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承義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這是杜牧進士及第後的自畫像，一個放蕩不羈的形象躍然紙上。作為一個嚴格意義上的世家子弟，他的遠祖杜預是西晉著名的政治家和學者；曾祖杜希望為玄宗時的邊塞名將；祖父杜佑更是任德宗、順宗、憲宗三朝宰相，博古通今，著《通典》200卷。對這樣的家世，杜牧很自豪：“舊第開朱門，長安城中央。第中無一物，萬卷書滿堂。家集二百編，上下馳皇王。”按常理説，他有家族背景，又有才華，應該很順利地在仕途上高歌猛進，立下不世之功，而不是靠文字留名青史。但他又為何行走于秦樓楚館之間而虛度光陰呢？

　　杜牧的童年生活富貴而安樂。他家的別墅就坐落在長安城南，亭臺樓閣，卉木幽邃，如生活在今天的國家森林公園裏一樣，春夏秋冬四季更替，花開葉落自然呈現，這些無不在他幼小的心靈裏埋下了感性的種子。他家學深厚，自幼耳聞目染，能從祖父及父親身上學習一般人難以接觸到的高端文化。10歲左右的時候，他的祖父、父親相繼離世，家道中落，日益貧困，時有“食野蒿藿，寒無夜燭”之感。但他沒有消沉，閱遍自家所藏詩書，稱：“經書括根本，史書閱興亡。高摘屈宋艷，濃薰班馬香。李杜泛浩浩，韓柳摩蒼蒼。”本來就有天賦，再加上後天的努力，走在人生路上的他一步步地向上攀登——20歲博通經史，23歲完成名篇《阿房宮賦》，26歲進士及第，正式步入仕途。

　　生於唐朝，看似欲中興實則大廈將傾的時代，杜牧尤其專注于治亂與軍事。他主張削平藩鎮，收復邊疆。為了實現這些抱負，杜牧主張讀書應留心“治亂興亡之跡，財賦甲兵之事；地形之險易遠近，古人之長短得失”。為此，他著有《原十六衛》《罪言》《戰論》《守論》等論，還專門研究過《孫子》，為13篇《孫子》作了注解。有一次，杜牧獻計平虜，被宰相李德裕採用，大獲成功。但此時唐朝已不是貞觀之治的時代了，皇帝昏庸，藩鎮割據，宦官專權，李牛黨爭不息，杜牧的願望難以實現。自幼熟讀史書的杜牧看透了時局，唯有飲酒可以讓他暫時忘卻現實中的煩惱和傷痛，“但將酩酊酬佳節”“借問酒家何處有”，甚至情願“一世一萬朝，朝朝醉中去”。但酒浸肝腸，愁縈心間，不如把這腔醉意連同滿腹的經綸，交付紅顏知己，及時行樂吧。

　　杜牧在任宣州幕府書記時，到湖州遊玩。湖州刺史久仰杜牧詩名，知其好酒重色且尚未娶妻，便把本州所有名妓喚來，供杜挑選。杜牧卻要求：“能否舉行一次競渡活動，讓湖州的人都來觀看。我乘著船細細地尋找，希望能找到意中人。”那日，兩岸人潮洶湧，多是攜老扶幼而來的。但杜牧從清晨到日暮都沒看到一個合意的。當活動即將結束時，杜牧終於在人群中發現一個鄉村婦人帶著個小女孩，約十幾歲。他激動地説：“這小姑娘真是天姿國色，請她們上船吧！”事發突然，母女都惴惴不安，她們知道這是位有權勢的人，當時的社會是弱肉強食的，誰知道這個人要幹些什麼呢？杜牧講清緣由，然後立下婚約説：“先定下迎娶的期限吧！”婦人很機警地説：“將來若是違約失信，又當怎麼辦呢？”杜牧一字一頓地説：“不到10年，我必然來這裡做郡守。如果逾期，就按照你們的意思辦吧。”婦人同意了，並收下了貴重的聘禮。誰知道分別後，杜牧連續出任黃州、池州和睦州刺史，這些都不是他的心意。待好朋友周墀出任宰相，杜牧便接連寫了3封信，終於出任湖州刺史。此時離約定的期限已過去了4年，他不知道那位女孩兒已經出嫁3年，生了3個孩子。杜牧叫手下把女孩的母親叫來。這位母親就把外孫帶著，與美少婦一起來見杜牧。杜牧責問：“從前你答應把女兒許配給我，為什麼要違背諾言呢？”母親也委屈：“原來的約定是10年，可10年已經過了啊！我女兒是不得已才出嫁的。”説完不住地抹眼淚，美少婦也黯然落淚，3個孫兒就跟著哇哇大哭起來。杜牧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無奈地説：“你説得很有道理。這事情不應該強迫。”於是，便送給這位母親很多禮物，讓她們走了。

　　在揚州，杜牧的足跡踏遍青樓，經常宿醉不歸。他的老上級淮南節度使牛僧孺怕他出事，暗中派人保護。杜牧調任回京之前，牛僧孺勸他切莫“風情不節”，並把長期累積下來的足有滿滿一篋的平安帖給杜牧看，這使杜牧既羞又愧。正所謂“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杜牧49歲逝世後沒幾年，農民起義頻發，藩鎮割據加劇，內憂外患如一波又一波的巨浪衝擊著大唐帝國這艘已千瘡百孔的大船。50年後，大唐滅亡，五代十國登上了歷史舞臺。（國航工技分公司成都維修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