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婧 李騰

　　2014年底，一件貪腐案震動香港政商界，核心人物許仕仁，是香港自1841年以來，被捕的最高級別政府官員。另兩名主角郭炳江、郭炳聯則是香港市值最高的房地産公司負責人。該案僅庭審就歷時133天，被香港律政司稱為“香港歷史上最重要的一宗刑事審訊”。這場世紀審判據保守估計，反貪成本已逾1億元。儘管維護公正的代價是昂貴的，但對於香港市民來説，這是值得付出的。因為“廉潔理所應當，好像空氣一樣，不可或缺”。

　　一貫以法制嚴明著稱的“廉潔之都”，何以也會出現“官商勾結”的貪腐大案，而且其官位僅次於特首；“高薪養廉”政府機構的“防腐”漏洞出在哪？

　　“捕鱷”行動或來自當事商人舉報

　　66歲的香港政務司前司長（官位僅次於特首）許仕仁，因被控收取新鴻基地産（下簡稱“新地”）的利益輸送，觸犯《防止賄賂條例》和“公職人員行為失當”在內的5項罪名，被判入獄七年半，並需向香港政府歸還1182萬元（港元，下同）。涉案款和涉案人員級別、地位之高，令香港社會譁然。

　　許仕仁母親出身澳門名門崔氏，至今仍是澳門政經界元老級人物，曾擔任何厚鏵（首任澳門特首）父親何賢的葡文秘書。許仕仁從小便與郭氏三兄弟相識，是童年玩伴兒，與郭氏三兄弟郭炳湘、郭炳江以及郭炳聯感情深厚。

　　自1970年進入港府工作以來，許仕仁一直平步青雲，先後擔任副經濟司、副工務司、運輸署署長以及財經事務局局長等職務。

　　1998年，在亞洲金融風暴期間，時任財經事務局局長的許仕仁與時任金融管理局總裁的任志剛、財政司司長曾蔭權聯手，動用數千億元成功擊退國際炒家，這段經歷也成為他政界生涯中的功績之一。

　　很多香港媒體認為，香港廉政公署的此次“捕鱷”行動很可能源於在郭門內鬥中被新鴻基家族拋棄的長子郭炳湘的舉報。

　　郭炳湘自1990年起執掌新地，卻因紅顏知己與家族交惡，權力不斷被擠壓，最終在2008年5月被罷免新地董事局主席職位，改由郭氏三兄弟的母親鄺肖卿兼任。

　　盛傳許仕仁在郭門內鬥中擔任郭母的軍師，為幫助郭炳江和郭炳聯掌權積極出謀劃策。因此郭炳湘懷恨在心，為奪回權力甘做污點證人。

　　本案的主審法官麥機智曾感慨道：“如果不是因為此案，許仕仁原本可以成為近年來最優秀的政務司司長。”

　　調查歷時4年多，兵分兩路

　　廉署在調查初期兵分兩路，一方面調查許仕仁在2003年免租入住禮頓山豪宅，涉及租金約132萬元;另一方面調查許是否向新地洩露政府機密資料換取報酬。

　　隨著調查的深入，許仕仁奢華的生活方式讓調查人員咋舌。含著金湯勺出生的許仕仁，自小錦衣玉食，他開著跑車上大學；21萬元的名錶、16萬元的名牌手袋不在話下；獨自進餐亦可以吃足3.3萬元；為一張音樂碟他願付出1.8萬元；養馬時，他每月花銷接近10萬元。甚至有段時間，他幾乎每天提款10萬元。

　　2007年，許仕仁卸任政務司司長後，收入減少，但支出反而增加。2008年7月至12月，許仕仁每月提款均超過100萬元。法官麥機智指出，因為許仕仁要維持自己奢侈的生活，所以難以拒絕郭氏兄弟這樣“慷慨”的朋友，最終向金錢屈服。

　　廉署調查發現，許仕仁夫婦從2003年開始“租住”的兩棟禮頓山同層相連公寓共約420平方米。2005年，許仕仁被任命為政務司司長之後繼續居住於此，而港府提供的正式官邸只作宴會之用。但廉署發現許仕仁從未付過租金。

　　此外，在結束顧問合同後，郭氏兄弟仍然先後3次指使其財務人員，向許仕仁發放無抵押貸款。經廉署查證，前兩筆貸款已經還清，而第三筆300萬元的貸款，郭氏兄弟不僅從未要求歸還，還主動為其延期。

　　“公義是很貴的”

　　對於許仕仁案，香港政商界也大多諱莫如深。許仕仁曾任職的政務司、積金局，以及他的最大債主東亞銀行均多次拒絕評論，甚至一聽到“許仕仁”三個字，或黑面離開，或挂斷電話。

　　許仕仁與新地間的利益往來並非個案。香港資深法庭記者柯樂認為：“他們不願意批評許仕仁案，是因為這起案件反映的現象，在香港政商界太過典型，他們不能把話説得太滿，以免日後也曝出貪腐醜聞，自己今天的話會被媒體反覆播出。”

　　香港的地産界，除了恒基地産主席李兆基為許仕仁寫下一封求情信外，其他地産商均未有表態。“誰會管這些？有錢還會繼續掙，有樓還要繼續賣。”一位香港地産界人士稱。

　　官商勾結從傳説變成現實，依舊難以絕跡。正如法官麥機智在宣判時説：“可惜，這起案件並沒有消除這些情況。”

　　不知從何時起，一些港人本以為理所當然的事，需要他們更加用力才能保全。在歷時133天的審判過程中，法庭內是低頭沉默的高官，法庭外是失望流淚的市民，身處中環的香港高等法院，默默守護著香港的核心價值。

　　（據《中國新聞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