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惟一的初級小學,是吳氏宗祠委託父親在祠堂裏創辦的,名私立吳氏小學,連父親三個教員,兩個年級合用一個教室上課,學生是一群拖鼻涕的小夥伴。四年畢業後,我考入和橋鎮上的鵝山小學高小,住到離家十里的和橋當寄宿生了,小小年紀一切開始自理,這裡該是我“個人奮鬥”的起點了。一個學期下來,我這個鄉下蹩腳私立小學來的窮學生便奪取了全班總分第一名,鵝山又是全縣第一名校。這令父母歡喜異常。而我自己,靠考試,靠競爭,也做起了騰飛的夢,這就是父母望子成龍的夢吧。 虛幻的夢,夢的虛幻。高小畢業了,該上中學,江南的名牌中學我都敢投考,而且自信有把握,但家裏沒錢,上不起中學。父親打聽到洛社有所鄉村師範,不要費用,四年畢業後當鄉村初小的教師,但極難考,因窮學生多。我倒不怕難考,只不願當初小的教員,不就是我們吳氏小學那樣學校的教員嗎!省立無錫師範是名校,畢業後當高小的教員,就如鵝山小學的老師。但讀免費的高中師範之前要讀三年需繳費的初中部。家裏盡一切努力,砸鍋賣鐵,讓我先讀三年初中,我如願考進了無錫師範。憑優異的成績,我幾乎每學期獲得江蘇省教育廳的清寒學生獎學金,獎金數十元,便仿佛公費了,大大減輕了家裏的壓力。“志氣”,或者説“慾望”,隨著年齡膨脹。讀完初中,我不願進入師範部了,因同學們自嘲師範生是稀飯生,沒前途。我改而投考浙江大學代辦省立工業職業學校的電機科,工業救國,出路有保障,但更加難考。我考上了,卻不意將被命運之神引入迷茫的星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