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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裏的非遺”:歌傳文化脈 曲抒家國情

發佈時間:2022-08-10 09:38:12 | 來源:光明日報 | 作者:陳之殷等 | 責任編輯:蘇向東

在湖南邵陽市隆回縣虎形山瑤族鄉草原學校,學生在非遺課堂上學唱花瑤嗚哇山歌。曾勇攝/光明圖片

在廣西三江侗族自治縣古宜鎮江川小學,學生在非遺課堂上彈唱侗族琵琶歌。新華社發

江西新餘市分宜縣洞村中心學校的老師帶著合唱團的孩子們在戶外歌唱。新華社發

編者按

自古以來,歌聲都是人們直抒胸臆、記錄生活的一種重要表達方式,也是最生動自然的非物質文化遺産之一。在時代變遷中,各族民歌發揮著獨特的作用,彰顯出旺盛的生命力與凝聚力。到了新時代,人民群眾繼續以動聽的民歌,唱出社會發展新風貌、民族文化新傳承、美好生活新嚮往。陜北民歌、壯族歌圩、興國山歌和傈僳族民歌等都是極具代表性的非物質文化遺産,我們邀請幾位相關的創作者和歌唱者,聽他們講述歌聲中的時光流轉、情意綿長。

用民歌唱出中國好故事

講述人:北京歌劇舞劇院國家一級演員王二妮

小時候,我和媽媽去地裏幹農活、在屋頭做家務時,媽媽總會悠悠地唱起歌來。她告訴我,唱歌的時候,就不覺得累了。

在我生長的那片黃土地上,音樂無處不在——黃河邊的船工高唱著勞動號子;男男女女行走垣上,隨性地唱起高亢嘹亮的信天遊;豐收季節,農人們在田間地頭用打場歌鼓勁兒;青年男女羞澀而熱烈地唱小調、訴衷情……這一切,讓我深深著迷。

10歲左右,我加入了村裏的秧歌隊,13歲時學習秦腔,從此成為專業歌手。為了不斷提高自己,我買了許多磁帶學習琢磨。慢慢地,我形成了自己的演唱風格。我時常覺得,音樂仿佛是浸潤在每個陜北人血液裏的,它在廣闊天地間無拘無束地悠遊,釋放著人們生活中最真實的喜怒哀樂,撥動著父老鄉親們的心弦。

過去,職業民歌手比較少,不少人覺得民歌不夠洋氣,一些音樂創作者也會轉向當下流行的歌曲風格。而我從沒有動搖過。越深入學習、了解,我越覺得民歌的歌詞、旋律值得回味,值得我們傳承下去。比如《一對對鴛鴦水上漂》《走西口》《圪梁梁》……歌詞生動直白,疊詞、韻腳的使用讓歌曲變得很親切,感情表達也非常深刻,旋律優美動人,可以刻畫許多大喜大悲的感情。

在波瀾壯闊的革命歷程中,陜北人民借鑒了傳統陜北民歌唱法,用歌聲訴説著對艱辛歲月的不懈抗爭,抒發著對黨和國家的熱愛,比如《山丹丹開花紅艷艷》《南泥灣》《翻身道情》《東方紅》等。那時候陜北的生活雖然艱苦,但歌聲卻傳遞出不屈不撓的個性、濃烈的情感和積極樂觀的精神。在演出中,觀眾總是被這樣的感染力所打動。

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對傳統文化感興趣,陜北年輕人不再覺得民歌太“土”,我很開心看到這樣的變化。與此同時,隨著受眾逐漸變得廣泛,民歌也産生了新的變化。曾經,很多人對民歌創新持有懷疑,擔心失去原汁原味。但今天,越來越多的音樂創作人嘗試以更豐富的音樂元素展現民歌更多樣的風情,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音樂精華,被更多人所重視、珍惜。

從第一張專輯開始,我一直在尋找傳承與創新的融合點。我把不少傳統民歌進行了重新編曲、配器和演繹,讓它們煥發新的活力,跟得上時代,被更多人傳唱。不少改編的傳統民歌成了現在非常流行的版本。有一次,我在國外演出時,邀請了外國樂手做交響樂伴奏。雖然他們之前對中國傳統音樂不太了解,但接觸後也為之感染,被中華文化所吸引。這讓我非常自豪。今後,我會堅持傳承傳統文化中的精華,唱好中國民歌、講好中國故事。

老山歌裏的美麗新生活

講述人:廣西山歌學會會長 鄭天雄

從事山歌創作研究近三十年,我依舊深深沉浸于山歌的魅力,也很開心有越來越多的人喜歡廣西山歌。

廣西是山歌的故鄉,可以説是隨處有山歌。壯族、侗族、彝族等多個民族共同生活在這片秀麗山水中,山歌由此孕育,從百姓心中唱出。人們借山歌傳情達意、祈求生産順利,日常生活中許多儀式也離不開山歌。

我曾擔任過一年的駐村幹部。在工作中我發現,老百姓對許多政策不是很理解。於是,我想到,以他們熟悉的形式——山歌,把政策“唱”出來。

在廣西民間文藝家協會和南寧市文聯的支援下,2018年,我和幾位山歌手創作了扶貧山歌《應知應會》。“義務教育學文化,武裝頭腦增價值”……老百姓們一下就聽懂了。

作為山歌創作者,我希望可以創新,用它講述當下的故事。我看到不少基層幹部身上的寶貴品質,就想到可以創作新時代扶貧山歌劇。

為此,我和同事們去隆安、馬山、上林等縣的石漠化山區采風,走訪扶貧幹部和貧困戶。貧困戶中,有一些因為主觀思想致貧的人,我們便以他們的日常故事為原型創作了山歌劇《樂奔》,講述貧困戶從“等靠要”到艱苦奮鬥的轉變。結合劇中不同人物的個性,我們為他們設計了不同的曲調。除了傳統樂器侗族琵琶、笛子、二胡以外,配樂中也增加了吉他、貝斯、手鼓等年輕元素。

這部劇的主演,大多不是專業演員。但大家憑著一股子熱情反覆排練,揣摩角色、練習唱腔、臺詞。劇中扮演駐村第一書記的嚴琴曾經擔任過三年駐村第一書記,可謂是“本色出演”,因此感觸頗深,非常入戲。演出時,我看著臺上的他們,仿佛筆下的人物都活靈活現地出現在了眼前,既感動又開心。

身為廣西人,我熱愛這片山水,熱愛這裡的山歌。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産,山歌永遠具有深刻內涵和感染力,但同時,只有不斷賦予它新的時代特色,山歌的魅力才能歷久彌新,被更多人所感知。

興國山歌,唱響時代傳奇

講述人:興國山歌非物質文化遺産項目省級代表性傳承人 郭德京

興國山歌歷史悠久,有“唐時起,宋時興,唐宋流傳到至今”的説法。它是革命時期有力的戰地宣傳武器,也為讚頌新中國留下了美好歌聲。2006年,興國山歌被列入國家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産保護項目名錄,成為中華民族民間傳統藝術瑰寶。

小時候,為緩解艱辛生活帶來的壓力,父親和不少村民總是唱山歌解悶。受他熏陶,我心中也埋下了山歌的種子。1976年,我初中畢業,因為家裏缺勞力而放棄了學業,去生産隊掙工分補貼家用。勞作之餘,我認真學唱山歌,慢慢成為一名文藝骨幹。1977年5月,我成功考入興國山歌隊,從此成為一名正式的山歌手學徒,開始拜師學唱山歌,並隨師父到各鄉村巡迴演出。通過三年的學習,我成為一名職業山歌手。

一直以來,我們縣都非常重視對興國山歌的傳承保護。縣裏組建了山歌表演小分隊,也就是現在的興國山歌理論宣講隊,常年活躍在農村鄉鎮。我們用通俗易懂的歌謠宣傳黨的大政方針,讓黨的政策方針和政府的政策法規隨著歌聲深入人心。

近年來,隨著脫貧攻堅工作的不斷推進,興國縣發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我們山歌手也創作了一首首膾炙人口的精準扶貧新山歌,並在興國紅土地上廣為流傳。

我常年下鄉演出。2014年春季,我曾騎摩托車去興國縣楓邊鄉西林村開展山歌巡演。這個村子位置非常偏遠,有部分通組路沒有硬化,山高路陡。當時正值雨季,泥濘難行,有幾次我都差點滑倒在地,後來不得不推著車徒步進村。5年後,我又來到這個村巡演,水泥硬化路四通八達,居民住房煥然一新。為此,我們山歌理論小分隊特地創作了一首興國山歌《脫貧大勝仗》:眼前風景嚇啀驚,精準扶貧成效大,新鮮事物看唔贏,水泥公路環村過……

興國山歌的繁榮發展也為紅色旅遊增添了色彩。近年來,我們縣精心創作編排了一批紅色文藝作品,在興國的各個紅色旅遊場所,遊客們聆聽革命故事的時候都能夠欣賞到獨具特色的興國山歌。有不少遊客雖然是第一次聽,也不太能聽得懂歌詞,但卻深深沉浸于美好的歌聲中。

興國山歌既“釀造”了古老文化的芬芳,也閃耀著紅色記憶的光芒。作為一名興國山歌非遺傳承人,我將繼續傳承和發揚好興國山歌,為振興鄉村文化事業盡一份力量。

和傈僳族民歌結緣半世紀

講述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代表性項目傈僳族民歌代表性傳承人 李學華

小時候,村裏的老人們總是唱著優美又神秘的山歌,令我心生嚮往,於是,我纏著他們教我唱歌。傈僳族民歌有很多種類,包括木刮、擺時、優葉等,大家走在山間、田間、水邊,心有所感便會唱出來。大大小小的節日、集會、婚喪嫁娶、喜慶豐收等都離不開歌聲的陪伴。歌聲是傈僳族人民一種重要的表達方式,也成了記錄社會歷史和文化生活的“聲音畫卷”。

從7歲開始,我和傈僳族民歌結緣已經半個多世紀。不論是傳情達意的歌曲、古歌、敘事長詩,還是即興編唱,我都非常熟練。煩惱時拿起彈撥樂器“起奔”高歌一曲,就什麼情緒都丟在腦後了。

改革開放後,文藝演出也迎來了春天。1990年,在政府支援下,我參與組建了瀘水縣(現瀘水市)瀘峰民間藝術團,後來擔任團長。開始時經費有限,我們沒有排練場地,就自己想辦法找地方練習,四處奔波演出。

隨著旅遊業的興旺,來怒江旅遊的人多了起來,大家都對原汁原味的傈僳族文化很感興趣,我們的商業演出也越來越多。收入高了,演出團的團員們積極性也高了不少。

傈僳族人民過上了好日子,唱起了時代新歌。尤其這幾年,可以説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嶄新的公路越修越開闊、新樓房蓋得越來越多、村裏手把手教群眾學技術、村民們發展綠色種植養殖業增收致富……這些切切實實的好處,讓我心裏充滿喜悅,便想用歌聲唱出所見所聞。同時,不少老鄉對有的政策不明白,作為三岔河村小組黨支部書記,我覺得我有責任為他們科普宣傳。於是,我用漢語和傈僳語雙語編寫了不少傈僳族民歌宣傳重要政策,比如《黨的政策阿克幾》《脫貧摘帽阿克幾》(“阿克幾”,傈僳語“實在好”)等等。同時,我也用傈僳族民歌元素創作了許多新民歌,比如《打獵調》《阿子達》《阿弟羅》等等。

這些年,我帶著徒弟們到怒江州各地的培訓班傳授“起奔”彈奏和傈僳族民歌演唱技藝,也有不少傈僳族文化研究機構和專家對傈僳族民歌非常關注。雖然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欣賞傈僳族民歌,但我們村裏不少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能留下來學唱歌的人少了很多,系統培養傳承者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古歌和敘事長詩,面臨著後繼無人的緊迫問題,這讓我很揪心。

現在我年紀大了,但會堅持唱下去,也希望有更多人對傈僳族歷史文化感興趣,參與到傈僳族民歌的保護和傳承中。

【專家點評】

陳乾:普及傳統音樂凝聚文化認同

“山歌勿唱忘記多,搜搜索索還有十萬八千九淘籮……”原生民歌産生於我國各族人民的生産生活實踐,在民間廣泛流傳,洋溢著濃郁的鄉土氣息和民族風情,記錄著時代變遷和勞動人民的心聲,成為普及傳統音樂、凝聚文化認同的活教材。

正如著名音樂學家、非物質文化遺産保護專家田青所説:“真正的民歌是老百姓世世代代口口相傳的,是經過一代又一代的豐富和潤色的,所以真正流傳到今天的民歌是字字珠璣,因為它凝聚了人民集體的智慧。”上世紀以來,波瀾壯闊的社會變革賦予民歌新的主題,也使其在流傳過程中經過多重加工和潤色,生動記錄和反映著社會變遷,表達著人民對祖國大好河山的熱愛和對美好生活的嚮往。比如,革命時期和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涌現出一批口耳相傳的經典曲目,這些作品吸收傳統民歌的曲調,配以白話新詩加工而成,唱遍全國。由江西興國山歌改編而成的《蘇區幹部好作風》,由江西瑞金民歌《十月懷胎調》改編而成的《十送郎當紅軍》,取材于傳統山東民歌的《沂蒙山小調》,以及依照陜北民歌《騎白馬》曲調改編而成的《東方紅》等,都屬此類。它們將宣傳革命主張和展望革命未來聯繫在一起,呈現出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與浪漫主義特色。除了加工、移植或改編的手法,現當代不少婦孺皆知的名作也都從民歌中汲取了創作養分,如吸收湖南民歌元素創作而成的《挑擔茶葉上北京》《洞庭魚米香》,吸收汕尾漁歌元素創作而成的《在希望的田野上》等。它們喚起了無數中國人的“鄉愁”。

隨著國家政策扶持的不斷深入,原生民歌的傳承有了更加牢固的社會基礎,其內容越來越多地呈現與國家大事、黨群關係、民族團結等相關的當代元素。如,波瀾壯闊的脫貧攻堅戰中,多地將黨的扶貧政策唱進了群眾心中;新冠肺炎疫情發生後,多個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為戰“疫”出力……時代賦予了民歌新的內容,也昭示著民歌與時俱進的強大生命力。

黨和國家高度重視民歌等非物質文化遺産的傳承發展。對包含原生民歌在內的傳統音樂保護工作,從新中國成立初期便已啟動。目前,已經有河曲民歌、興國山歌、傈僳族民歌、梅州客家山歌、陜北民歌、臨高漁歌、茅山號子等眾多民歌項目入選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保護名錄。國家對原生民歌的傳承保護也從原生民歌節會活動的宣傳展演,拓展到對傳承人、傳承班的重視與扶持。

近年來,全國各族人民文化自信明顯增強,對傳統文化關注度顯著提高。不少年輕人打破了對原生民歌“土”“俗”等刻板印象,産生了更大的興趣去欣賞、學習。

拓寬原生民歌在民間活態傳承的路徑,是當下應有的努力方向。經實踐檢驗,有效路徑至少包括如下三點:加強數字檔案資料的建設與普及工作,記錄並保護原生民歌的純正性,為後世的傳承發展提供契合審美原則的方法;與群眾日常生活産生連接,為“就近傳承”創造條件,以原生民歌活動推動文化認同,打通政府、社會和學校傳承通道,促成三位一體的民歌傳承機制;深挖原生民歌與文旅産業融合的潛在價值,使其成為一種可被挖掘利用的新型文化資源。

(作者:陳乾,係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副研究員)

 (項目團隊:本報記者陳之殷、郭超、周仕興、胡曉軍、張勇、王斯敏本報通訊員陳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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