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4日,ST新梅將召開重大資産重組媒體説明會。根據其重組預案,愛旭科技擬作價不超67億元借殼上市。此舉標誌著PE機構宏天元創投實際控制ST新梅不到兩年再次“賣殼”。而在幾週前,其實際控制的萬業企業重大資産重組也宣佈終止,並收到了上交所的監管函。這也意味著,宏天元創投的 “囤殼”行動遭遇一系列挫折。
業內人士認為,截至目前,PE機構入主上市公司後,還鮮有經營成功的案例。PE機構是否有能力“重組”上市公司,或僅僅是炒作套利,尤其值得市場深思。
再次“賣殼”
ST新梅1月8日公佈的重組預案顯示,愛旭科技的全部股份將與上市公司全部資産進行置換。上市公司全部資産預估值為5億元,愛旭科技的預估值不高於67億元,差額62億元由上市公司以發行股份的方式向愛旭科技的全體股東購買。
該方案與前些時候開始籌劃第八次重組的ST慧球有幾分相似:ST慧球向天下秀所有股東發行股份購買其持有天下秀100%股權,同時標的資産的實控人將取得上市公司的控制權。該重組在法律意義上的收購方,即上市公司將成為會計上的被收購方,重組法律意義上的被收購方天下秀將成為會計上的收購方,因此該重組構成反向購買。
同樣,ST新梅的重組也構成反向收購。
以ST新梅目前總股本4.46億股計算,愛旭科技借殼後的總股本將暴增至20億股左右。這意味著目前中小股東的股權被稀釋。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業績承諾人表示,重大資産重組實施完畢後,愛旭科技在2019年度、2020年度和2021年度實現的扣非後凈利潤分別不低於4.3億元、7.4億元和9億元。
值得注意的是,愛旭科技2016年扣非後凈利潤為8885.20萬元,2017年增加至9069.46萬元,而到了2018年則大增至2.56億元。可見,愛旭科技的業績承諾相當激進。
果然,一天后,ST新梅收到了上交所的問詢函。問詢函要求公司分析説明承諾業績的可實現性,並進行重大風險提示。同時,問詢函也要求公司解釋愛旭科技的估值短短幾天內暴增15億元的原因。
提到ST新梅,就不得不提公司曾經的實際控制人上海浦東科技投資有限公司(Shanghai Pudong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vestment Co。,Ltd,簡稱“浦東科投”)。
2014年,浦東科投第一次混改後引入上海宏天元創業投資合夥企業(有限合夥)(以下簡稱“宏天元創投”),上海市國資委與浦東國資委分別持有浦東科投35%、25%的股份,國資仍為控股人。
浦東科投于2015年11月以對價20.43億元,受讓了萬業企業28.16%的股份,成為公司第一大股東;于2016年6月以7.13億元的對價,接手浦東國資委持有的上工申貝10.94%的股權,成為其第一大股東;2016年10月,浦東科投耗資13.8億元,接手ST新梅22.05%股份,成為其實際控制人。
2017年7月,浦東科投MBO(Management Buy-Outs,管理層收購)落地後,朱旭東、李勇軍、王晴華等宏天元創投的實控人成了浦東科投的實控人,因此也成了三家上市公司的實際控制人。這也是當年上海國資混改的標誌性事件,三名自然人也成了上述三家上市公司的實控人。
在浦東科投掌控的上海新達浦宏投資合夥企業(有限合夥)(簡稱“新達浦宏”)的主導下,ST新梅出售了ST新梅大廈部分商業物業、江陰豪布斯卡項目住宅物業和出租部分ST新梅大廈,使公司在2017年6月恢復上市,保住了“殼”。
不過,沒有新資産注入ST新梅,公司業務陷入停滯。2016年至2018年前三季度,ST新梅的凈利潤分別為1954.76萬元、6096.66萬元、-766.95萬元,公司重新陷入虧損的泥潭。
某投資機構人士分析,IPO常態化和退市制度的完善,使得ST股票的投資價值大打折扣,這讓宏天元創投對ST新梅的資本運作生不逢時。“現在看來,宏天元創投實在無力繼續重組ST新梅,所以選擇了退出。”該人士説。
PE變現退出遇阻
除了ST新梅再次“賣殼”外,宏天元創投對萬業企業的重大資産重組也宣告終止,並且同樣收到了上交所的問詢函。PE機構試圖裝入上市公司的資産估值畸高、業績承諾激進的通病同樣出現在萬業企業的重組上。
2018年4月,萬業企業公告稱,凱世通股東全部權益價值為9.7億元,較其合併報表凈資産賬面值7836.13萬元增值8.92億元,增值率為1138.77%。
這份標的資産充滿關聯交易、估值虛高的重組方案遭到了上交所的多次問詢以及證監會《行政許可項目審查一次反饋意見通知書》(以下簡稱“反饋意見書”)。在這份反饋意見書裏,證監會對重組提出了28個問題,從資本到産業,各個擊中要害。
在監管層的一再拷問下,公司宣佈終止資産重組。
實際上,像宏天元創投一樣在A股市場上“囤殼”的PE機構不在少數。尤其在股市行情火爆和市場資金充裕的2015年,PE控制上市公司的“戲碼”頻繁上演。
一家民營上市公司的董秘向中國證券報記者分析表示,國資背景和市場化背景的PE機構,其“囤殼”的動機完全不同:國資背景的,要麼是資産劃轉,即使購買,商業邏輯也不是第一位的,地方政府規劃的産業路線才是這些機構控制上市公司的路線。
“市場化的PE機構,‘囤殼’後總是想炒一把後退出賺錢,或者讓體外資産變現。”某民營上市公司的董秘説。市場化PE機構的“囤殼”大戶,他們控制的上市公司“殼資源”一度多達幾十家。
他説的“體外資産”是指這些PE機構實際參與投資,但股權上看不出與PE機構的關聯關係的項目,這些項目通常會被PE控制的上市公司大幅溢價收購。
大約從2016年10月份開始,IPO通過率下降,在金融去杠桿、股市低迷等疊加效應下,PE基金開始大舉“賣殼”退出。如匯垠係接連退出匯源通信、融鈺集團;星河系讓渡步森股份;長城匯理係撤出亞星化學;杉杉係脫手江泉實業;中技係擬退出宏達礦業等;PE基金控制的祥龍電業、中設集團、朗科科技、中旗股份、榮泰健康等遭大面積減持或清倉。
2019年第一個交易周是限售股解禁高峰期,共有73家上市公司限售股解禁,解禁規模高達1156億元。其中新疆火炬、鵬鷂環保1月3日均遭股東“清倉式”減持。新疆火炬表示,持股17.19%的股東九鼎投資和持股9.09%的股東君安湘合及王安良因自身資金需求,擬將其所持股份全部減持,總計不超過0.37億股,不超過公司總股本的26.28%。
謹慎投資“PE係公司”
但是,目前的市場環境,PE機構想如意“賣殼”退出並不容易。
某券商收購兼併部總經理解釋,退出難主要有三方面的原因:“殼”價值貶值,但是賣殼方的心態還維持在總想多賣一點,導致協議無法執行;現在的買殼方,大多資金不雄厚,相當部分買殼資金來自杠桿融資,簽了協議後的後續資金無法到位,導致協議履行不了;最近各金融機構都收緊了資金出借的口子,對於杠桿收購的尤其不敢支援。
例如在ST新梅的重組預案中,約定有3000萬元的誠意金。標的資産實際控制人陳剛將其持有的愛旭科技135.75萬股的股份質押給天創海河基金,天創海河基金提供3000萬元借款用於支付上述誠意金。對此,上交所就進行了問詢,要求公司結合陳剛的資信情況,分析説明採用質押方式獲取借款用於支付誠意金的主要考慮;並結合上述情況,説明標的資産的權屬是否存在瑕疵。
實際上,在PE控制人退出前,大部分“殼”都淪為“重組困難戶”。例如江泉實業在杉杉係入主後曾經歷兩次失敗重組。所以,PE方只能繼續等待時機。
從另外一方面看,某民營上市公司董秘認為,“基本上PE控制的上市公司都要謹慎投資”。
首先,PE機構的資金為募集而來,成本不低,時間有限,因此追求資金的絕對收益是PE機構的最終目的。而在短時間內,把一家上市公司經營好並獲得高收益是比較難實現的目標。因此,PE入主上市公司後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資本運作。從投資者角度來看,從價值投資的角度出發,對由PE機構控制的上市公司,應當謹慎。
另外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是,在被PE機構控制後,上市公司的資産重組是無法避免的。但在這些資産重組的過程中,仲介機構的作用相當值得玩味:無論被收購對象的估值如何,實際業務怎樣,仲介機構給出的都是“價格公允”、“符合市場預期”等結論。
例如在萬業企業重組過程中,證監會向公司下發的反饋意見書,向萬業企業提出了28個問題,這28個問題之後都有一句“請獨立財務顧問核查併發表意見”。
某保薦代表人向中國證券報記者透露,現在上市公司實控人、大股東等“內幕交易”手段已經非常高明。一般情況下,公司上市後實控人有三年的鎖定期。在這三年內,實控人會儘量隱藏利潤,壓制股價。而在三年解禁期過後,再持續釋放利潤,釋放利好消息,做高股價,適時減持。
他透露,他在對一家上市公司進行現場檢查時,發現這家公司在收入持續增長的情況下,應收賬款卻異常減少。“收入增長44%,應收賬款應該增長,但報表的應收賬款卻反常減少10%,導致財務報告當年收入減少了2億多元。”他説,“而且這種‘藏利潤’的做法具有持續性。”
出現上述情況,絕大多數保薦人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前述保薦人指出,外部投資者只能通過財務報表了解一家公司。但現在,財務報表是經過“處理”的、失真的,只有實控人才掌握上市公司的真實情況,並根據真實情況操作股票。“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內幕交易。”該人士認為。對仲介機構不作為的處罰過輕,也導致報表失真情況屢有發生。
他舉例的這家公司同樣由PE機構控股,股權相對分散,員工、高管也持有較大的股權比例,實際控制人為持股高管。
不過,也有業內人士認為,從國際上來看,PE的並購、整合是資本市場的重要功能。目前國內市場上PE機構的“囤殼”、“賣殼”不算成功,與市場環境、體制機制等諸多因素有關。長遠來看,PE重組上市公司的案例還會越來越多。
(責任編輯:段思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