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暑期檔最後兩彈《刺猬》《逆鱗》的疲軟,2024年暑期檔基本盤塵埃落定,116億元的票房量級,一夜回到十年前。十年前的2014年暑期檔報收112億元,以同比增長55%的傲人業績刷新票房史,那年可謂少年白馬醉春風。雖此後經歷了不可抗力的疫情,然2023年暑期檔以206.19億元高新紀錄宣告影市歸來,讓戰戰兢兢的影視人重拾了不少信心。
誰承想,高潮過後,是近五成的跌宕。
白馬不白 黑馬不黑
白馬不白,黑馬不黑,是今年暑期檔的顯著問題。
相比去年《消失的她》《八角籠中》《長安三萬里》《封神第一部·朝歌風雲》《孤注一擲》等國産片群體接力的票房局面,今年僅一部《抓娃娃》邁過30億元門檻,然後便是《默殺》的13.4億元,剩下《解密》《逆行人生》《白蛇:浮生》《雲邊有個小賣部》的票房三四億元不等。
今年的排兵布陣,上來就有自亂陣腳之嫌。《哪吒2》《封神第二部》沒趕上工期,《749局》未入局,最大遺憾當屬陳可辛的《醬園弄》,戛納首映後的“回報”是回爐,而顧長衛的《野孩子》更是遭遇一天內提檔和撤檔的尷尬。尤其是8月的定檔片,遲遲沒有定數。
和去年6月的氣勢不同,今年暑期檔的疲軟從6月便初見端倪。《走走停停》《談判專家》《掃黑:決不放棄》《美國內戰》等8部影片血拼端午檔,口碑不錯的《走走停停》《談判專家》勉強破億元。6月總票房22.32億元,同比上年下降45.98%,遠不如去年《消失的她》35.23億元的單片業績。
7月先行登場的是于適主演的《歡迎來到我身邊》,並沒有炸響,次周是成龍領銜的《傳説》,又是一枚啞彈。月中上檔的《抓娃娃》穩住陣腳,加上月初上映的《默殺》慢熱逆襲,便是一整個暑期檔的高光時刻了。接下來的《異人之下》《解密》《負負得正》《逆行人生》《紅樓夢之金玉良緣》等皆折戟沉沙。尤其一整個8月,沒有一部超越《雲邊有個小賣部》,可謂哀嚎一片。
老導演口碑崩裂 中生代集體坍塌
比票房不給力更可怕的,是影片口碑的崩塌。值得注意的是烏爾善、陳思誠、徐崢等中生代導演票房的集體坍塌。
口碑和票房的滑鐵盧,首當其衝是烏爾善。這位出道即光環耀眼的導演,曾憑藉《畫皮2》領跑中國票房榜,去年《封神第一部》票房位列年榜第五,不僅盤活囹圄多年的《封神三部曲》,還另起《鄭和》系列,加上《異人之下》系列,烏爾善已然是中國電影工業的代表。但《異人之下》豆瓣5.9分的新低,讓這個熱門IP的大銀幕系列之旅蒙上陰影。
《解密》的口碑和票房均好于《異人之下》,但三個多億的業績,與陳思誠百億級票房導演的身段相去甚遠。《解密》的製作品質在暑期檔中屬於上乘,只可惜對諾蘭電影愛之過甚,處處都是山寨諾蘭的影子。
徐崢的雷早在《囧媽》時就埋下了,想當年他丟下院線戰友轉投網播自保,就註定了如今院線發行的反噬。《逆行人生》的關鍵障礙還是題材本身,這種試圖觸碰底層的嘗試,近年有那麼股抵觸情緒橫流,搞得其他人的惻隱之心也無處安放。
沒想到的是,暑期檔口碑的洼地出現在胡玫導演這裡。想當年她辭導劇版,李少紅臨時接替並被罵多年,到如今又吃起電影版的回頭草,已然18個年頭過去。《紅樓夢之金玉良緣》豆瓣3.8的開分,不僅在暑期檔墊底,也是胡玫導演職業新低。與低分形成鮮明對照的是,胡玫導演在網上高調“反黑”,並甩鍋“AI打分”。“AI打分”個人無從考證,但電影批評附帶人身攻擊確不可取。《紅樓夢之金玉良緣》暑期檔口碑和票房雙失,放眼全年可能無出其右,胡玫導演二獲金掃帚獎是大概率事件。
相比之下,追光動畫的《白蛇:浮生》屬於正常發揮,既沒有領到去年《長安三萬里》的福利,也沒太受今年市場疲軟的影響,只是在前兩部業績的基礎上徘徊,算是今年暑期檔最四平八穩的一部。
勒緊褲腰帶 重啟再出發
去年影市的小高潮,一來有多年積壓的大片蓄能,二來有多年壓抑的消費釋放。今年受消費降級的影響,加上手機閱讀的分化,一旦缺乏引發消費衝動的作品,或影片缺少社交話題延展度,市場冷淡在所難免。
今年的市場反響,透支性消費的弊端顯露無遺。以成龍、張藝興領銜的《傳奇》為例,打的是《神話》續篇的旗幟,然而影片從故事到人物,沒有任何關聯,僅只是《神話》用過的穿越手段,挪到漢朝再來一遍。編劇的潦草、導演的對付、演員的齣戲,加上AI換臉的尷尬,都在努力刷新成龍電影口碑的新低。
暑期檔大量一億檔影片,甚至是千萬檔影片,向市場拋出了一個嚴肅問題:如果這就是以後市場的基本盤,電影人將如何應對?
想當年《泰囧》6000萬元成本,撬動了12.67億元的大盤,開創中小成本爆款里程碑。多年過去,電影票房水漲船高,然低成本爆款卻難再現。以今年暑期檔為例,網傳《異人之下》和《逆行人生》成本2億元,《傳説》號稱3.5億元,《解密》更是高達5億元。若這些數據如實,那就不是今年暑期檔票房多少億的問題,而是今年暑期檔血虧多少億的問題。
上半年動作猛片《周處除三害》火了,低調而奢華地卷走6.65億元票房。細心的網友發現,該片製作成本竟然低至1000萬元,主演阮經天的片酬更是只有80萬元。反觀我們絕大多數電影,動輒好幾億元,連在一個宅子搞定且拍攝週期五十多天的《滿江紅》,也傳出5億元成本。這筆賬讓觀眾算,只能説“貧窮限制想像”。相比之下,暑期檔《抓娃娃》看上去節制得多。
退一步説,如果電影消費持續降級,基本盤低谷盤旋,那麼我們的電影人真的拍不出低成本佳作?我看也未必。説遠點,諾蘭處女作《追隨》花了不過2萬美元,大衛·林奇處女作《橡皮樹》成本同樣2萬美元,橫掃柏林、金球和奧斯卡金像獎的伊朗電影《一次別離》,也才30萬美元的投入。説近點,徐崢當年的《人在囧途》成本400萬元,3730萬元票房便是贏家;黃渤2018年的導演處女作《一齣好戲》3000萬元投入,産出票房高達13.55億元。
動輒大幾億的投入,那是資本玩家,而不一定是電影玩主。花錢有花錢的玩法,省錢有省錢的拍法,貪圖有貪圖的投入,務實有務實的精算,如果市場倒逼電影人勒緊褲腰帶,相信活得滋潤的大有人在。(作者曾念群為電影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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