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志輝

　　金融危機之後，世界經濟、金融格局出現了深刻變化。為順應時代潮流，2009年我國首先在上海等5個城市試點開展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拉開了人民幣國際化的序幕。推進人民幣國際化，是我國經濟持續向好、人民幣升值壓力增大背景下，提升自身國際金融地位所邁出的重要一步。這一步該如何走，是否有先例可以借鑒？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涂永紅、戴穩勝所著的《大國貨幣》（全三冊），從多個角度為我們展現了大國貨幣走向國際貨幣舞臺的歷程，揭示出英鎊、美元、日元等大國貨幣的興衰沉浮，併為人民幣的國際化之路提供必要的參考。

　　眾所週知，英鎊是第一個充當國際貨幣的主權貨幣。英鎊的國際化之路，歸因于強大的經濟實力及其對海上霸權的爭奪、進行殖民戰爭等，同時也與其經驗主義自然哲學的興起密不可分。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英國一直享受著英鎊稱霸世界帶來的利益。直到一戰後，由於戰爭期間黃金的外流，戰爭削弱了英國經濟實力，英鎊幣值下降很多，其作為世界貨幣的霸主地位才開始有所動搖。

　　當英鎊統治世界的時候，美元逐漸地積聚自己的力量，試圖奪取國際貨幣霸權地位。而《大國貨幣》讓我們看到，在貨幣權力巔峰的爭奪中，並不只有美國具備這樣的實力，第一次世界大戰實際上就是一場霸權爭奪戰。英國雖然打敗了德國，但卻造成了巨大的損耗。美國坐收漁翁之利，並且在戰後幫助德國重建，以進一步遏制和削弱英國霸權。戰爭使得歐洲內部的黃金為了避險大量流入美國，美國成為戰後黃金的絕對持有者。同時，由於重建資金的匱乏，歐洲不得不求助於美國，美元借此輸入歐洲，並且通過賠款和還款的途徑回流美國，歐洲各國自此也形成了對美元的依賴。

　　二戰結束時，英國已經深深地陷入對美國的債務深淵中，再沒有奪回霸權的希望。而佈雷頓森林體系的建立，宣告了美元霸權時代的確立。從此，美元與黃金掛鉤，而各國貨幣與美元掛鉤。不幸的是，美元的超額發放，嚴重地影響了黃金對美元的比價關係，直到1971年，美國無法承受世界用美元兌換黃金的要求，關閉了“黃金窗口”。此時的美國沒有選擇再重新估價黃金，因為美元外匯儲備已經深植於世界各國的銀行體系。一個國家的貨幣在世界歷史中第一次完全擺脫了金屬硬通貨的束縛，淩駕於世界各國貨幣勢力之上，成為世界貨幣霸主。

　　貨幣權力爭奪的背後，倚仗的是一國經濟、文化、軍事等所體現的綜合實力。縱觀世界貨幣霸權史的發展脈絡，可以看出，英鎊、美元實現超主權貨幣地位的過程，就是其貨幣不斷國際化的過程，也是其經濟、文化、軍事在國際上佔據並強化其優勢的過程。同時，大國在追逐其貨幣的國際化以及由此帶來的霸權和利益之時，必然會竭力排斥別的國家競爭和取代自己的位置。正如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教授巴瑞·易臣格瑞指出的，國際貨幣體系常常受到由金融權力所構成的霸權體系的支配。

　　《大國貨幣》以講故事的方式，詳細闡述了英鎊、美元的成長歷程，深刻揭示出貨幣霸權的爭奪是大國權力平衡角逐的一個重要部分，貨幣霸權是支援大國擴張的後盾，而霸權又為實現更大的貨幣和金融利益鋪平道路。最為精彩的是，作者將不同國際貨幣的典型故事作為論據，描繪出國際政治與國際貨幣之間水乳交融的關係，闡釋了歷史上發生的一些著名戰爭與主要貨幣國際化之間的內在聯繫，也揭示出貨幣國際化背後所蘊含的文化力量。

　　如果説對世界貨幣霸權史的闡述佔據了《大國貨幣》全書內容的主體，那麼，如何推進人民幣的國際化，則是全書的最終關切。

　　人民幣國際化從來就不只是金融領域的課題，它離不開強大的中國作為堅強的後盾。作者指出，要實現人民幣的國際化，就要不斷完善社會主義制度並獲得國際社會的認可，努力發揮影響力，樹立起世界各國對人民幣的信心；就要發揮中華文化的向心力與影響力，促進跨地區間經濟、金融不斷深化發展的基礎上，著力於文化“軟實力”的建設，逐步推進貨幣認同的形成；要以平等包容的姿態提升國家整體實力，掌握國際反恐話語權與輿論制高點，堅決打擊恐怖主義，引領人民幣走出國門，保障人民幣走向世界。唯此，人民幣的國際化才會水到渠成。

　　人民幣的國際化，是一個漸進的進程，也是一個現實的選擇。從貨幣霸權史的歷史經驗衡量，人民幣國際化不可能是毫無阻礙的坦途，而將面臨種種挑戰和威脅。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的推進，勢必會對現有的國際貨幣體系格局産生挑戰，並觸及既得利益國家的勢力範圍，招致其反彈。正如日元在國際化甚至是區域化的過程中，一直受到來自美國的防範和遏制；歐元産生特別是正式推出時，也曾面臨來自美國的強大壓力。而這些，需要我們做好充分的準備。

　　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大國貨幣》以全息攝影的方式，將日元的失敗、英鎊的衰落、歐元的崛起、美元的問鼎等“貨幣霸權更替”和“貨幣戰爭實況”和盤托出，幫助我們看清隱匿在貨幣國際化背後的實質。相信這部著作，對於我們深刻理解人民幣國際化之路的複雜性和艱巨性，全面看清今天國際經濟格局對多元化國際貨幣的需求和呼喚，有效推進人民幣國際化戰略，都將提供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