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碰歷史的傷痛
- 發佈時間:2015-12-13 05:52:40 來源:經濟日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在南京工作多年,常從下關到江東門南京大屠殺紀念館這段路走過,江水拍岸,潮打金陵,激蕩著古都南京歷史上悲壯的一幕一幕。
2014年,國家把南京大屠殺紀念日——12月13日定為國家公祭日,這是第一次以國家的形式紀念在這場浩劫中遇難的三十萬平民。關注歷史進程中平民的悲喜哀傷,這是歷史的進步,也是人類的進步。在2015年的公祭之日前,記者又來到江東門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再一次真實地觸摸那不能忘卻的傷痕。
因公祭準備工作,紀念館臨時閉館。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下午4點,記者從3號側門走進紀念館。穿過一條窄窄過道,眼前是一大片遍佈鵝卵石的空曠集會廣場。南京又名“石城”,石頭是南京的象徵。工作人員告訴我,整個廣場用黑色的脊背石鋪地,意在營造一個沒有生命的空間,纍纍卵石喻義在劫難中喪生的同胞們的“纍纍白骨”。
除了少數幾個工作人員在勘測布點外,巨大的廣場幾乎沒有人,幾十米長“南京大屠殺死難者國家公祭日”黑底白字背板已經搭建起來,在夕陽的余暉中,更添蒼涼與肅穆。置身廣場中間,馬路上的喧囂、汽笛都成了隱隱的背景,讓人一下子感受到歷史疼痛的脈動。
站在史料陳列館的臺階上,兩邊是大塊坍塌城墻石,透過臺階底層隱隱的火光,扭曲的城墻門洞上模糊可見“中山門”字樣,走下去,仿佛“走進深淵”,在片刻遲疑、停滯後,我邁步向下。
走過“中山門”,一片開闊的祭臺,右側的黑墻刻滿了死難者名字,在一片跳躍燭火中,“300000”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刃,讓人透不過氣來,展廳裏一片寂靜,只有我小心翼翼的腳步,一面照片墻撲面而來,一張張模糊又清晰的臉,不忍卒視。
展廳第二部分開始,以圖文、影像、實物形式詳實講述那段歷史發生、發展、結束。抗爭、掙扎、屠殺、逃亡、營救、審判,歷歷在目,大到屠殺的機槍、長刀,小到死難者的紐扣、鞋墊、搪瓷杯都在默默地控訴慘絕人寰的血腥。
民國的平民房,斷壁殘垣,倖存者夏淑琴透過墻上液晶電視告訴我,這裡曾經發生的劫難。
透過易安華將軍的“革命烈士證明書”,我看到“血戰光華門”慘烈,78年的風煙之後,一張張血污勇敢的臉上還是滿滿的不屈和抗爭。
魯迅先生説,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在這場中國人的浩劫之中,來自異域的明妮·魏特琳女士就是這樣的人,約翰·拉貝先生也是這樣的人。
人類黑暗長河,總有若有若無的光輝指引著人們前行,他們就是這樣的光輝,在滿目瘡痍中,我看到勇士的身影,他們有牧師約翰·馬吉、安全區副總幹事喬治·費奇、外科醫生羅伯特威爾遜……
魏特琳女士去世了,從她墓地採摘來的松子放置在展櫃裏,讓每一個前來的中國人瞻仰,對於這樣一個幫助近萬名中國人渡過劫難偉大女性來説,我們找不到更好的紀念方式來表達我們的感激與懷想。
在展廳最後,我看到了張純如女士的銅像。當歲月的風塵快要把傷痛記憶淹沒時,張純如女士以她如椽之筆還原真相,提醒國人,警醒國際社會,人類歷史上沉重的一頁,決不能以輕鬆的方式翻篇。
魏特琳女士回到美國後,不堪傷痛記憶的重負,自殺身亡。無獨有偶,張純如女士完成歷史賦予的使命後,也在36歲大好年華結束了生命。為什麼會這樣?
走出陳列館已是下午5點,暮雲四合。集會廣場的北側一段城墻下,巨大滴血頭顱更顯猙獰,撐起綠松樹的竟是一條分不清是手臂還是小腿的殘肢,站在歷史的銅版路上,看著卷著褲腿,露出傷殘變形小腿的老嫗。我不禁深思,死者已死矣,但痛苦並沒有與死難者一起埋葬,除了纍纍的白骨,這段歷史還留下無盡傷痛,找到傷口,卻又無處不在,它還流著膿,它是整個中華民族共同的傷。
“可以寬恕,但不可以忘卻。”70年前,拉貝先生就在日記中寫下了這樣發人深省的句子。
原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法官梅汝璈説:“我不是復仇主義者,我無意于把日本軍國主義欠下我們的血債寫在日本人民賬上,但是,我相信,忘記過去的苦難可能招致未來的災禍。”
70年過去了,當日本政府還在為當年罪行“遮遮掩掩”時,我重新回味勇士們的真知灼見。如果不能對傷口進行清理,傷痕永遠不能癒合。中國人是這樣,日本人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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