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師範大學商學院投資與保險係副教授黃建中

　　基民小周每天晚上都會看看自己養的基金。“每天數點錢的感覺真好”，小周説，今年年初，他買了5萬元匯添富的基金，現在賬面已經10多萬元了。

　　5月12日晚，小周看到一則消息—《監管層緊急約談基金公司，要求適當控制買入創業板節奏》，匯添富和另外兩家基金公司易方達、嘉實被點名。雖然之後三家公司予以否認，説“根本沒有約談這件事”，但見慣了“狼來了”的小周寧可信其有。“最近證監會一再警示創業板風險，創業板的基金可能真是要調整了。前期賺得也蠻多了，先減一些。”第二天，他贖回了3萬元的基金。

　　5月15日，證監會新聞發言人鄧舸發話：“沒有調查或者窗口指導”。5月18日創業板逆勢大漲4.23%，再創歷史新高。

　　但圍繞匯添富集中持股的質疑並沒有結束。本週一，質疑聲再次襲來。華信國際(002018)一季報顯示，匯添富旗下公募基金持有華信國際的股權比例為8.43%；如果加上匯添富管理的社保組合、年金組合(非公募基金)，持有華信國際股本的比例則達到11.88%。

　　在基金業，一直有著一條“雙十”規定：單一基金和由該公司管理的其他公募基金共同持有一家上市公司股權不得超過10%；單一基金持有上市公司的股權不得超過基金凈值10%。

　　匯添富再度陷入坐莊操縱股票的質疑聲中。匯添富方面給新京報記者的回復是：“一切合規合法。”

　　事件

　　強勢控盤多只創業板股逼近紅線

　　重倉持有安碩資訊(300380)、光環新網(300383)、贏時勝(300377)、東方國信(300166)、鼎捷軟體(300378)等多只創業板股票，逼近10%持股限制。

　　2014年下半年以來，A股瘋漲，A股基金同樣出現了驚人的漲幅。截至5月18日，凈值漲幅最大的基金今年以來的回報已經超過180%。

　　從這些漲幅驚人的基金季報來看，不少公募基金都集中重倉一些小盤股票，其中以匯添富旗下基金最顯眼。

　　以匯添富重倉持有的安碩資訊為例，十大流通股中，匯添富基金佔了5個，其中添富移動互聯、匯添富民營及匯添富均衡增長(519018,基金吧)分別佔流通股比例達9.68%、4.97%和4.91%。另有匯添富消費行業基金及匯添富逆向投資基金位列十大流通股東的第七和第十位。照此計算，匯添富持有安碩資訊的流通股達24.73%，佔總股本的8.47%。

　　匯添富重倉的高價股遠不止此。據Wind數據顯示，另一隻創業板高價股光環新網，截至5月19日，今年以來漲幅達到413%，其中匯添富成長焦點(519068)以6.84%的持股流通比成為光環新網的第二大流通股東。另有7隻匯添富旗下的基金對該公司有不同比例的持股，使其對該股票的持股數已佔流通股的超20%。此外，還有贏時勝、東方國信、鼎捷軟體三隻創業板股票遭匯添富強勢控盤。

　　另一個被質疑的案例是華信國際，該公司季報數據顯示，匯添富旗下公募基金持有華信國際的股權比例為8.43%；但如果包括匯添富管理的社保組合、年金組合(非公募基金)在內，持有華信國際股本的比例則達到11.88%。

　　5月12日，傳言稱監管層當天下午約談匯添富、易方達和嘉實三家基金公司的風控總監，要求各自控制買入創業板股票的節奏，在風險控制前提下，適當配置創業板股票。

　　但隨後5月15日的證監會發佈會上，該消息被證監會否認。部分基金公司人士也指出，證監會“指導”了部分基金公司的風控管理，但並未直接約談投研。

　　在基金業，一直有著一條“雙十”規定：單一基金和由該公司管理的其他公募基金共同持有一家上市公司股權不得超過10%；單一基金持有上市公司的股權不得超過基金凈值10%。

　　從一季度數據看，匯添富持有多個重倉股已經逼近10%限制，但並未逾越紅線。

　　“基金公司一般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除非是被動超限，不過這也是被允許的。”一位基金人士表示。所謂被動超限，就是由於股票停牌等原因造成的估值變動，但又因停牌無法減倉而造成持倉比例超過10%的限制。

　　疑問

　　是基金還是散戶推高了股價？

　　匯添富旗下多只基金收益率飛漲。易方達係、華商係基金也存在集中持股情況。分析稱，不排除跟風效應，散戶或成接盤者。

　　雖然匯添富旗下基金並沒有觸及“雙十”規定，但其集中持股的模式被指為“控盤團炒”。

　　以安碩資訊為例，匯添富持有25%左右的流通股，意味著基金可以左右該股漲跌。安碩資訊從年初的63元/股，到5月13日最高一度為474元/股，成為兩市最貴股票。

　　而這些股票也讓匯添富旗下多只基金變身“神基”。今年以來，匯添富移動互聯、匯添富社會責任、添富民營和匯添富消費行業分別憑藉191%、174%、156%和144%的收益率躋身同類股基TOP10，分別位居榜單第2名、第4名、第7名和第9名。

　　高度集中持股的情況在基金行業並非只有匯添富一家。一季報顯示，易方達係重倉全通教育(300359)，持其流通股7.35%的股份，華商係偏愛京天利(300399)，佔流通股23.53%。

　　這引來了市場的質疑，同一基金公司旗下多只基金會不會“同門抬轎”、聯手坐莊抬高股價？

　　“基金經理會根據公司投研團隊的研究結果選股，同一家基金公司的策略當然是大體相同，看好同一隻也並不奇怪，基金公司並沒有違規，一切都在合規合法的前提下進行，有什麼不可以呢？”一位重倉創業板的基金經理對新京報記者説。“不買心急，買了心慌”，這是目前許多基金經理的心態寫照。因為業績考核壓力使得基金經理無法抗拒買入和集中持有熱門股票。

　　一位基金人士表示，如果基本在同一時間買入，那麼就是一致看好，但如果是分撥買入，則確實有同門抬轎的嫌疑。這個監管部門應該很容易通過交易資訊查出來，但從公開資訊則無法得知。

　　濟安金信基金評價中心副總經理王群航則認為，在助推股價上，散戶的影響更大。他測算，基金新增可入市資金量，佔創業板市場每個交易日平均成交金額的比例從未超出過10%，如此低佔比的新增資金入市總量，就算全部進入創業板，對該板塊的影響應該不會很大。而散戶資金其實比基金實力更為強大，在最為瘋狂的4月份，可以入市的新資金總量高達6.25萬億元，這個數額的新增資金總量，是同期公募基金可入市額總量的30.38倍。

　　另外，不排除季報公佈後的“跟風效應”。比如近年來的“澤熙概念股”、“王亞偉概念股”，往往一公佈就迎來追隨的資金。

　　以安碩資訊為例，匯添富旗下基金投資加倉的主要時間段為去年下半年至今年1季度，建倉成本都非常低。而對於東方財富(300059)的投資，匯添富旗下組合首次露面可追溯到2013年4季度。

　　“公募基金難以把創業板推上高位，外部新增資金才可能是推高創業板市場的主力。”王群航説。一位業內人士也指出，基金效應確實引來了不少散戶投資者，散戶可能真的成了接盤者。

　　進展

　　風險放大部分基金開始調倉

　　隨著持倉問題曝光風險正在放大，知情人士稱，進入二季度後匯添富對重倉個股可能已主動逐步減倉。

　　隨著集中持倉的問題逐步曝光，匯添富係的風險正在放大。一旦創業板大跌，匯添富首當其衝。

　　一位基金經理分析，目前創業板交投活躍，處於上漲趨勢中，流動性還不成問題；一旦市場調整，投資者贖回基金，匯添富基金重倉“控盤”就變成了風險。以安碩資訊為例，一旦持有該股四分之一流通股的匯添富應對贖回開始拋售，股價可能會出現連續跌停的局面，而下跌又會加劇投資者贖回。

　　“基金公司對此並沒有較好的風險控制方法。”該基金經理指出。

　　目前數據均為匯添富一季末的持倉數據，一位知情人士向新京報記者表示，匯添富旗下基金自進入二季度後，對於一些大幅上漲的網際網路股票，並沒有明顯的加倉行為，並且對於持股集中度高的個股可能已經主動逐步減倉。

　　另一部分基金公司的調倉可能更為明顯，一基金經理對新京報記者表示：“前期上漲過猛的股票已經逐漸清了，現在拿的創業板股票都是前期漲得不太多的，也增加了一些債券、貨幣的配置，增厚點安全墊。”

　　興業全球(340006,基金吧)總經理楊東，在4月底的時候發出“看空”警示，他曾在6000點勸基民贖回。據新京報記者了解，興全旗下基金已經調整倉位，混合基金等非股基金都已減少拿票。

　　但也有堅持看好新興成長股的。好買基金研究中心研究員周子涵就認為，創業板上漲邏輯仍然不變。首先，目前我國GDP增速仍處於低水準，國家需要通過經濟轉型、創新企業來推動經濟發展。今年以來，創業板的上漲幅度已經破百，看似驚人，但實際上，從長期來看，自去年7月份以來，主機板市場一輪又一輪的累積上漲幅度也達到了翻倍的程度，同期與創業板漲幅基本保持一致。因此，即便在前期創業板瘋漲之後，仍在合理的上漲區間。

　　瘋狂的創業板泡沫有多大？上述重倉創業板的基金經理對新京報記者説：“存在即合理，尊重市場。”面對近期集中的質疑聲，這位基金經理無奈地説：“基金業績不好的時候被罵，今年基金業績很好，為投資者賺了那麼多錢，還是被罵。”

　　而對於小周這樣的基民來説，他的判斷很簡單，“能幫我賺錢就是好公司。”

　　公司動向

　　“靈魂掌門”離職 “狼性”匯添富增變數

　　在全國近百家基金公司中，匯添富是2005年成立的新生代代表，憑藉今年一季度令業界震驚的增速，匯添富基金規模也從行業第11躍居第6，成為上海基金業“老大”。但執掌10年的靈魂人物—原總經理林利軍今年4月的離職，讓這家正在飛奔的基金公司增添變數。

　　“一季度匯添富很激進，股票基金增長應該是最多的，要知道在一季度，匯添富還對旗下基金進行了"限購"。上海一家基金公司人士説道。

　　匯添富在一季度頻繁下調基金的限購額度，從日均限購10萬元到5萬元，甚至有的基金限購1萬元，但規模仍迅速膨脹。一季度末，匯添富基金總規模為1942億元，單季增長800億元，這是除了天弘基金之外增長最快的基金公司。

　　匯添富在業界以“狼性”文化著稱。在日常的工作中，匯添富要求員工“每日三問”。其中一問就是：“今天我做了最後1%的努力了嗎？如沒有，請反問，我是不是一個平庸的人？”

　　“他們很拼，創新挺強的，比如電商、貨幣基金，匯添富都走在業界前頭。同時給人印象深刻的還有匯添富的加班文化，匯添富鼓勵加班，因為老闆就很拼，經常加班。”上海一家基金公司人士對匯添富如此評價。

　　而“狼性”文化的核心人物，是匯添富原總經理林利軍。

　　據知情人士稱，在匯添富，自上而下沒有一個人不佩服林利軍，事必躬親是他的標簽，多年來匯添富實行“總經理負責制”，這也讓林利軍在公司內部經營管理中擁有較大的話語權，林利軍的個人色彩很濃。

　　林利軍離職創業，這位掌舵匯添富10年的靈魂人離去，讓匯添富增添變數。林利軍離職“奔私”時也説道：“現在的匯添富需要減少人格化色彩，走更加職業化的道路。”

　　一家上海基金公司負責人對記者表示，林利軍是匯添富發展的戰略制定者，林的離開短期內不會有影響，但未來1-2年還不好説，林走之後匯添富的人事變動也很厲害，匯添富的勢頭能否保持，是新匯添富的一個考驗。

　　對話專家"雙十"制度應按流通股核定”

　　上海師範大學商學院投資與保險係副教授黃建中認為，股價推高與基金公司關係很大

　　針對基金公司集中持股現象，新京報記者專訪了曾實名舉報我武生物(300357)尋租腐敗、上海師範大學商學院投資與保險係副教授黃建中，他認為安碩資訊等股價推高與基金公司“有很大關係”。

　　新京報：最近對基金公司集中持股的問題質疑比較多，你覺得像全通教育、安碩資訊這些高價股是基金推高的嗎？

　　黃建中：是有很大的關係。現在創業板的盤子小，基金的集中持股就能控制這個股票。而且新基金不斷發行，不排除用新資金給老基金抬轎子。持股越多這種動機越大。

　　新京報：有觀點説，散戶的資金比基金的還多，可能是散戶跟風操作抬高了股價。

　　黃建中：這些股票在基金季報之前就已經出現了股價異動，如果説散戶跟風操作也只能是基金季報公佈之後4月份的事。

　　新京報：雖然質疑聲很大，但從數據看，這些公司都沒有違反“雙十”的持股規定，怎麼看？

　　黃建中：是不是觸犯也有待商榷，比如匯添富持股華信國際，如果加上匯添富代管的社保，那麼他們的持股比例就超過了10%。社保基金四一六組合由匯添富管理，其買賣華信國際股票由匯添富説了算，跟匯添富旗下其他基金在買賣華信國際股票問題上實屬一致行動人，應該算入匯添富合計持股。

　　這就好比莊家買100個身份證，以100個人的名義開戶買股票，雖然賬戶名不一樣，但是卻是同一個人在操作，這就是操縱。在法律上，以一致行動人作為標準更為準確。

　　新京報：那“雙十”的規定是不是應該做出修改？

　　黃建中：現在“雙十”規定是按照總股本來要求的，應該用流通股的比例更為合理，因為現在一些創業板的股票盤子很小，單個基金就可以控盤了。

　　當年制定“雙十”制度時，一方面防止基金公司集中持股風險，另一方面，也是防止操縱股價的行為。當時制度設計時只有主機板，還沒有創業板這麼小的盤子。但現在情況已經背離了立法的原意。我認為應該按流通股來核定10%的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