,從學術研究的角度討論如何加強雲岡學學科體系建設,如何推進雲岡學發展,正當最佳時期。


第二,如何確定“雲岡學”的學科體系?


要科學界定雲岡學的學科定位,包括雲岡學的性質、研究對象、學科範圍、重點研究領域等。


(一)關於雲岡學的性質,我認為可以從三方面來確定:


1.它是以地名學。

2.它與敦煌學、大足學一樣,不是一個有系統、成體系的單一學科。

3.它是由諸多學科組成的學科群式的一門學問。


(二)關於雲岡學的研究對象


我認為可以界定為三方面的內容:1.以雲岡石窟研究為中心;2.兼及大同、山西以及全國其他地區與雲岡石窟相關的文化遺存與歷史文化研究;3.雲岡學學術史和雲岡學理論研究。


(三)關於雲岡學的學科群


我認為應該主要包括:


1.核心學科,即直接研究雲岡石窟本體的相關學科:考古學(核心是石窟考古學,主要是利用文字、測繪圖、照片等手段記錄雲岡石窟的基本資訊資料,研究雲岡石窟的分期斷代)、美術史(核心是佛教美術史,主要研究雲岡石窟石刻造像藝術的內容、風格特徵及其淵源流變)、圖像學(核心是佛教圖像學,主要是記錄雲岡石窟的圖像志,解讀雲岡石窟造像的內容、圖式)。

2.背景學科,即研究雲岡石窟與相關背景關係的學科:如歷史文獻學,有關雲岡石窟的歷史文獻,沒有像敦煌石窟那樣豐富,研究與雲岡石窟和大同市乃至山西省以及其他地區與雲岡石窟相關的歷史文獻,有助於探明雲岡石窟的歷史背景,如佛教史,研究雲岡石窟與佛教信仰、佛教歷史文化的關係;如民族史,研究雲岡石窟的營造與鮮卑族和其他相關民族宗教信仰、政治文化政策、歷史文化的關係,等等。

3.相關學科,如與絲綢之路歷史文化關係研究,研究雲岡石窟與絲綢之路上其他文化遺存、歷史文化的關係;與其他石窟比較研究,研究雲岡石窟與國內、國外其他佛教石窟的異同、淵源流變關係,等等。


第三,如何大力推進“雲岡學”學科發展?


雲岡學的發展,應該借鑒敦煌學、大足學發展的經驗,我提幾條建議:


1.要進一步深化雲岡石窟的考古研究。現在出版的《雲岡石窟全集》還是偏重於圖錄的叢書。今後應該有計劃地編撰、出版全面系統的雲岡石窟內容總錄,編撰、出版包括所有石窟全面系統的文字記錄、測繪圖和圖片等基礎資訊的考古報告,為國內外學者開展雲岡石窟研究提供全面系統的基礎資料。

2.編寫出版《雲岡學概論(導論)》,在總結以往雲岡學研究歷程、成果的基礎上,梳理明確雲岡學的性質、研究對象、研究材料、研究方法、學科領域、研究成果、研究史等,確立雲岡學在國內外相關學術研究領域的學科地位。

3.編輯發行雲岡學專業期刊,作為發表相關學術成果、促進學術交流的平臺。

4.定期或不定期舉辦雲岡學國際學術會議,使國內外學者互相溝通學術資訊、交流研究成果,借鑒研究方法,結識學界朋友。

5.在山西省有關高校如山西大學、大同大學建立“雲岡學”學院和相關研究係科,招收碩士、博士研究生,重點培養考古學、美術史、圖像學、歷史文獻學、民族史學科和相關研究方向的研究生,並逐漸推動在國內外高校形成制度化地培養雲岡石窟研究相關學科、方向的研究生,為雲岡學的可持續發展提供人力支撐。

6.雲岡學研究應該像敦煌學研究一樣走出國門。在學術上應該加強雲岡石窟與古代犍陀羅藝術、與印度佛教石窟藝術、與中亞、南亞佛教歷史文化的關係研究;在文化上加強與絲綢之路沿線國家學術界、文化界的文化交流與合作,如合作舉辦有關藝術展覽、舉辦相關國際學術研討會,使雲岡學融入國家“一帶一路”建設,為加強與絲綢之路沿線國家的文化交流合作,促進民心相通做出貢獻。


段天璟(吉林大學考古學院副院長)



吉林大學考古學院與山西省有著非常深厚的傳統學術友誼,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吉林大學考古學科就在山西進行了田野考古發掘,從那時起已經結下了非常深厚的友誼,到現在已經有40多年了。從去年開始,按照國家文物局的要求,吉林大學考古學院與山西省文物局簽訂了戰略合作框架協議,在山西建立了田野考古的科研實踐基地。這次很高興能夠參加到有著非常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的雲岡學討論工作中來,希望能夠貢獻力量、貢獻智慧。從四個方面來講:


一、研究對象的認識:匯通文化交流、見證民族融合


從雲岡的地域來講,時間上要從史前考古以及東北考古做起,空間上從外延到雲岡,研究對象以雲岡及大同地區為主。我認為從根源上講雲岡與大同地區至遲從距今8000~10000年,體現了匯通文化交流、見證民族融合的傳統。

從史前考古來講,蘇秉琦先生講的“Y”字形通道理論,意思是從山西省從南到北,再到北邊的遼西,有一條Y字形通道,這條通道從史前時期開始溝通了南北文化交流,成為了中華民族、中華文化的起源的主干系。從考古發現來看,從距今8000~10000年,內蒙古、張家口等地發現了非常重要的新石器時代的遺存,在大同盆地附近也應該有相關的發現。在距今5000~4000年,從恒山北部的大同地區、恒山南部地區已經與東北遼西地區産生了非常重要的文化交流,我們再聯想到西元3世紀—5世紀,興起于大興安嶺的鮮卑族創造了精美絕倫的雲岡石窟,都與東北地區及周邊地區有著非常重要的密切聯繫。我們就可看到東西文化融合,南北文化交流的一個特點。


二、學科體系的定位:表徵時代發展、面向學科交叉


“雲岡學”與“敦煌學”都經歷過殖民地的時期研究階段,現在是後殖民時代。我們雲岡學應該面向學科交叉,表徵時代發展。

探究方法上,結合歷史學(東北史、亞洲史)、考古學(以三北地區為代表的邊疆考古、魏晉宋遼金元考古)、藝術史、宗教學、文物保護科學技術等方法,這些方法可以引入到雲岡學的方法上來。可以真正做到學科方面的互動。


三、培養方案的建議:尊重教育規律、貼近人才需求


從實際出發,自碩士研究生入手,逐步建立培養體系。建議依託高校專門史或專門考古(專門考古、文物保護、文化遺産管理)以及藝術史方向招收碩士研究生,“引育並重”建設人才梯隊、培養師資力量、壯大科研隊伍。


四、研究課題的規劃:面向國家重大需求,設置課題展開研究


以上萬年的文明起步為契機,研究以雲岡乃至大同為中心的文化交流、文明的背景和人地關係等一系列的背景資料,以文物保護為己任,以研究中華文化特色和中外文化交流為重要目標。


蔡大偉(吉林大學考古學院教授)


5月11日,習近平總書記來雲岡石窟考察時強調,雲岡石窟體現了中華文化的特色和中外文化交流的歷史。這是人類文明的瑰寶,要堅持保護第一,在保護的基礎上研究利用好。


“雲岡學”建設的核心,一是保護,二是研究,三是利用。保護是基礎,首先要考慮文物保護專業的設置,尤其是石質文物的保護。其次研究主要分三個方面。一是歷史文獻的整理研究,就是關於雲岡石窟有關歷史以及在整個時期範圍的相關文獻的整理研究;二是有關於石窟藝術方面的研究,比如説在雲岡石窟中所出現的犍陀羅藝術和絲綢之路中密切相關的,可以從藝術方面進行研究;三是考古學研究,考古學研究是多視角和多方面的,主要是雲岡石窟周邊地區的考古發掘,比如,我們能否找到雲岡營建或重建的歷史原貌。


對雲岡石窟的研究要放到大的歷史背景下進行,尤其是中外交流、一帶一路以及民族融合等。北魏時期民族融合的歷史過程完全可以用考古學的方法解讀,可以通過科學考古來揭示鮮卑人群的起源、交流、融合的歷史。我們也做過很多相關的工作,已經蒐集到了大量素材,例如山西的虞弘墓項目,內蒙古商都縣東大井墓地和察右中旗七郎山墓地、化德縣陳武溝墓地、三道灣、遼寧的喇嘛洞等很多遺址和墓葬,從目前的大量發掘成果來看,已經可以串成一條線路,能夠揭示整個鮮卑族人群的起源、交流與融合的歷史狀況。現有的資料素材,對我們研究鮮卑族的歷史是非常重要的。


我建議,“雲岡學”在考古方面,可以將鮮卑族族源歷史硏究的課題列入其中,包括分子生物學的研究,鮮卑墓葬的硏究等。在文物利用方面,一要加大宣傳力度,二是建設雲岡石窟數字化博物館,這是宣傳“雲岡學”的一個重要手段。最後希望將“雲岡學”納入國家一帶一路戰略,與其結合在一起。


杭侃(山西大學副校長、教授)



首先我先讀一段中國佛教考古的創始人、北京大學的宿白先生在論及雲岡石窟的重要性的時候説的一段話:“雲岡石窟影響範圍之廣和影響延續時間之長,都是任何其他石窟所不能比擬的。這種情況,恰好給我們石窟研究者提供了對我國淮河以北的早期石窟(5世紀後半葉到7世紀前葉)進行排年分期的標準尺度。因此,雲岡石窟就在東方早期石窟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對它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成了研究東方早期石窟的關鍵;對它研究的深入與否,直接影響一大批石窟的研究工作”。“雲岡石窟是新疆以東最早出現的大型石窟群,又是當時統治北中國的北魏皇室集中全國技藝和人力、物力所興造……它所創造和不斷發展的新模式,很自然地成為魏國領域內興造石窟所參考的典型。所以,東自遼寧義縣萬佛堂石窟,西迄陜、甘、寧各地的北魏石窟,無不有雲岡模式的蹤跡,甚至遠處河西走廊、開窟歷史早于雲岡的敦煌莫高窟亦不例外。”


雲岡學研究核心內容是雲岡石窟本體,要在研究深度和廣度上進行擴展。現在中國的大型石窟能拿得出來的考古報告也只有日本人的十六卷本中有。近些年,雲岡石窟研究院所做的《雲岡石窟全集》在相當程度上彌補了日本學者的不足,但是嚴格意義上講,這還不算是考古報告。基礎報告相當於看病的病歷,所有的研究要以此為基礎。考古報告做出來才能加深雲岡研究,雲岡的研究目前主要還集中在石窟本體,宿先生所説的雲岡的影響之廣我們現在也沒有充分做出來。宿白先生給予雲岡研究很高的學術期待,雲岡研究的廣度和深度都有待加強。雲岡研究有許多基礎性的工作有待我們去開展,有很多領域需要我們多學科合作加以深入。


雲岡學研究擴展內容應該是平城時代和平城時代以前,包括怎麼樣形成統一的局面。這涉及很多方面,比如裏坊制度,比如形成石窟的這批開鑿者的生活是怎麼樣的,這就要與城址、墓葬等資料結合。二十四史大家都翻來翻去,中國史要深入,就要依靠地方史的研究,所以雲岡學在學術上要有引領意識。


此外,雲岡學的建設要有一個中長期的規劃,加強研究力量、學生的培養。除正規學校培養人才外,還要組織課程對全國石窟寺人員進行一個專業培訓,希望可以延續宿白先生曾經在雲岡組織的全國佛教考古人員培訓班,這是一個很好的擴大影響的方式。


李書吉(山西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



習近平總書記來雲岡石窟考察,為雲岡石窟的發展帶來了一個很好的契機。對於“雲岡學”,我談三點認識。


一是要解決組織問題,如設立高級研究所,或是設置在大學裏,沒有組織其他工作就難以開展。


二是要解決經費問題,比如敦煌學的研究,經費可觀。


三是要發揮好雲岡石窟的優勢 。首先是石窟本身的優勢,例如宿白先生所提出的“雲岡模式”。模式很重要,是以國家力量推行的。其次北魏佛教的發展在中國佛教史上處於巔峰時代,佛教在當時是國教,只有北魏時代如此,像教是要起教育作用的,這是一種優勢。另外,不可否認的是,通過絲綢之路,雲岡石窟受到了犍陀羅、秣菟羅的影響,也受到了希臘文化等的間接影響。中國的佛教文化也影響到了日本等國家,這種影響並不是從唐代才開始的,而是從北魏便已經開始了,北魏的佛教與唐代的佛教之間是有所聯繫的。最後雲岡石窟的新征程新發展,還需進行更多的會談,需要更多的力量加入。


趙瑞民(山西大學文博學院教授)


雲岡學是人為學科,與“紅學”、“酈學”屬於一個類型,以研究對象為學科,從哪個方面、哪個角度去研究都是可以的。“紅學”,她是以研究對象為主題形成的學科。“酈學”,研究者把《水經注》作為一個學科,它不叫“水學”而叫“酈學”,這就是人為學科。説起“紅學”——《紅樓夢學刊》,紅樓夢本身是部小説,但是從各個角度都能研究。所以雲岡石窟也可以從各個角度做研究,與考古學有關係,與歷史學同樣有關。


雲岡學以考古學研究為主,也是美術史重要的研究對象,研究內容也與佛教有關,從專家隊伍來看,美術史方面和佛教史方面需要加強,從這兩方面開展研究的重要性不言自明。雲岡主題就是佛教造像,應該有佛教史方面的專家參與。80年代五台山成立了佛教史研究,整合五台山佛教研究力量,聯合起來做雲岡的佛教研究。齊聚諸多方面的專家,組織專家深入討論,制訂研究規劃、課題,聯繫研究隊伍。如此,出一批成果後,雲岡學的規模就基本成形。


張慶捷(山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



雲岡學的學科建設,首先要考慮它的研究對象,對象分核心內容和擴展內容兩種,前者應該是以雲岡石窟佛教、歷史、藝術、文化遺産、古建園林、保護傳承、地理環境為主要研究方向。考慮到雲岡石窟只是個佛教石窟寺院,雲岡石窟的産生和發展,它的動力不是雲岡石窟的寺院本身,而是位於東部的平城。實際上,雲岡石窟是北魏皇室集全國之力興建的,它是北魏平城政治文化和信仰的産物,因此擴展的“雲岡學”內容,理當包括北魏平城的歷史文化和北魏時期的所有遺存。它應該涵蓋如下領域:一是以雲岡石窟為代表的佛教石窟寺院及其宗教藝術;二是平城遺址及其北魏墓葬;三是北朝歷史和物質文化研究;四是民族匯聚與北魏族群大數據。


雲岡石窟是北魏時期開放包容、兼收並蓄、民族融合、中西交流的結晶。因此,“雲岡學”一定要繼承北魏的優秀傳統,具備開創性、多元性、開放性和多學科、跨領域的特點。


狹義的“雲岡學”在體量或內涵兩方面都遜於敦煌學,但廣義的“雲岡學”完全可以媲美敦煌學。現在雲岡學的學科建設,需從最主要內涵抓起,首先應當設定幾個科研方向,爭取幾年內能出成果。根據現在情況看,近期出成果的最大可能性還在雲岡石窟研究院,科研人員和配套機構等基礎較好,可以在《雲岡石窟全集》的基礎上繼續做《雲岡編年史》、《雲岡石窟分類全集》和《雲岡石窟洞窟調查報告》,完成《雲岡山頂佛教寺院遺址考古發掘報告》和《雲岡窟前遺址考古發掘報告》,同時在科研過程中帶出一批年輕學者,至於中、長期成果,應該放眼於全省乃至全國。


另外,“雲岡學”研究必須要有自己的陣地,敦煌有《敦煌研究》,雲岡石窟研究院也該把以前的《雲岡石窟研究院院刊》改為《雲岡研究》,並改變以前內部發行方式,申請正式刊號,以便能吸引和及時發表有關成果。資料中心也需要考慮,雲岡資料中心需要大大拓展,收集購置一切與“雲岡學”有關的資料,為深入研究做好準備。“雲岡學”的形成只能在發展中完善,其定義、方法和理論,都須在實踐中探索和充實。


張焯(雲岡石窟研究院院長、研究員)


今天這個會議我們聆聽了國內一流專家對“雲岡學”建設的寶貴建議。從我本人來講,開闊了視野,增加了知識,也找到了差距。對於雲岡學的發展,這麼多年來我們也在不斷的摸索,和敦煌相比我們有我們的不足,一是我們沒有像敦煌那麼多寫本,二是我們洞窟裏沒有像敦煌、龍門有那麼多題記。文字記載少是雲岡的弱點,這個弱點是由其優點所導致的,因為它是皇家工程,皇家工程不容許私人在上面留存那麼多題記。


從雲岡研究、雲岡學的建立來説,雲岡本身文字資料少,造成了雲岡學創建的劣勢和高難度。但是雲岡也有雲岡的優勢,比如雲岡學的意義,如同習近平總書記所説,雲岡石窟是展示我們民族文化和民族自信之地,體現了我們中華民族共同體的這種意識和精神。


我們發現,雲岡石窟的佛像所體現的北魏時代精神是什麼風貌呢?它是開放的、包容的、創新的、喜悅的、陽光的、陽剛的,是積極的、向上的、正氣的,也正是當下我們中華民族走向世界強國,走向世界文明之林所需要的一種正能量正氣象。因此對它的研究,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正如總書記所説,具有中國意義和世界意義。


當然,向總書記彙報的過程中,我們也提到,在中國的所有石窟中,雲岡石窟是唯一的皇家石窟,北魏皇家集中力量用64年時間就把石窟雕鑿出來了,而龍門的雕刻用了400年,敦煌的營建更是用了1000年。從這個角度上講,雲岡石窟是皇家工程,它代表了國家的藝術,這是其他石窟所不具備的。


雲岡是世界文化藝術主脈的一個分支。雲岡石窟的藝術源流,以犍陀羅藝術、秣菟羅藝術、新疆風格等觀點最為流行。犍陀羅藝術又是來自何方呢?它是後希臘時代的藝術。也就是説,世界藝術從埃及起航,到兩河流域,到希臘、羅馬、波斯、印度、中亞,再到雲岡,這是一個大課題,也是雲岡石窟的世界意義。


今年疫情期間,我突然想編一本書。契機是台灣海雲大師,曾經他説想編一本關於中國大佛的書,邀我寫雲岡的曇曜五窟大佛像,我認為這個題目還是很有意義的。在查閱相關資料的過程中,我就發現雲岡大佛的出現並不是偶然的,它是中華最早出現的大型的佛像。而這種大型佛像來自於何方呢?宿先生研究來自於克孜爾。如果再跨過蔥嶺往前推,在中亞也有大佛;再往前,在希臘羅馬、波斯也出現大型的神像;再往前推,西元前四五世紀的時候,在埃及有大量法老的形象,比雲岡大佛更大,這是世界最偉大的形象創造,有一條較清晰的脈絡,雲岡就處在這個脈絡的東端。當然,中國歷史上,在北魏營造雲岡石窟之後,特別是隋唐,尤其是唐代武則天時期,佛像也被大量建造,到宋元以後,大型佛像就很少了。就是説,雲岡石窟處在一個關鍵節點上,世界文化流入到雲岡、傳播到中國,是很有意義的。研究雲岡,不僅僅是研究雲岡石窟本身,還研究世界藝術的發展,研究世界不同藝術的特徵,這裡邊圖像學就顯得非常重要,所以我們雲岡可以建設成為一個大學問,一個多元文化的大學問。以上內容,是我個人的一些理解。雲岡目前仍存在一些問題:


一是考古工作非常重要。主要項目有92—93年窟前考古,以及本世紀初張慶捷老師帶隊的山頂考古。正因為雲岡缺少文字記載,這些考古資料就顯得尤為重要,我們需要用考古成果來講述雲岡歷史。近些年,我們也在對原來參與92—93考古工作的人員和資料進行重新梳理,也要求張慶捷老師必須把山頂考古報告完成。考古報告,是對雲岡歷史的一種挖掘説明,沒有考古報告,雲岡的歷史就不清楚,歷史不清楚,其他的學問就沒法深入。這項工作非常重要,計劃在兩三年內完成。


二是雲岡的保護問題。建國70年來,雲岡一直在抓保護工作。建國之初,開始策劃洞窟的大型維修。周總理1973年視察雲岡後,進行的三年維修保護工程,解決了洞窟的穩定性問題。後來解決環境的污染、煤塵、粉塵、酸雨問題。本世紀一是解決山頂滲水問題,二是窟檐建築的修建使得窟內保持恒溫恒濕,環境更加穩定。現在逐步轉入到日常性預防性的保護中。


三是隊伍建設問題。雲岡學的研究和發展,需要人才,需要全國甚至國內外研究單位和人員的支援。敦煌研究院編制有400人,雲岡研究院編制130人,實有70余人,搞學術研究的只有30-40人,而且我們沒有招人自主權,通過人社局招聘進來的人員又不一定符合要求。我們也設置了一些補充措施,在幾個保護中心下設立公司,通過公司用聘用制的方式解決部分人才問題,但力量還是太弱,希望以後能夠得到改善。關於高校與科研院所的合作,我們秉持開放思想,與敦煌研究院、中國遺産研究院、浙江大學、武漢大學、北京大學、北京建築大學、大同大學等開展了合作。現在正在嘗試圍繞“雲岡學”在合作的高校設立雲岡學專業。上個月,青島市委書記王清憲邀我去青島,主要是希望我們優勢互補,把海上絲綢之路與陸上絲綢之路結合起來研究,也希望能參與到山西的研究中,海洋大學和青島科技大學也都希望可以在其院係設立“雲岡學”專業。那麼,我覺得在咱們山西,大同大學、山西大學都應該設立“雲岡學”。


四是資金不充足。去年雲岡的門票收入是1.3億,我們用了8000萬。敦煌呢,是門票收入約3億,國家文物局撥款,以及其他一些基金給到約1個億,總共有4個多億的資金。希望能夠幫助解決資金的問題。雲岡人也一定會努力,把“雲岡學”做好、做大、做強!


潘魯生(中國文聯副主席、山東工藝美術學院院長)



關於“雲岡學”的思考


一、雲岡學的學科意義


“雲岡學”學科的建立,對於揭示中華文明發展進程,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具有重要意義。文化遺産的意義在於記錄了一個民族精神文化發展的歷史進程,反映了民眾的精神信仰、文化觀念和審美意識。雲岡石窟作為北魏皇家建造的石窟寺,形象地記錄了印度及中亞佛教傳入中國後佛教藝術發展的歷史軌跡,在中國文化發展史上具有獨特的歷史地位。

第一,雲岡石窟造像氣勢宏偉,具有印度、中西亞、希臘、羅馬藝術風格特徵,多種造像風格在雲岡石窟實現了前所未有的融匯貫通,堪稱西元5世紀中國佛教藝術之冠。如何從學術上全面梳理,建立科學完善的學科體系有待積極推進。

第二,雲岡石窟開啟了佛教藝術“中國化”發展的新階段,中期石窟中出現的中國宮殿建築式樣雕刻藝術之先河,以及在此基礎上發展出的中國式佛像龕,在後世的石窟寺建造中得到廣泛應用。雲岡晚期石窟的窟室佈局和紋飾,突出地展現了濃郁的中國式建築、裝飾風格,反映出佛教藝術“中國化”的不斷深入。

第三,雲岡石窟見證了中華民族多民族融合的歷史進程,尤其是北魏孝文帝拓跋宏的漢化改革,促進了黃河流域多民族的共同發展,這為解讀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尋找到歷史發展的依據。


二、“雲岡學”的學科背景


新時代的歷史時期,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程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發展是提升文化自信的重要前提。雲岡學所研究的雲岡石窟藝術是中華民族以開放的心態,在包容、借鑒、吸收各種不同文明基礎上形成的優秀精神文化成果。

習近平總書記2020年5月11日在雲岡考察時指出,雲岡石窟體現了中華文化的特色和中外文化交流的歷史。雲岡石窟是世界文化遺産,保護好雲岡石窟,不僅具有中國意義,而且具有世界意義。要深入挖掘雲岡石窟蘊含的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內涵,增強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山西省為此做出了加強雲岡石窟研究保護、籌建“雲岡學”學院等措施,“雲岡學”作為一門獨立學科具有強有力的政策支撐。

如何貫徹落實總書記的指示精神,拿出切實的學科建設方案,是構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體系的實踐課題。


三、雲岡學的學科目標


借鑒“敦煌學”的學科構建,雲岡學借助國內外現有的研究成果,開拓新的學術研究領域,應該以雲岡石窟藝術、雲岡考古遺産、雲岡歷史文獻的理論研究為主基礎,涉及雲岡佛造像、石窟寺建築、石窟壁畫、裝飾紋樣、雲岡文獻、佛教文化交流史、雲岡學術研究史、鮮卑族民俗信仰史等諸多方面,是研究、發掘、整理和保護大同雲岡地區佛教文物、文獻的綜合性學科基礎。

建立雲岡學學科體系,具體應包括雲岡考古學、雲岡石窟史、雲岡學理論、雲岡史學、雲岡造像學、雲岡建築學、雲岡紋飾學等重要的內容。


四、當前“雲岡學”學科建設存在的問題


1、學術研究提升的問題。從已經出版的《雲岡石窟編年史》、《雲岡石窟詞典》、《平城絲綢之路論文集》、《雲岡石窟全集》(20卷),以及正在籌備編撰的《雲岡石窟調查報告》《雲岡石窟分類全集》《雲岡石窟裝飾圖案全集》等研究成果來看,目前學術研究尚處於歷史遺存的“檔案化”整理階段,雲岡學理論、雲岡學史、雲岡史學宏觀研究,以及鮮卑族語言文化、雲岡與民族文化融合、雲岡與曹魏鄴城佛造像比較研究、雲岡與敦煌石窟寺藝術比較研究、雲岡石窟寺建築藝術、雲岡佛造像藝術、雲岡石窟佛教紋飾研究等具體學術命題的研究,尚需從學科構架的視野進一步拓展提升。

2、學術研究機構建設問題。雲岡石窟研究院是當前雲岡學研究主要陣地,以及大同大學文學院雲岡文化研究中心等為數不多的高校研究機構,孤木難成林,建議依託國內外有關研究機構、高校,培育“雲岡學”跨學科研究學術共同體,有計劃、有步驟、有針對性的完善研究資源的整合與利用,招聘一批專職或客座研究人員,專門從事雲岡學的相關學科研究。


五、關於“雲岡學”的構建思考


1、構建雲岡學研究的國際化視野。雲岡石窟屬於世界文化遺産,學術界在上個世紀初即已開始了實地調查研究。如1902年日本學者伊東忠太發現雲岡,首次發佈調查成果《支那山西雲岡石窟寺》,把雲岡石窟推向了世界;1906年,法國學者夏凡諾在雲岡拍攝了大量照片,于1907年完成《華北考古學使命記》;同年,法國漢學家沙畹(E·chavannes)調查雲岡石窟,之後發表《北中國考古圖錄》;1938年~1944年日本學者水野清一、長廣敏雄調查隊在雲岡石窟展開了長達7年的考古調查,完成《雲岡石窟》(16卷),這些國外學者的研究成果把雲岡石窟引入了國際學術界。目前,雲岡石窟的研究專業人員主要分佈在中日韓等國,應該進一步擴大交流視野,邀請哈佛大學、康橋大學等歐美國家的漢學家、佛教藝術研究學者加入雲岡學研究,提升研究層次的同時,推動中國對外文化傳播。

2、建設雲岡學研究平臺。依託雲岡石窟研究院,建設專業性、開放性、動態性的學術研究機制。以“雲岡學課題專項”,構建國際化研究團隊,培育國內專業研究團隊,定期開展實地考察與學術研討,形成高層次學術研究成果。

3、多科學介入下的綜合研究。雲岡石窟文化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代表,是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和精神家園。要對雲岡學實現全面性、系統化的研究,需要歷史學、宗教學、民俗學、建築學、藝術學等多學科專家介入,才能從多層次全面深入闡釋雲岡石窟研究的文化價值。

4、加強學術出版。學術出版是激勵研究人員的從事學術研究以及文化傳承傳播的重要方式,推動雲岡學建設過程中,一要通過國家專項學術基金支援雲岡課題研究出版;二要組織人員力量,翻譯出版日本、法國等國外學者研究雲岡的著作論文,促進形成國際化雲岡學研究學術共同體,營造國際化的研究氛圍。 


六、關於“雲岡造像學”、“雲岡紋飾學”的實施方案


雲岡石窟藝術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也是一個重要的時代命題。雲岡石窟造像是北朝佛造像“秀骨清像”的典型代表,中國佛造像在此基礎上逐漸形成本土化的藝術面貌,對於中國人物雕塑藝術的發展具有重要參考價值。雲岡紋飾研究具有“中華民族視覺文化基因”的符號價值和意義,是實現雲岡文化“創造性轉化”的重要基礎,系統研究雲岡紋飾文化和造像文化的內涵,不僅可以揭示中華文化生生不息傳承發展的歷史進程,也可以為雲岡文創産品的系統研發提供紮實的資料支撐。


雲岡紋飾研究具體方案應該包含以下內容:


1、理清佛造像和圖案紋飾家底。系統全面記錄整理雲岡石窟佛造像以及圖案紋飾遺存。具體包括各個歷史時期的佛造像演變過程,以及佛造像舟型背光紋飾、菩薩寶冠紋飾、藻井紋飾、飛天紋飾、龕楣紋飾、菩提聖樹紋飾、忍冬花紋飾、蓮花紋飾、金翅鳥紋飾、神獸紋飾等具體內容,通過拍照立檔、臨摹複製等方式進行記錄。

2、建設“雲岡紋飾數據庫”。將檔案照片進行編號處理,通過數字化手段抽離出紋飾結構線描稿,為研究人員和文創産品設計研發人員提供一手素材。

3、紋飾流變及文化內涵。以雲岡紋飾研究為本位,研究圖案紋飾的圖案構成、色彩體系、題材內容,橫向比較研究其與漢代畫像石、鄴城佛造像、敦煌石窟壁畫等文化遺存之間的源流演變關係,闡述雲岡紋飾藝術的獨特歷史價值和文化意義。

4、文創産品轉化研究。以“雲岡紋飾”為基礎進行文創産品研發,以服務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為主旨,結合當代人的生活方式和審美趣味,結合新工藝、新材料,開發老百姓所喜聞樂見的産品,讓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視覺基因”,能夠通過現代産品“媒介”得以傳播傳承。

5、出版《雲岡紋飾全集》。出版集介紹、研究、推廣為一體的紋飾圖典,對“雲岡紋飾”進行分類研究,準確、細緻介紹各種紋飾的造型語言、文化內涵及源流變遷,為研究者提供基礎材料,為設計師文創産品開發提供素材。

6、出版《雲岡造像全集》。出版以研究雲岡佛造像類型為主的圖文集,重點分析雲岡佛造像的圖式來源、造像特質和藝術風格演變,深化北朝歷史時期佛教藝術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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