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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學研究專家關友惠逝世 畫了一輩子莫高窟的人長眠在敦煌

發佈時間:2022-07-29 08:56:35 | 來源:新京報 | 作者:彭鏡陶 崔健 | 責任編輯:秦金月

畫了一輩子莫高窟的人長眠在敦煌【敦煌學研究專家關友惠逝世,投身敦煌壁畫臨摹和研究工作數十年,臨摹壁畫數百幅】

2022年7月10日

姓名:關友惠

性別:男

終年:90歲

逝世原因:因病逝世

生前身份:中國共産黨黨員,著名美術家、敦煌學研究專家、敦煌研究院美術研究所原所長。從事壁畫臨摹和研究工作,在莫高窟工作的數十年間,先後獨立完成或多人合作臨摹完成《莫高窟第61窟法華經變》《莫高窟第98窟于闐王后像》等壁畫數百幅。

從21歲起,關友惠就沒有真正意義上離開過莫高窟。

初到時,他用鏡子反射陽光給洞窟照亮,一幅一幅地臨摹壁畫。從臨摹到研究,他把考古與美術相結合,臨摹了數百幅壁畫,發表了數十篇論文。在擔任敦煌研究院美術研究所所長期間,他多次主持或參與籌備國內外壁畫展覽,讓敦煌文化享譽國內外。退休後,他搬離了敦煌,卻仍堅持每年進一趟洞窟。

關友惠把根紮在了這裡。洞窟前掃不完的沙塵,宕泉河裏依舊苦澀的鹼水,還有洞窟裏那個一坐一天的人,幾十年如一日,好像都沒有變過。

可畫著畫著,關友惠就老了,顫抖的雙手已握不住畫筆,再進洞窟時不得不拄著拐杖。再後來,他被困于病床的方寸之間,卻還沒忘了壁畫研究。

7月10日上午,90歲的關友惠在敦煌病逝,葬于莫高窟公墓。

擇一事,終一生,與敦煌壁畫結緣近70年的關友惠,去世後仍要守護著他摯愛的莫高窟,就像他到莫高窟第一天説的那樣,“要在這裡做一輩子臨摹匠。”

先喝十年苦泉水

關友惠對美術的愛好起源於孩提時代。

1932年10月,他出生在山西運城臨猗縣。山西遍地古建築,關友惠就讀的小學和中學都曾在寺廟或祠堂這類古建築裏辦學。年幼的他經常拿樹枝在地上勾勾畫畫,臨摹古建築裏的壁畫、塑像。

中學畢業後,關友惠進入西北藝術學院美術系繼續學習,即西安美術學院的前身。

1953年畢業分配時,這個一心要到祖國最貧困落後的地方去奉獻自己的熱血青年,在分配志願中填了青海、新疆和寧夏,卻被陰差陽錯分到了位於甘肅的敦煌文物研究所。

當時,只有21歲的他,對敦煌的唯一印像是,在藝術學院讀書時,時任敦煌文物研究所所長的常書鴻先生操著一口杭州腔,開了一場與莫高窟相關的講座。常先生的口音本就晦澀難懂,又因為資金所限沒法印畫冊,關友惠實在想像不出莫高窟到底是什麼樣。

艱苦是第一印象。敦煌文物研究所挨著莫高窟,離敦煌市區有二十五公里遠,當時整個所裏就二十多個人,只有一輛馬車。喝的是莫高窟旁宕泉河裏的鹼水,口味苦澀,容易壞肚子,用它洗完的衣服也直泛白。

關友惠的工作是臨摹洞窟裏的壁畫,臨摹的條件也很艱苦。為了保護壁畫,時任敦煌文物研究所美術組組長的段文傑提出禁止直接將畫紙按在墻壁上拓印,更不能用手觸摸壁畫,也不可以在洞窟裏使用蠟燭。

沒有電,也沒有足夠的燈,有的洞窟又太深,陽光根本照不進去,關友惠只能拿鏡子在洞窟裏反射陽光。陽光移動一下,坐著臨摹的他也跟著移動一下。

關友惠的女兒關晉文後來也成為一名莫高窟的臨摹師,她記得父親提起過臨摹85窟藻井圖案時的情況,“藻井所在的窟頂離地面大概有七八米高,他在地面沒法看清楚,只好帶著望遠鏡,仰頭用望遠鏡看一眼,再低下頭在畫紙上畫一筆,時間長了,頸椎疼得很。”

冬天更是難熬,洞窟裏陰冷非常,不但手凍得直髮抖,調色盤裏的顏料也被凍上了。關友惠只好學著老先生們的樣子,弄一壺開水,既泡手,又燙調色盤。

段文傑總説,想要臨摹好莫高窟的壁畫,先喝十年苦泉水。對關友惠來説,又何止十年。

1962年,關友惠被調入敦煌文物研究所新成立的考古組,20年後重回美術組。1984年敦煌文物研究所擴建為敦煌研究院,關友惠任敦煌研究院美術研究所所長,直到1993年退休。

在莫高窟40年,關友惠獨立完成或與人合作臨摹壁畫數百幅,大部分作品都達到了甲級水準。他還參與了敦煌石窟的考古和研究工作,與樊錦詩等人合作發表了多篇關於石窟分期的論文,並致力於在壁畫藝術風格、樣式等方面的研究,將考古與美術相結合。

關友惠曾驕傲地説,“如果讓搞壁畫研究的人寫一篇文章,拋開內容不談,光談藝術的基本造型和色彩這兩個問題,我們搞臨摹的人一定比只搞理論研究的人説得準確、深刻。”

耐得住寂寞

很長一段時間裏,遠離市區、交通不便、物資短缺的莫高窟,好像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能在其中生活的人,一定是耐得住寂寞的。

在關晉文童年的記憶裏,父親每天一大早就提著水杯去洞窟了,中午去食堂吃一口飯,直到太陽下山才回家。“那時候一人進一個窟,父親天天就孤零零地在窟裏,一坐一天,也沒個人講話。時間長了,不僅是他,所有臨摹師都有點不太會跟人説話了。”

關晉文是關友惠的長女,就出生在莫高窟。小時候,關晉文有時會去洞窟裏看父親臨摹,那些壁畫裏的神佛、動物引起了小女孩的好奇,父親總會耐心地給她講壁畫裏的故事。

長大後,關晉文女承父業,也選擇留在莫高窟,做了一名壁畫臨摹師。但她説,父親從沒有正式教過她畫畫,也沒有刻意引她走上這條路,她更是很少從父親口中聽到誇獎。

從小到大,關晉文眼中的父親都是嚴厲的,甚至有些古板。他要求吃飯前必須用熱水洗手,孩子們覺得燙也不敢吭聲;他吃飯總是非常簡單,一碟小菜,一碗麵條,老了之後孩子們想給他做點好吃的補充營養,他也不要;他在一年春節給孩子們準備過一份“禮物”,是一封告誡他們該如何做人做事的信件,關晉文記得,那年自己已經三十多歲了。

關友惠很少表揚關晉文的臨摹作品。只有一幅畫于隋代的305窟壁畫,關晉文看父親喜歡,便臨摹了下來,後來那幅畫挂在了關友惠的房間裏,“我逐漸明白,父親不是吝嗇于對我的表揚,而是他的標準高,他覺得我在臨摹上還有很多不足。”

“只要我還能動,每年都要去敦煌”

在莫高窟,時間好像過得很慢,洞窟裏那些言笑晏晏的神佛、精緻雋永的圖案,歷經千百年卻依然沒有什麼變化,似乎永遠也畫不完。可是畫著畫著,關友惠就老了。

他看著莫高窟的條件一點點變好,在他擔任美術研究所所長期間,主持和參與籌劃了多次敦煌壁畫展覽,讓敦煌文化享譽世界,他還帶出了自己的接班人。

後來的敦煌研究院美術研究所所長侯黎明,第一次見到關友惠是在1985年所裏的迎新會上。他記得,已經五十齣頭的關友惠還可以用帥來形容,又高又瘦,四方臉,大眼睛,操著一口山西話,時不時還冒出兩句敦煌話。

侯黎明發現,美術所裏的20多人,來自五湖四海,全是外地人,“大家都是因為熱愛才匯集到敦煌來的。”對於這些背井離鄉的年輕人,關友惠格外照顧,給他們安排宿舍,有時家裏包了餃子,就叫這些年輕人一起去吃。

他對這些年輕人,就好像30年前,段文傑對他一樣。那時候每到晚上,段文傑就帶著年輕人,在房間裏點上一盞汽燈,大家圍坐在一起“練筆力”。每一幅臨摹作品,段文傑都會一一看過,指出有問題的地方,再一起修改,直到滿意為止。

關友惠也是這麼指點侯黎明的,甚至會拿著尺子去量。“如果有什麼差錯,關老師一點都不會馬虎;如果畫得實在不及格,即使你下了很大功夫,也會要求你重新畫。”批評得狠了,關友惠還會主動道歉,“這個事情雖然是你有問題,但我脾氣不好,對你的批評嚴厲了點。”

關友惠老了,退休後離開敦煌去了蘭州居住。手抖了,再也拿不住畫筆,年輕時長年累月臨摹落下的關節炎、頸椎病一個一個找了上來,但他從沒停止過對敦煌壁畫的研究,也一直惦記著莫高窟。

他仍然堅持每年去一次莫高窟。他曾説過,他的生活、生命都和莫高窟緊緊連在一起,“只要我還能動,每年都要去敦煌。”

關晉文有時間就會陪著,看著父親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走到洞窟裏,拿著筆電,認真記錄,回去繼續研究。他總是樂於幫助後輩解決難題,也會耐心地解答年輕人的疑問,他還經常和女兒探討接下來的研究計劃,叮囑女兒專心研究。去世前,他仍然堅持在病床上讀《印度美術史》。

關友惠沒給家人留下什麼,在家中甚至找不到他的一幅畫作。關友惠一生臨摹的所有壁畫作品,全都存放在敦煌研究院。

去世後,關友惠葬在了莫高窟公墓,西邊是九層樓,對面是三危山。從此,他枕著宕泉河的水,遙看著莫高窟,他和他生前深愛的那些壁畫一起,長眠在此處,再也不用離開。

“這是他愛了一輩子的地方,能葬在這裡,對他來説是一個圓滿的結局。”關晉文説。

新京報記者 彭鏡陶 實習生 崔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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