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良英和她的維吾爾族弟弟
- 發佈時間:2015-09-18 05:31:22 來源:農民日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新華社記者朱玉姜琳馬鍇
尤良英和麥麥提説話,旁人看來特別有意思。
尤良英對別人説話,是“川普”,又快又急,帶點重慶口音。
唯獨對麥麥提説話,一轉就變成了地道的重慶話,夾雜著時時蹦出來的維吾爾語單詞。麥麥提也操著濃重新疆口音的普通話,維吾爾語也間歇出現。
幾乎沒有一個字發音相同。這是兩人獨有的語言體系。
漢族人聽了他們倆説話,搖頭:聽不懂。維吾爾族人也搖頭。
但兩個人竟能交流自如,毫無障礙。説到高興處,尤良英張開嘴巴哈哈大笑,麥麥提的眼睛瞇成了兩道小彎彎。
尤良英,新疆生産建設兵團一師阿拉爾市十三團十一連一名職工,女,漢族。
麥麥提,全名麥麥提圖如普·穆薩克,新疆和田地區皮山縣木奎拉鄉達裏格村村民,男,維吾爾族。
兩個人的家,隔著全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瑪幹。
“收賬”
10年前,尤良英連拖拉帶比劃,將路上偶遇的麥麥提招回家,成為全連第一家使用維吾爾族工人的承包戶。
新疆的棉花産量,佔全國産量的60%。每年秋季棉花成熟,在農戶自己無法完成採摘收穫任務的情況下,需要招收很多外來人員共同參與。
這是新疆獨有的現象。
這些工人有個好聽的名字——拾花工。麥麥提就是尤良英家的拾花工。
第二年,尤良英第一次去了麥麥提家。用她的話説,是為了“收賬”。
之前,尤良英接到了麥麥提的電話。她依稀記得那個曾為她家拾花的維吾爾族工人,卻連長相和名字都有點模糊。
十年後,尤良英仍然記得那個電話,看到別人用文藝演出的形式錶現這一段,她在台下小聲嘀咕:“不對,當時他是哭腔。”
當時的麥麥提站在和田的醫院裏打電話,幫忙撥通的醫生告訴尤良英,這個維吾爾族大男人躲在角落里落淚,左邊一個娃娃,右邊一個娃娃。
手術室裏躺著大出血的老婆,麥麥提已經借遍了所有的親友。
拾花工與僱主的關係,已經隨當年産棉季節的結束而結束。但尤良英過不去良心的坎:那是一條人命啊。
她背著家人借給麥麥提1萬塊錢。尤良英家當年三分之一的收入。
尤良英的錢也不是容易來的,每一分錢都從棉桃中扒拉出來。她安慰自己,知道他家在哪,錢就跑不掉。
新疆好大,尤良英到麥麥提家,坐了兩天的汽車。
輾轉兩天終於到了麥麥提家,尤良英的心涼了半截。
舊房子,楊樹枝和黃泥糊成的墻。
麥麥提的父母、妻子都有重病,妻子姐姐家連同麥麥提家共7個孩子要撫養。
尤良英回憶説,“整個家當還值不了100塊錢,我的一萬塊錢肯定是打水漂了。”
她先被貧困驚呆了。然後又被熱情驚呆了。
麥麥提從大半個村裏借來面、肉做成馕和烤肉,尤良英面前擺了一堆“眾籌”的最好吃食,村民們圍著尤良英跳起了維吾爾族的舞蹈麥西來甫。
麥麥提3歲的女兒光著腳站在一邊,捧著塊光光的骨頭吮著,眼神片刻不離那堆烤肉;另兩個孩子抓個馬鈴薯,遠遠地吃著,小眼睛們也盯著那堆香噴噴的肉。
當媽的人,怎麼能看不懂那樣的眼神?再香的肉,尤良英也咽不下去了。
尤良英受過苦。在她印象裏,天上雨下多大,她家屋裏就下多大。
12歲那年的大年初二,父親去世,僅留下2公斤稻穀。年幼的她借了米和油,給父親辦了喪事。
一個趕集日,尤良英和弟弟一直站在路邊,等著母親。時隔多年,尤良英依然清晰地記得那時的恐懼和無助。
母親再沒有出現。
帶著9歲的弟弟,尤良英靠乞討、給鄰居割草放牛換口飯吃,她記得那樣的日子。
尤良英把烤肉端到了孩子們面前。
那一刻起,尤良英腦子裏根本不想錢的事情了,就想幫助他們一家怎麼過得好一點。不久,麥麥提帶著20多個親友來到尤良英家裏,成為十一連的“編外職工”。
換上了嶄新的鍋碗瓢盆,尤良英家跟著麥麥提過起了吃清真餐的生活。婆婆和大兒子吃不慣,只好隔三差五去親戚家住幾天。
麥麥提實在,他做了維吾爾族愛吃的面肺子,一大早,一盤子,都扎上牙籤,端到還沒有起床的尤良英床頭。
尤良英不習慣一大早就吃肉。剛剛表現出一點點,麥麥提就不高興了,“你的粽子,你的月餅,我也不愛吃!”
磨合
“別看今天我們相處這麼融洽,當初可沒少‘打架’。”尤良英突突突地説,麥麥提呵呵呵呵,笑。
那時候,麥麥提只知道自己家裏窮,尤良英卻知道為啥窮——種地沒技術、花錢沒節制,幹活太隨意。
就拿撿棉花來説,一般壯勞力,一天可撿100多公斤,但麥麥提一開始只能撿不到10公斤,而且幹著幹著,人就跑到旁邊樹林裏睡覺去了。
每逢巴扎日,麥麥提扔下工作,與朋友結伴上街。哪怕是吃個涼粉,也要玩一天,然後把掙的工錢全部花掉。
尤良英心裏急,臉上不敢急。看他們歇了一會,尤良英就過去,像哄孩子一樣,“可以起來了吧?可以勞動了吧?”
麥麥提拾棉花,與尤良英不一樣。
尤良英雙手左右開弓,抓著棉花的手直接塞進腰裏圍著的花包中。
麥麥提一隻手摘棉花,然後交到另一隻手,再把一把棉花塞進腰間,效率明顯低一截。
尤良英反覆糾正,麥麥提還是不改,尤良英氣得啪啪地打,打他的手。
麥麥提生氣了。和田的維吾爾族男人,在新疆是出了名的固執、倔強,説一不二。麥麥提也不例外。
他把砍土鏝往地裏一甩,再也不幹活了,用簡單的漢語吼著:“不勞動!”
尤良英有辦法。
她快手快腳地摘了一大捧棉花,笑瞇瞇地捧到麥麥提面前,“白白的,好好的棉花,要不要?”
這些由尤良英採下的棉花,工錢算在麥麥提頭上。
麥麥提笑了,伸手去接。
事後,尤良英説,只要他接,就好,説明麥麥提願意掙錢去改善生活。
這個只有小學五年級文化的女人,不知道哪來的管理學知識。先是提升了“激勵機制”,規定“撿棉花超過50公斤額外獎10塊錢”;再是改進了“團隊建設”,不管漢族還是維吾爾族節日,都給買面買肉。
慢慢的,麥麥提不僅越撿越快,而且也逐漸適應了撿花季緊張的工作節奏。
學習語言,大家在地裏邊幹活邊“指物翻譯”,尤良英説維吾爾語,麥麥提説漢語。
但一不小心就鬧了笑話。
有一次,尤良英要“耙子”,麥麥提以為叫他回房子,掉頭就地往外走;尤良英説找“鞋子”,麥麥提按照她的重慶口音,把自己的孩子給領了過來。
一向精明的尤良英開始“犯傻”。
別人給維吾爾族拾花工九毛五一公斤的工錢,為留住工人,尤良英給他們算一塊錢一公斤;自家地裏活差不多了,尤良英還張羅麥麥提上別人家幹活,每天帶著下地、小四輪接送。
很多人感嘆,尤良英在這個維吾爾族工人身上花的心思之多,遠遠超乎想像,對自家親戚,恐怕都很難這般寬容體諒。
麥麥提掙了錢喜歡隨手花掉,掙的不少,卻積蓄不起來。
尤良英跟麥麥提説,你掙的錢先存我這裡,年底一起給。
剛開始還好,可存到4400塊錢時,麥麥提突然提出要把錢拿走,怎麼勸都不聽,最後兩人吵了起來。
尤良英也是有脾氣的人。她跑到銀行取了錢,打算往麥麥提面前狠狠一甩,再也不管他了。
伸出手的剎那,她又把手縮回來。“走,去團領導那裏。”
麥麥提氣得蹦高。最後,尤良英硬是把錢留在兜裏,在團領導和派出所見證下,給麥麥提寫了張欠條。
為什麼尤良英堅持不給麥麥提這個錢?
尤良英説,就是要把一大筆錢交給他,讓他知道,積累和勤勞一樣重要,積累可以辦大事。克勤,還要克儉。
尤良英説,一到自己氣得忍不住時,腦子裏出現的,就是麥麥提家可憐的家境。為這個,她要忍,還要一忍再忍。
年底,麥麥提回家的時候,尤良英拿出了一大疊錢。
第一疊拿給麥麥提,一萬四千元,麥麥提爽快地收下。
第二疊,一萬元,麥麥提一愣,猶豫了。尤良英説,拿啊,為什麼不拿?是你掙的。
這時,麥麥提還欠著尤家一萬元錢,尤良英沒有扣下他的工資抵欠賬。
第三疊錢拿出來,4000元。
麥麥提徹底傻了。尤良英説,這是我借給你的。那些錢你去還債。這個錢,家裏要生活。
這一筆錢,是尤良英算好的,可以基本還清麥麥提家外債。
麥麥提眼圈一下紅了。“阿佳,謝謝你。”
阿佳,是維吾爾語中姐姐的意思。這個稱呼一直保持到現在。
回憶當時的場景,尤良英仍然很感慨,“那時是麥麥提欠我一萬塊錢,卻讓我反過去給他打借條。你説合理不合理?幫助別人真沒那麼容易,得多一點耐性,多一點辦法。”
技術
麥麥提逐漸有了新的想法。他不再滿足於只是拾花。
尤良英在田間操作,他慢慢湊過來看。尤良英實在高興壞了,“你想學嗎?”
技術傳授,在兩種語言轉机換,有相當難度。
間苗,無論尤良英怎麼講,麥麥提就是不懂。
兩個人之間慢慢地出現了這樣的句式:
亞克西的(好的)留下來,索朗西的(不好的)拔掉。
教棉花打頂,説來説去,麥麥提就覺得沒必要。硬讓他幹,麥麥提來了脾氣,胡亂揪,棉花苗給揪得亂七八糟。
小個子女人尤良英性子也上來了,打賭!拿棉花苗打賭。
尤良英在地邊一共留了300株棉花,100株不打頂,任它瘋長。100株任著麥麥提胡揪。另100株,按照尤良英的方法打頂。
兩人商量好了,如果麥麥提贏,尤良英要送上2000元錢;如果尤良英贏,麥麥提只輸10塊錢——一碗新疆拌面。
麥麥提把胸脯拍的山響,“兒子娃娃(男人)面子有,説話要算數!”
秋天到來了,從300株棉花上摘下來的果實被分別堆成三堆。
還沒過秤,麥麥提就認輸了,“拌面我請!”
尤良英卻拿麥麥提説過的話堵他的嘴,“兒子娃娃嘛,説話算數,過秤!”
三堆棉花,不打頂的,280公斤;胡揪的,350公斤;認真打頂的,450公斤。
麥麥提再無話説,他要來種子,把尤良英的種植方法完全“複製”到皮山,結果當年棉花畝産量就翻了兩倍。
看到兵團調整種植結構、開始建棗園,麥麥提又萌生了回家種紅棗的想法。在尤良英的建議下,麥麥提在皮山試著種下10棵棗樹、14棵核桃樹,結果全部成活。
尤良英夫婦揣著5萬元來到皮山幫著建果園,麥麥提卻猶豫了,萬一不掙錢怎麼辦?
“有我做你的後盾不用怕。”尤良英拍著麥麥提。
教棗樹修型,麥麥提一剪子下去,剪掉的是果枝。
再剪,還是果枝。
眼看著一根根不該剪掉的枝條掉下,丈夫直跳腳,背著麥麥提使勁跟尤良英比劃。無奈之下,尤良英只好把丈夫支走。
麥麥提到底剪壞了多少樹?
尤良英笑,兩個手指伸出來——兩畝地。“這個技術確實太難了,但我覺得一切付出都很值得。”站在麥麥提今天碩果纍纍的棗園,尤良英很自豪。
麥麥提越來越刻苦。漢字不認識,他把一大包肥料標簽一個個收好,各種顏色的分類,放多少肥料,各多少種,他背。
尤良英會設題考麥麥提,4畝地的棉花要施多少肥?什麼肥?什麼時候施?6畝地呢?
麥麥提非常聰明。2014年拾棗,他發明瞭用鼓風機把棗吹到一起的辦法,相比過去用掃帚掃,速度既快,又避免紅棗的損傷。
鼓風機在地裏嗚嗚響,引發了很多人的圍觀。最後很多承包戶都請麥麥提帶著鼓風機去幫他們收棗。
2014年,麥麥提的30畝桃核、紅棗豐收,不僅蓋起了5間水泥磚房,還添置了洗衣機、冰箱。
麥麥提逐漸脫貧了,開始琢磨著怎樣幫助村民增加收入。
見他第一次按照漢族人的方式種棉花時,鄰居們對他的行為不甚理解。“把棉花的芽掐掉?你怎麼不把自己的頭砍下來?”
看到麥麥提的棉花每一株都多好幾個花骨朵,鄰居們便紛紛到府請教,麥麥提也毫不吝嗇,有問必答,幫他們買化肥、配農藥。
即便是在阿拉爾的兵團幹活,到了田間管理的關鍵時候,麥麥提會自己花180塊錢坐8個小時汽車回到皮山,十年來,他至少這樣往來上百次。
尤良英去皮山,一下車就發現一片片的棉花地,都是按自己教麥麥提的方法管理的,她驕傲極了。
聽説尤良英來了,很多村民就會自發到村口迎接,挨家挨戶地請她到家裏做客,挨家挨戶請她指點技術。
村民們太熱情太淳樸了,尤良英哪家的飯都得去吃,一天連著好幾頓,肚子都快撐破了。
她説,一到皮山就覺得,自己被愛包圍著。在麥麥提的家,尤良英像個主人一樣招待客人,提著杯子就説,歡迎大家到我娘家來……
身處維穩形勢複雜的南疆腹地,但麥麥提所在的村民小組,數百人中,沒有一人參與宗教極端活動。
友誼
尤良英和家人一直覺得,幫麥麥提只是生活中很平凡的過往。
直到去年一次參加連隊的演講比賽,別人才知道其中的故事。
尤良英堅持認為,這是她和麥麥提雙向努力的結果,不光是她單方面的幫助。
尤良英的婆婆説,麥麥提幹活很賣力,每天晚上,都會主動替他們扛棉花、倒棉花,常常忙到深夜才休息。
尤良英的丈夫説,麥麥提很樂於助人,無論是漢族職工,維吾爾族拾花工,還是皮山的鄉親,只要別人有困難,他會毫不猶豫地出手相助。
尤良英的鄰居説,麥麥提非常忠誠,連最苦最累的冬灌都包了。冬天,阿拉爾的棉花地已經是攝氏零下幾十度,寒風刺骨。麥麥提不分日夜在地裏,連著澆一個星期的水。
十年往來,不僅尤良英和麥麥提情如姐弟,尤良英的家人也把他視為親人。
尤良英70多歲的婆婆,在家門口擺上縫紉機給麥麥提補衣服,結果過路的維吾爾族工人看見了,都過來縫縫補補,最後排起了二三十人的長隊。
婆婆用兩天時間給他做了一雙布鞋。麥麥提高興地説,這是媽媽給我做的。
鞋已經做了6年,但他一直捨不得穿,偶爾拿出來撣撣灰塵又放進櫃子裏。
周圍的人也目睹著尤良英和麥麥提的友誼。
兵團的一位領導説,尤良英的腳骨折,跛著一條腿去皮山。車子剛站住,第一個衝過去的就是麥麥提,他直接把尤良英背了起來。
背到屋子裏,坐下。麥麥提把尤良英的腳放在自己身上,輕輕摸著,“姐姐的腳一定很疼吧?”
麥麥提的維吾爾族鄰居,一個個過來告訴尤良英怎麼護理,用土鹽,用蛋清……
領導感嘆,那感情,真不是裝出來給誰看的。
麥麥提是家鄉第一次靠自己力量走出來的打工者。
兵團缺拾花工,而麥麥提家所在的皮山縣屬於國家級貧困縣,很多人窮,但不知道怎麼辦。
麥麥提開始組織帶領鄉親去兵團務工。最多的時候,400人坐著13輛大巴車浩浩蕩蕩地開過來。
隨著來幹活的維吾爾族同胞越來越多,到了穆斯林最為重要的古爾邦節,數百名群眾聚在一起聯歡,桌子上擺滿了葡萄、西瓜和乾果。女人們端上大盤的炸馓子、烤馕,整個連隊的大喇叭都播放著歡快的維吾爾族歌曲,人們圍著圈兒跳起了舞。
尤良英和麥麥提都跳。尤良英會跳麥西來甫,麥麥提也會跳最時尚的漢族廣場舞,“你是我的小啊小蘋果……”
在尤良英的鼓勵下,麥麥提逐漸展示出維吾爾族會做生意的天分。
冬天農閒時,麥麥提和幾位親友,拿著尤良英家的音響和柴火,擺起了夜宵攤,噴香的抓飯、涼粉、烤包子、馕坑肉配上熱鬧的維吾爾族音樂,生意很是紅火。
忙不過來時,尤良英一家就去幫忙稱秤收錢。
2010年3月,尤良英夫婦開車去皮山看望麥麥提一家。大雪中撞上一塊大石頭。尤良英昏迷,丈夫滿頭鮮血。所幸碰到一位維吾爾族老大爺和一個小姑娘,把他們弄回帳篷,用草藥敷上傷口並整整守護了一夜,尤良英的丈夫才甦醒過來。
“雖然一直沒有找到他們,但我記得老人叫瓦汗扎爾。”尤良英説,從那以後,覺得人真的都是一樣的,再也不會去分什麼漢族和維吾爾族。
2013年,麥麥提和朋友合開的農家樂開業,尤良英受邀前往。
在功能表上,尤良英看到一行漢字。
一片維吾爾文中,三個漢字特別顯眼:感恩菜。
等端上桌來,才發現是自己過去常吃的涼拌蒲公英。
這個在內地隨處可見的植物,在皮山地區卻並不生長。麥麥提提前一年從阿拉爾帶回種子,種在一小塊土地裏。
只是等著尤良英來時,把她喜歡吃的,綠綠的一盤青菜端上來。
蒲公英的種子很難採,輕輕一碰,哪怕是呼出一口氣,就會隨風飄散。
麥麥提一米八幾的漢子,要蹲在地裏,用最輕柔的動作,在最適當的時間,屏住呼吸,雙手去捧,才能採集到成熟飽滿的蒲公英種子。
尤良英被這種細膩感動得掉眼淚。
她感嘆,你怎麼對人,人家就怎樣回報你,人心啊,都是肉長的。
2015年4月,麥麥提不聲不響地在尤良英房前的菜園裏種下了兩棵桃樹、兩棵李樹。尤良英笑話他説,這麼小的樹苗,什麼時候才能吃上果子啊。
麥麥提笑了笑,沒有吭聲。
記者問起,麥麥提説,我已經在這裡和姐姐一家共同勞動生活了十年,有一天如果我不在了,這幾棵桃樹和李樹可以幫我守護他們。
麥麥提説,維吾爾語裏,有桃李不分家的説法。桃可以嫁接到李樹上,李嫁接到桃樹上也能活。
麥麥提的家在塔克拉瑪幹沙漠的南邊,尤良英的家,在沙漠北緣。
從2007年開始,從尤良英的家鄉阿拉爾,到麥麥提的家鄉和田,一條沙漠公路建成通車,全長400多公里。
路雖然遠,一直向前走,沙漠總能穿過。沙漠公路的兩旁,頑強地生長著耐旱的植物,每個春天,都能帶來它們的綠色。新華社北京9月16日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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