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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熱、閱讀熱,何以大家都愛汪曾祺

發佈時間: 2020-07-09 08:40:09 | 來源: 光明日報 | 作者: 陳雪 | 責任編輯: 王肇鵬

最近出版的新書中,有一個名字頻頻出現。


5月初,共20冊的《汪曾祺別集》正式出版;6月中旬,問世一年的《汪曾祺全集》第三次加印,累計印數達1.2萬套;“汪曾祺經典”叢書正籌劃在7月的江蘇書展“汪曾祺主題圖書展”上推出……


今年是當代作家汪曾祺先生百年誕辰,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一些學術研討和紀念活動不得不按下暫停鍵,但多種形式的汪曾祺作品集、書畫集、評論集仍相繼問世,在出版領域,“汪曾祺熱”一直都在。


第二部《汪曾祺全集》問世


“不是所有作家都值得為他出全集。”


今年3月的一場線上紀念活動,《汪曾祺全集》項目主持人、人民文學出版社編審郭娟講述了《汪曾祺全集》的編輯過程,她花了兩個小時都講不完其中的故事,因為這一套書一編就是8年。


《汪曾祺全集》是汪曾祺一生所著所寫文字的總集,收入迄今為止的汪曾祺全部文學作品以及書信、題跋等日常文書,共12卷,400多萬字。


1998年,由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汪曾祺全集》是汪曾祺第一部作品全集,時隔二十餘年,人民文學出版社重做《汪曾祺全集》,既是一次出版的活動,也是一次學術活動。郭娟曾于2005年參加過《魯迅全集》修訂版工作。從一開始,項目組就定下了高要求——“編輯《汪曾祺全集》向《魯迅全集》看齊,儘量做到同樣高度。”


8年如何度過?請孫鬱、季紅真等汪曾祺研究專家開編輯工作會議,向社會徵集佚文佚信,對不同版本的文本進行比對。8年裏,400多萬字來之不易,好消息陸續傳來:40年代的《白松糖漿》等小説被找到了;2018年,失蹤已久的1962年油印版的《小翠》劇本出現了……


8年有何收穫?郭娟細細數來,小説增加了28篇,其中25篇創作於民國時期,散文類新收文章100多篇,劇作新增7部,書信卷收293封,詩歌從北師大版的88首擴充到人文社版的250多首。


汪曾祺百年誕辰之際,另一套受關注的作品集是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汪曾祺別集》,主編為汪曾祺之子、作家汪朗。什麼是“別集”?據編者李建新介紹,20世紀90年代,汪曾祺先生為沈從文作品集取名《沈從文別集》,沈從文生前,想印一套袖珍本小冊子,不在於如何精美漂亮,只要樸素大方,便於收藏攜帶,便於翻閱。《汪曾祺別集》正是承續《沈從文別集》的宗旨。“在紀念汪先生的同時,向沈先生致敬”。


“只要發與汪老有關的內容,總有人問是不是《汪曾祺全集》有消息了?”8年中,讀者的期待令郭娟十分難忘。


“汪老啊,唸唸不忘,終有迴響。”《汪曾祺全集》出版當月,一位讀者在豆瓣上評論道。


從“悄悄地寫”到不斷翻印


“他自己也不會想到,自己的作品會成為出版的熱門題材。”汪朗説,父親曾經説,“我悄悄地寫,你們悄悄地讀”,他一定不會想到,自己竟會成為一位“暢銷書作家”。


記者從中國版本圖書館了解到,2019年,涉及汪曾祺主題的圖書在版編目數據為80余條,2020年為50余條。汪曾祺作品集中最受歡迎的一本是《人間草木》。據不完全統計,從2005年至今,《人間草木》共出了18個版本。郭娟説,汪曾祺作品的出版熱度已經延續許多年,今年百年誕辰應該是達到了一個高峰。


“出版熱”背後是“閱讀熱”。汪曾祺之女汪朝對記者説,近五六年明顯能感受到父親的讀者越來越多,社交網路興起後,發現了許多“汪迷”群體。加上近些年汪曾祺作品頻頻入選學生教材,年輕讀者也多了起來。


“如今受到這麼多的關注,他自己也未必喜歡。”汪朝説,2018年左右,諮詢作品授權的出版機構非常多,“好像一股風似的”。汪朝發現,目前圖書市場上版本很多,已經出現了良莠不齊的現象。


最令汪朗和汪朝困擾的,是像“人生不過一碗紅塵”這樣的雞湯式書名,一些書在出版後家屬才發現,書名並非汪曾祺的原話。汪朝注意到,甚至有正規雜誌引用的汪曾祺語錄都是假的,她認為,現在的出版熱“有些過”,於是,近幾年拒絕了許多出版授權。


“當代作家有兩個人去世以後書不斷被翻印、不斷被出版,出版多少本都不知道,一個是汪曾祺,一個是王小波。”學者孫鬱説,汪先生的書現在依然暢銷,他是經得起考驗的一位作家。


懷念汪曾祺的理由


6月12日,北京書市朝陽公園現場。青年作家侯磊面對直播鏡頭,展示著一本泛黃的《文學雜誌》(第二卷),他特意選擇在汪曾祺百年誕辰之際,向觀眾介紹“京派文學”與汪曾祺,聊聊汪曾祺筆下的北京。


像侯磊一樣,這段時間,許多人講述了自己懷念汪曾祺的理由。


“他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熱愛母語的人。”孫鬱説,1980年汪先生的《受戒》發表,後來《大淖記事》等等作品出來以後,讓讀書界,特別像我們當時這些年輕人,讀起來非常驚異,“小説還可以這樣寫!思想還可以這樣來表達!散文還有這樣的樣式!我們當時看到很受震動”。


“為什麼汪曾祺是一個‘貫通性’的作家,從他那裏,我們可以看見大半部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研究員楊早在紀念活動中説,汪曾祺筆下的中國人和中國故事跟任何一位作家筆下的中國人、中國故事都不一樣。“我這是一句非常粗淺的、像廢話一樣的結論,但這是我懷念汪曾祺的理由。”


汪朗説,汪曾祺寫過一首詩,其中兩句是“寫作頗勤快,人間送小溫”,“人間送小溫”是他的作品特別是60歲以後作品的一個底色。


作家汪曾祺身上,有著許多標簽:最後一個京派小説家、中國最後一位士大夫、中國式抒情的人道主義者……放下種種標簽,今天閱讀汪曾祺之熱,是作家與讀者文學互動的結果,正如汪曾祺自己所説:“一篇小説是作者和讀者共同創作的。作者寫了,讀者讀了,創作過程才算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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