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風生

　　日常管理的漏洞，早已摧毀收治中心在家屬心目中的公信力。於是收治中心只有借助調查組的權威來説服家屬。可調查組有沒有足夠的權威來背書，也是有疑問的。

　　據央廣網報道，去年12月，一名艾滋病吸毒人員在郴州市特殊人群涉毒人員收治中心死亡，事發監控因停電損壞無法恢復。由郴州市司法機關組成的調查組，近日公佈了對死因的初步調查結果，認為死者屬於慢性腦溢血死亡，收治中心盡到了監管責任。

　　首先要反對那些冷血的言論，如“反正是個吸毒的，死就死了”、“這種人死了對社會有好處”。依據中國法律，吸毒是違法而非犯罪，吸毒者有過但過不致死。雖然調查認為死者是病理性死亡，但如果死者在死前受到了不公正對待，法律依然保障他的權利，而監管者則要承擔責任。

　　死亡之前發生了什麼，監控錄影是最有力的證據。查看監控不僅是家屬的自然反應，也是2015年國家五部委印發的《強制隔離戒毒人員死亡處理規定》中的明文規定，“戒毒人員死亡並經初步判斷為正常死亡的……封存、查看戒毒人員死亡前十五日內原始監控錄影”。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監控壞了，家屬卻不相信，因為“哪有這麼巧”。不光家屬不信，絕大多數網友也不信。

　　一種説法要有説服力，必須是自洽的。郴州收治中心對“監控壞了”的解釋卻不夠自洽。説監控壞是因為停電，而民警沒有及時發現。可是“四個所共花費上百萬元”裝的監控，一停電就壞，這合理嗎？即使真的壞了，為什麼民警沒有及時發現，這正常嗎？

　　換句話説，姑且接受“監控壞了”這一事實，可依然可以發現收治中心在監控的購買、維護上存在致命的漏洞。在這種情況下，調查組依然認為“收治中心盡到了監管責任”，自然難以服人。

　　不夠自洽不等於完全不真實，可能真的就是巧合呢。作為旁觀者，我們願意退一步來討論。而家屬不願意退這一步，就會懷疑有沒有人對監控做手腳。收治中心和調查組想要推銷一種不夠自洽的説法，就只能借助自身的權威。所謂權威，借用林毓生先生的定義，權威即是一種使自己的提議被別人接受的能力。

　　而收治中心在死者家屬眼中，恰恰是沒有權威的。家屬反映，收治中心的管理漏洞還有很多，甚至違禁物品都可以從外面扔進來。這些日常管理的漏洞，早已摧毀收治中心在家屬心目中的公信力。於是收治中心只有借助調查組的權威來説服家屬。可調查組有沒有足夠的權威來背書，也是有疑問的。

　　“監控壞了”是有可能的，但如何讓人相信這個説法，不能只靠單方面的信誓旦旦。舉例來説，調查組發現監控壞了之後，如果可以認定並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應該就能贏得一些公信。可是故事沒有這樣發展，好像“監控壞了”是無關緊要的事，這反而削減了調查者的權威。

　　當下的許多公共事件，都是由於一層層權威的喪失，導致本就有瑕疵的事實被不斷放大。人們莫衷一是，徒留真相在風中飄散。

　　□西坡（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