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門口的人
- 發佈時間:2015-02-07 01:31:04 來源:科技日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文·莫日白
■文心走筆
看電影時經常想起一些人和事,覺得有很多“影片”其實是在影院外上映的。於是我試圖寫一種新的“影評”,對電影和我所了解的生活做一些記錄和闡釋。
朋友結婚,在老家擺酒。我托著盤子在門口迎賓。每當有男賓赴席,新娘就從盤子裏捻出一顆煙。新郎捧著火機,“咔”一聲迎上去。來人拍拍新郎的手,吸上煙,説些吉利話,或是開幾句玩笑。
一輛越野車停在飯店門口,沒熄火。車很新,沒掛牌。副駕門打開,一個胖胖的戴眼鏡的中年男子下來。車停頓了幾秒,向停車場開去。胖子長相斯文,像個語文老師。他接過新娘的煙,跟新郎説了句玩笑話,眼瞅著我:“還記不記得我是哪個?”
新郎的父親在老家路子很廣,各行各業的朋友都有。我尷尬起來,不好説不記得,但也確實想不起來。他大笑:“你哪記得。你跟你老頭長得一模一樣,一看就知道是誰的兒子。”
他抽了口煙:“那時候你才三四歲,整天在電影院門口玩。我在廣場賣冰棍,有一次你只帶了兩分錢,冰棍五分一個,我還是賣給你了。你吃完一個還不走,我就又送你一個,後來你連吃三個,回去拉肚子了。”
他邊説邊笑,我對這段往事卻毫無印象。他説,正是那次,我父親和他成了朋友,後來他跟我父親還一起合夥做過生意。他抽完煙,往大廳走去,在填花名冊的人那裏給紅包,記上名字。
我小時候住在電影院旁邊。上世紀八十年代,在那個小縣城裏,僅有的一家電影院是方圓幾十里的中心。看電影是一件全家總動員的大事,也是一件很有儀式感的事情。電影院門前的廣場,還有廣場前的那條街,是城裏最熱鬧,最“吸金”的地方。這裡有城裏最時髦的服裝店,店裏擺滿了從省會城市批發來的衣服。這裡有城裏最有名的理髮店,裏面貼著港臺流行歌星的海報,海報上的髮型和服飾影響著城裏人的潮流。這裡有從早到晚大聲放著流行歌曲的音像製品店。這裡還有一排排遊戲機室,裏面擺滿了街機,除了各種過關、格鬥、飛機遊戲,還有賭博性質的“老虎機”和“跑馬機”。遊戲機室的老闆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一般是家族生意。
我喜歡電影院門前的廣場,幾乎每天都要去玩。那裏有一家小人書攤,是我最早的“閱覽室”,有我最早的閱讀記憶。《西遊記》《説唐》《燕子李三》《蜘蛛人》《丁丁曆險記》……這些小人書都是在那裏看到的。現在想起來,小人書和電影的分鏡頭劇本很像。
小攤販分佈在電影院廣場的各個角落,有的是固定的攤位,有的是流動的攤販。其中最有人氣的是賣瓜子和冰棍的小販。賣瓜子的小販,在電影開場前生意最好,忙個不停。他們把報紙折成中空的圓錐體,倒過來盛上瓜子,一包一毛錢,這樣賣的時候就很快了,免得再稱。
賣冰棍的小販,把貨品放在電視機大小的泡沫盒子裏,用厚厚的棉衣包裹,打開來就冒出一陣“熱氣”。對白手起家,來城裏闖天下的人來説,賣冰棍是投資最低的買賣之一。他們在市郊的肉聯廠(那裏有大型冰櫃,因此職工家屬可以兼營冰棍批發)採買貨物,然後用扁擔挑著,走街串巷叫賣。能在電影院廣場上有個固定的攤位賣冰棍的攤販,是這一行裏的佼佼者。
冰棍買了可以帶進去,汽水卻是不許外帶的,要進了影院才能買到。瓶子要交押金,給你一個圓形紙片,上面寫著押金的數目。
電影開場前,我們沿著曲折的鐵護欄蜿蜒接近檢票口。其實我們小孩是容易混進去的。檢票的大叔光顧著看大人手裏的票,小孩就像漏網的魚一樣鑽過去了。
電影院是兩層的,更像是劇院,不像現在是一個個單獨的放映廳。裏面是一排一排的木板椅,漆成黃色,椅子的下半部分是活動的,人一起身椅面就會倒下去與地面垂直。被這樣的椅子夾住手腳是很疼的,但電影散場時,我們仍然喜歡站在椅子上,一個個椅子跳著走。
我們更喜歡的是到二樓去,站在椅子上,踮起腳來去夠放映室的門洞透出來的光,這樣熒幕上就會出現手的影子。每次夠一下,就得趕緊走。如果連續夠兩次,馬上就會引起觀眾的側目,甚至會引來高聲叫罵。
我看過的第一場電影是《三打白骨精》,八五年上映的,其實是把電視劇的一集在電影院裏放了。那時候正是西遊記影視劇熱火朝天的年頭。電影院裏除了內地的大片,還有台灣的電影《媽媽,再愛我一次》,我當時雖小,也看得痛哭流涕。國外的影片,則以印度、巴基斯坦居多。其中有兩部因為看過好些遍,印象最深——《印度先生》和《神象奇緣》。
《印度先生》的主要劇情和很多畫面,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非常清楚。其實在三十年前,印度就能拍出好萊塢似的冒險故事片了。
《神象奇緣》是我看過的第一部動物電影。這是一部“象圖騰”似的電影,在印度教裏,象和中國的龍一樣是非常重要的動物,象頭神也是極為重要的大神之一,是智慧和民族的象徵。影片裏大象與人的關係,以及由此産生的恩怨情仇,也只有印度這樣的“象之國”才能演繹得那麼感人。籌拍多年,最近要上映的《狼圖騰》,不知能否把遊牧民族與狼之間的那種近於宗教的情感拍出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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