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鋼鐵産量嚴重過剩的情況下，仍然進口了一些特殊品類的高品質鋼材。現在我國還不具備生産模具鋼的能力，包括圓珠筆頭上的‘圓珠’，目前仍然需要進口。”今年1月，李克強總理的上述憂慮讓我國“一筆之差”式的尷尬引發關注，在3月5日的政府工作報告中，總理提出了“工匠精神”，再次將此話題引向高潮。

　　一支小小的圓珠筆，其中包含著大“學問”。書寫流暢、出墨均勻的圓珠筆既需要精湛的工藝，也需要優質的鋼鐵原材料。

　　中國鋼研集團鋼鐵研究總院副院長董瀚向記者介紹：“圓珠筆的筆頭及裏面的筆珠採用的是易切削不銹鋼材料。雖然國內能夠生産易切削不銹鋼，但由於多種原因，尚無法達到優質圓珠筆的要求。”

　　小筆珠考驗加工精度

　　早在2011年的全國兩會上，科技部部長萬鋼就發出類似的感嘆：“我國每年生産380億支圓珠筆，但筆尖珠芯近90%來自進口，墨水80%進口或用進口設備製造。常用的圓珠筆，美國賣1.99美元，我們制筆廠利潤才1毛錢。”

　　高品質的筆珠讓國內制筆企業犯了難。圓珠筆筆頭上不僅有小“球珠”，而且裏面還有五條引導墨水的溝槽，這對工藝的精細化水準提出了極高的要求。據介紹，筆尖的開口口徑不到0.1毫米，還要考慮到書寫角度和壓力，球珠與筆頭、墨水溝槽位必須搭配得天衣無縫，加工誤差不能超過0.003毫米。筆頭球座(俗稱碗口)的內孔加工精度要在0.002毫米公差範圍之內。

　　國內制筆企業貝發集團技術負責人徐君道也認為，這種精密的切削加工已不再是一種孤立的加工方法和單純的工藝問題，而成為一項包含內容極其廣泛的系統工程，實現精密切削加工，不僅需要超精密的機床設備和刀具，也需要超穩定的環境條件，最重要的是要有製造筆頭的易切削不銹鋼材料。

　　“從産業綜合水準看，我們確實只能算中上，比印度、南美的筆品質好，但尚不及美德日韓。”中國制筆協會名譽副理事長陳三元這樣認為。

　　為突破圓珠筆技術難題，科技部曾在2011年設立“制筆行業關鍵材料及製備技術研發與産業化”項目，該項目于2015年3月份通過了驗收。據科技部官網顯示，在筆頭生産方面，上述項目建成了1000噸/年不銹鋼筆頭線材生産線、8000萬隻/年中性針管型彈簧筆頭生産線、4000萬隻/年水性針管型筆頭生産線等6條産業化示範生産線，並建成了國産筆頭製造24工位機生産示範點。

　　雖能生産但性能不足

　　生産技術雖然有所提升，但“一筆之差”的難題依然沒有完全解決。貝發集團董事長邱智銘曾表示，國産不銹鋼線材無法適用，目前制筆行業使用的鋼材多為來自日本的SF20T易切削不銹鋼線材。

　　一家制筆企業負責人稱，從日本進口1噸造高端筆尖用的鋼材是12萬元，該企業一年需要860噸，算下來一年進口原材料就要花1億多元。

　　易切削不銹鋼成為橫亙在中國鋼廠面前的一大難題。董瀚對記者説：“易切削不銹鋼的生産難度體現在穩定的切削加工等性能品質控制方面。多數鋼材的生産都不希望混入夾雜物，但易切削鋼材反而需要一些夾雜物。例如加入硫、鉛、碲等元素，從而改善不銹鋼的易切削性能。這些夾雜物的狀態對鋼材的易切削性能和服役性能影響很大，目前我國在控制夾雜物上的技術還有待進一步提高。”

　　據徐君道在一篇論文仲介紹，國內一些研究機構和企業也進行過研究分析，但目前都屬於試驗階段。貝發集團研發出的TBPS-1和TBPS-2鋼材，調整工藝後性能有所提升，但與日本的SF20T相比，硬度、耐腐蝕性、切削性能仍有差距。

　　在董瀚看來，一顆圓珠筆筆珠將中國鋼鐵的短板暴露無疑，這種易切削不銹鋼國內雖然能生産，但是穩定性與國外還有差距。穩定性不好就難以經濟地批量化生産，導致成本較高。

　　此外，儘管我國年産圓珠筆380多億支，圓珠筆的使用非常普遍，但是陳三元認為：“相對於鋼鐵産業，制筆是體量很小的行業。一家鋼鐵廠一天的産量，可能就夠制筆行業消化一年。對鋼廠而言，這點利潤是微不足道的，它沒有動力去搞研發生産，制筆企業也沒有足夠力量，因而依賴進口。”

　　除總體需求量較少之外，高端、優質圓珠筆用鋼需求則更小。業內人士稱，高端圓珠筆並非大眾需求，而對於多數圓珠筆企業而言，他們更希望薄利多銷，所以廉價材料足矣。

　　對此，中國鋼鐵工業協會副會長遲京東對記者表示：“我國現在鋼鐵企業的設備是世界最先進的，要説完全無法生産的鋼材産品恐怕很少。但是如果生産像圓珠筆筆珠這樣對性能要求苛刻的鋼材，企業的成本會增加。即使性能過關，但需求太少，企業無法形成規模效應，利潤低，也就沒有動力投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