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中國當代藝術的訴求和標準是什麼? 鮑 昆:前面已有闡述,不贅。 葛 岩:疑似獨立不阿,但要外國人叫好,圈中人認賬,收藏家埋單。 韓妙第:與國際接軌,標準就是普世價值。如有可能,在此基礎上為人類奉獻中華民族的偉大思想、豐富的文化遺産以及具有積極創新的價值觀。 井士劍:藝術家創造力對時代的表達,它既不是繪畫,也不是政治圖解。應該是反映這個時代的脈動與困境。 李小山:訴求很多,多得沒法統計。標準只有一個,即它是否可以和西方平起平座,不再充當模倣、借鑒和人云亦云的角色。 魯明軍:很難有統一的訴求和標準。但是我想語言自覺是前提,而語言自覺與價值訴求是一體的。重要的是,藝術家是否具有時代的自覺。當代藝術與社會尤其不能脫嵌。 彭 德:因人而異。 沈語冰:我認為中國當代藝術的訴求應該是:對中國傳統藝術與現代藝術的評論與重述,對中國當代現實的評論與批判,對國外(特別是西方)當代藝術觀念、媒介、方法的評論與取捨。如果説,中國傳統藝術只需要在傳統內部進行重述與革新,中國現代藝術既要面對傳統藝術語言的既定程式的壓力,又要面對西方強勢藝術文化的挑戰壓力,那麼,中國當代藝術則面臨著三重訴求:第一,對古典傳統的價值的再認識;第二,對現代傳統的清理與重整;第三,對外來觀念、媒介、方法的選擇與改造。標準是:看它能否在開放、比較與相互參照的條件下重新認識傳統藝術的內在價值及其缺陷;看它能否認清現代藝術的種種悖謬、扭曲與失誤;看它能否有效地吸引並改造外來觀念、媒介、方法,最終在三方面的壓力下,做出真正有意義、有活力的東西來。 舒 群:中國當代藝術的訴求在根本上講就是要告別農業文明,迎接全球化時代的到來!至於其標準很象一個人的飲食口味,這在一個人身上是無意識地發生的。除非你跟蹤一個人,觀察他的飲食習慣,他對菜譜、佐料、零食的選擇,最後取樣分析,才看得出來人們在飲食方面口味上的差異,我們可以把對當代藝術的嗜好稱之為一種“國際口味”,但對於當代藝術文本語式的判定卻是困難和模糊的,這需要由最有眼光的批評家團體長時間的甄別、篩選,最後才能把最有貢獻的當代藝術家鑒別出來。 楊 衛:訴求部分我在文化功能裏已經説了,至於標準,我認為首先應該反映出這樣一些訴求,同時還要有語言創新。因為藝術畢竟不是政治,它對社會空氣的催化,根本上還是源於自身內部的創造力。 楊小彥:我回答不了。在我印象中,當代藝術之所以興起,和一種顛覆與反抗是有關係的,和一種情感的多元追求是有關係的。如果這個説法能夠成立,那麼,凡能達成這些目的者,就算是符合當代藝術的標準。 余世存:我很難説清這種訴求是什麼,姑妄言之,當代藝術的訴求仍是我們個人的身份感和認同感,我們在尋找身份和認同的過程所做出的及時有效的反應。 當代藝術的標準因此是個體的審美:我是誰,我從哪來,我要到哪去;我不是什麼,我不會成為什麼。這種關於是的審美跟關於不是的審美一樣,就是當代藝術生成的標準。 八. 中國當代藝術在三十年社會發展歷程中的角色及實效是什麼? 鮑 昆:中國當代藝術從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後期濫觴到現在,從本體上粗略的完成了由傳統到現代的轉型,在中國當代文化思想史上具有啟蒙的意義,是變革的中國的吹鼓手。不過在社會效果上卻並不理想。看似熱鬧的中國當代藝術,在廣大的社會公眾看來還是一個藝術圈子內的現象,甚至認為是一個新興的財富産業。它不但沒有全面地影響到公眾的文化生活,甚至沒有影響到作為文化基礎的教育。這種脫節的原因非常複雜,和我們社會的整體文化素質以及傳統意識形態有關,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中國當代藝術在文化精神上沒有找到和中國歷史現實務實的契合態度有關。眾多的中國藝術家迷戀的是方式和樣態的“當代性”,恰恰缺少當代藝術基於現實主義出發的“觀念性”。許多藝術家為了迎合西方人冷戰口味的市場,大量生産話題陳舊和政治上安全的舊觀念性作品,對鮮活生動的中國現實卻提不出引人注意的藝術性主張,這種缺失了對現實具有挑戰性的“當代藝術”其實是一種偽當代藝術,是一種適銷對路的商品,雖然它們擺足了當代裝飾派頭。 葛 岩:不斷試探政治和社會容忍的底線。 韓妙第:傳播,普及提升中國文化。 井士劍:完成了一段非常艱難而輝煌的歷程。使中國當代藝術成為世界當代藝術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李小山:中國當代藝術從封閉到開放,從單一到多元,至少為社會樹立了某種參照——藝術的解放實質是人的解放。由於中國當代藝術的自身形象尚不鮮明,實效與預期的落差是顯而易見的。實效可以當做自我安慰,但是,如果剝離那些與藝術無關的東西,就會發現,熱鬧的背後更多的是空洞。 魯明軍:同樣,我還是更願意將其歷史化地看待。比如,從80年代至今,當代藝術內部的爭論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具有針對性,我想這本身就是一種進步。再如,儘管90年代以來,當代藝術被裹挾在市場與資本的潮流中,但是不少藝術家並不乏內在的反省自覺。因此,並不存在一個固定的角色。容許不同角色的存在,這本身就是一種角色及其實踐的表現,也是時代進步的反映。 彭 德:文化先鋒及其變異過程。 沈語冰:我曾在《現代性概念的規範潛力》一文中,回答過類似的問題,只是涉及的時間跨度更長一些。我在那篇文章裏指出:藝術現代性的真正核心是走向自主,然而,中國20世紀的美術進程,似乎正好是逆向而行。自主意味著一系列自覺的分離,首先是從宗教和政治體制中分離出來。在歐洲,這在體制上表現為18世紀以後從教會贊助和宮廷贊助中獨立出來;在理論上表現為康得為趣味自主所作的艱難論證;其次,是從市場行銷策略中分離出來。這主要體現在“為藝術而藝術”這樣的口號中,或至少其旨意如此。至於他的作品最終被吸吶進一個完整的市場體系,這不是他的事;最低限度,他可以做到不要為了迎合市場而出賣自己的美學標準。這兩條應該成為藝術自主的核心內涵。反觀中國近代美術,我認為恰好走上了與自主藝術完全相反的道路。首先,在前半期,中國美術史幾乎籠罩在政治意識形態之下,其中影響最大的美術教育與美術創作思想——所謂徐悲鴻體系(不同於徐先生個人藝術)——是以自覺地使藝術服從於政治為前提的。其次,在後半期,特別是90年代以後,中國美術(包括所謂當代藝術),則又以市場為導向,赤裸裸地淪為資本(包括國際資本)的運作對象。在這個過程中,只有極個別的藝術家沒有放棄現代性承諾及其美學抱負(一種是理想主義,這在80年代的新潮美術中曾經曇花一現)。 舒 群:中國當代藝術在三十年社會發展的歷程當中扮演了一個“偉大真理的布道者”(維克多•霍塔)的角色,而由此達到的意識形態效果便是實現了文化批評場域中的“認識論轉向”、“語言學轉向”和“社會學轉向”。如今,它又迎來了“圖像轉向”、“空間轉向”和“身體轉向”的新課題,歷經這一系列的轉向,中國社會及其意識形態工程將有望擺脫其封閉式從而轉型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開放社會。 楊 衛:某種意義上説,中國當代藝術這三十年的發展,的確在促進思想自由、社會開放等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但我們也要同時看到,在市場化的今天,中國當代藝術的價值式微,正在從昨天的文化前衛淪為今天的商品符號。這個角色的轉換,儘管收到了更為具體的經濟實效,但卻是以自我的文化失語為代替的,值得我們深思。 楊小彥:是推動精神表達多元化的先鋒,是反抗情感單一化的先鋒,是擺脫狹意政治化與工具化的先鋒。今天,不管我們如何看待當代藝術,但多元化的局面是初步形成了,儘管還有大力推進的空間。其實效也作如是觀。 余世存:我覺得比起文化的其他門類來,當代藝術在社會發展中發揮的功用還是很大的。如前説,它參與了中國社會的當代轉型。它表達了我們中國人的形象和生活,並反過來影響了我們的生活。 它把世俗人物事象從神壇拉了下來,即大家説的政治波普;它以人道主義或自由個性消解了我們中國人頭腦、心靈中的極權觀念意識,使我們中國人真正能夠成為藝術的人。它把藝術還給了藝術,把崇高還給了崇高。儘管這一工作還未竟全功。但當代藝術比詩歌、小説、散文等等的努力做得要好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