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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醒文物裏的神獸:“馬踏飛燕”為啥不拍正面照

發佈時間:2024-06-28 08:59:42 | 來源:中國青年報 | 作者:趙穎 | 責任編輯:張靜

  甘肅省博物館的青銅“馬踏飛燕”正面照。作者供圖

  河南省博物院的漢代綠釉陶狗。作者供圖

  遼寧省博物館的北燕青銅虎子。作者供圖

  你見過“馬踏飛燕”的正面照嗎?兩千多年前的看門狗是什麼樣的?用“老虎”做尿壺,考慮過老虎的感受嗎?《動物不兇猛——叫醒文物裏的神獸》從文物上的各種動物入手,有時講解動物的趣事,有時還原真實的歷史,有時解讀器物的功用,有時描述作者的感悟。

古代工匠,在一琢一磨、一鑿一刻、一揉一捏、一筆一畫中,把龍、虎、熊、馬、駱駝、豬、狗等各種動物的形象留在了歷史深處;同時,也把當時的社會、社會中的人、人的情感、信仰、審美都融入了他們的匠心之作。

你見過“馬踏飛燕”的正面照嗎

漢代,馬的雕塑和繪畫都很多,這跟馬的歷史地位有關。那時不管是交通還是戰爭,都離不開馬。雄才大略的漢武帝要建立豐功偉績,更要有馬來成全。然而,那麼多馬的雕像與繪畫,人們卻很少能看到馬的正面像,為什麼呢?讓我們在博物館裏,一起找尋答案吧!

甘肅省博物館的青銅“馬踏飛燕”,是鎮館之寶。這件文物出土于甘肅武威的東漢將軍墓,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雷臺漢墓。

“馬踏飛燕”,從側面看,真是一匹雄健、靈動的駿馬,它的每一個細節都那麼完美,騰空而起的四足、腳下回望的鳥兒,仿佛在看,那匹馬有沒有追上我呀?

這麼完美的一匹駿馬,當你慢慢繞到前面時,卻是“三觀盡毀”——你確定要成為這樣的天馬嗎?這馬如果不是來搞笑的,那就一定是內心住著一個頑皮的小孩。只見它側歪著頭,瞪著大眼,估計一半是白眼仁兒,張嘴大笑,露出一口雪白的大牙,仿佛得意地對腳下的鳥兒説:嘿嘿,受我一腳!

“馬踏飛燕”,是中國人獨有的天馬表現形式。西方的天馬,一定要有翅膀,而我們只需要在馬的腳下放上一隻鳥,就很好地解決了天馬的問題。鳥在空中飛,而馬在鳥上,根據顯而易見的空間關係,馬當然是在天上了。我們的天馬,是在鳥與馬的關係中呈現的。

“馬踏飛燕”,其優美的造型,神奇的想像力,成就了它的輝煌。現在,它已成為中國旅遊城市的標誌。在很多城市,我們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它從遙遠的歷史深處跑來,從天邊呼嘯而過,告訴你無限的遠方,有無盡的夢想與希望。

兩千年的小陶狗為什麼像極了今天的寵物狗

告別了戰國的兵荒馬亂,大漢盛世,一派祥和。就連狗狗,也變得蠢萌蠢萌的,一副打不還“爪”、罵不還“汪”的謙卑樣兒。

一件河南省博物院漢代綠釉陶狗,嘴角向下,尾巴捲曲上揚,緊貼後背,怎麼看,都像一個小受氣包。是怎樣的似曾相識,讓這只兩千多年前的小陶狗毫無違和地穿越到了現代?僅僅是因為“慫”嗎?不!那是一個時代的藝術氣息——那樣的質樸、純真,如新生兒般的赤子之心,像極了現代的寵物狗,歲月靜好,與世無爭。

漢代這種狗的用途,已不再是狩獵,而是看家護院,和如今很多地方農村養的中華田園犬一樣。所以,當我們看到兩千多年前一樣的看家狗時,會有莫名的親切感。在漢代,養狗主要是為了守門,尤其是守糧倉。彼時農耕經濟迅猛發展,出現了很多真正意義上的“大戶人家”。地主家余糧很多,這些余糧放入糧倉,而狗狗,就是糧倉的“門將”。

漢代人堅信“事死如事生”的觀念,流行厚葬。這種釉陶器是陪葬的冥器,也稱為“明器”——“神明之器”。人類早期馴養的“六畜”,除了狗,其他“五畜”——豬、雞、牛、羊、馬,也都大量出現在明器裏,尤其是豬和羊,更是成群結隊地出現。

漢代人相信,人死之後,會到另一個世界。而在另一個世界,富貴之家依然想享受這無盡的榮華。所以,他們會把人世間的一切享用,以各種方式帶入另一個世界,釉陶器就是其中一種。

漢代又“獨尊儒術”,儒學昌盛,儒家強調的“重孝”觀念盛行。“孝”的體現之一,就是厚葬——為長輩陪葬豐富的器物。這種“孝”文化裏,也有表現與攀比的成分在。漢代這種厚葬的習俗,讓這一時期的墓葬,成為盜墓者的首選。

如果是沒被過多盜擾的漢代大墓,它的出土文物數量和品質都非常驚人。比如,河北有滿城漢墓、廣東有南越王墓、湖南有馬王堆漢墓……這件呆萌的漢代綠釉陶狗,是在河南出土。不知道它能否看家護院、守住糧倉?只是這個墓,它終究沒有守住。

“虎子”是怎麼變成“馬子”的

這件威風凜凜的北燕虎形青銅器,學名叫“虎子”。“虎子”是溺器,通俗點説,就是尿壺。哎呀,用老虎做尿壺,估計這只老虎如果有靈,上翹的尾巴會瞬間耷拉下來,低下頭——羞煞王矣。

這件“虎子”出土于遼寧省北票市馮素弗墓,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有確切歷史紀年的大墓。馮素弗是北燕皇帝馮跋之弟,當年和哥哥馮跋一起打天下,出生入死,居功甚偉。北燕建國,馮跋稱帝,這個有勇有謀的弟弟,又輔佐了哥哥6年。

史料記載,西元415年,馮素弗病故,歸葬北票墓地,馮跋破例“七臨之”。在弟弟的墓前,他涕淚長流,哭之甚慟,這在歷史上是非常少見的。這件威風凜凜的“虎子”,出自馮素弗墓中,算是多少挽回了點面子。

到了唐代,“虎子”繼續使用。只是它不能再叫“虎子”了,因為要避唐太祖李虎的名諱,“虎子”改叫“馬子”。我們今天用的“馬桶”一詞,即源於此。

唐高祖李淵,唐朝開國皇帝,追封自己的爺爺——西魏名將、柱國公李虎為唐太祖。古代帝王的名字,多用生僻字,倒不是故意為難我們,恰恰相反,是為了方便廣大人民群眾。像清代雍正帝叫胤禛,嘉慶帝叫顒琰,名字雖不好念,但不給人民群眾添麻煩。

在唐代,不僅“虎子”不能叫“虎子”了,連老虎都改叫“大蟲”。洛陽東邊門戶和重要關隘“虎牢關”改為“武牢關”;成語“管中窺虎”變成了“管中窺豹”;歷史悠久的虎賁軍也被廢止了……

在今天的博物館裏,不管是威風凜凜的青銅虎子,還是調皮可愛的陶瓷虎子,它們靜臥于一隅,等你走近,再近,深吸一口氣,嘆然:還是那味兒啊——歷史的味道!

(作者係清華大學博士、復旦大學博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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