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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中,我在故鄉膠東

  • 發佈時間:2015-09-11 19:31:55  來源:中國財經報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羅伯特

  端據點,槍炮聲頻頻

  太平洋戰爭爆發後,特別是1943年、1944年之際,形勢已開始好轉,我軍在許多地方展開了局部反攻。那兩年間,我們那一帶的莊戶人家經常聽到槍炮聲,白天是小股部隊的“接火”,晚上是我軍拔除日偽軍據點的戰鬥。往往是半個夜晚,槍聲密集,間或也有迫擊炮和擲彈的響聲。而最震撼人心的是,是我軍用炸藥包炸毀敵軍炮樓的轟響。農家的窗戶紙因此不住地震顫,人們幾乎整宿不能入睡。我一面聽著槍炮聲,一面聽大人們的評論:“聽,這是地瓜藥鼓炮樓!”我至今也不清楚,為什麼他們將炸藥稱作“地瓜藥”。

  在那兩年中,我軍拔除的敵偽據點有蘆頭、黃城集、大陳家、石良集等處。其中大陳家據點是敵人為“確保”招遠玲瓏金礦所設置的,黃城集據點則可扼守黃縣與蓬萊之間的交通要道,而石良集據點是威脅著我艾崮山區根據地的一顆非拔不可的釘子……我軍在攻克黃城集據點後,還在我們那邊撒了油印傳單。有篇文章還特別提到日本反戰同盟的成員向據點日軍喊話,並俘虜了幾名“真鬼子”的事。當然,在攻克這些據點的戰鬥中,也難免會遇到某些不順利的情況。記得石良集據點首攻未下,敵偽軍便撒了很多石印傳單,大肆鼓噪。反正那些年給我的印象,無論是抗戰期間的敵偽軍,還是解放戰爭中的國民黨,他們的宣傳虛構“勝利”成癖,造謠蠱惑成性。

  小欒家疃,與黃縣縣城東門一河之隔。它在近代史上應該説是很有特定意義的地方。最遲在十九世紀末,西方列強就開始覬覦這個地方。他們在這裡修建教堂、學校和醫院,一處錯落有致的大型西式建築群誕生了。而在這裡從事傳教等活動的多是美國人。有一樁事,是前幾年聽當時的中國現代文學館一位負責人講的。他説美國有一位已逝世的、名氣與賽珍珠相當的女作家甫愛德,就是出生於中國山東黃縣的一個美籍教會之家。地處這片教會區的醫院名叫“懷麟醫院”。我小時候,皮膚一被蚊蟲叮咬,抓撓後往往成瘡,母親曾帶我去那家醫院就診過。記得一位類似肯德基創始人模樣的白髮美國老頭,從小窗口遞給我們一小瓶藥水,回家兌水敷于患處,也不見有多大效驗,估計那藥水就是磺酒之類的。

  日寇進佔縣城後,開頭一段時間對美國産業還算客氣,但太平洋戰爭爆發後,他們對老美便動了真格的,不但驅逐了所有的美國人,而且將一應動産不動産都據為己有。原來的懷麟醫院基本上就成了專為日偽軍治病的軍隊醫院,一般中國人很難有機會去這個醫院就醫。

  就在那不久後的一天晚上,我們聽到自東面不遠處傳來密集的槍炮聲,一直打了半個多鐘頭。幾天以後,聽村裏消息靈通的人説,這次戰鬥是八路軍通過突襲、強攻,搬走了這個軍隊醫院的大部分藥品和器械。

  這些頻繁的戰鬥行動,極大地鍛鍊了身歷其中的敵佔區和遊擊區的老百姓,尤其是上小學的孩子們。我們好奇地交流著八路軍和日偽軍交戰的資訊,但沒有人與他們近距離接觸過。不過,有些年歲大些的同學對軍事知識、兵器性能等有濃厚的興趣,他們知道了三八大蓋、歪把子機槍、大鏡面匣子(驅殼槍)、日式雞腿匣子、大小號擼子(手槍),還有“手提式”(衝鋒槍)等槍械。有一位姓王的同學(抗戰勝利後參加我軍)甚至還能頭頭是道地説清日軍手提機關槍的“成色”,説它“不過關”,打不了幾梭子彈,槍筒熱了就拉子兒(子彈不能正常射出)。我在一旁聽著,覺得蠻有興趣。這可能是我最早的軍事常識“入門課”。

  到1945年春天,黃縣地面上除縣城和西面的龍口港以外,其餘的據點都已被拔除。與此同時,槍聲大作的情況也隨之減少,有時反倒感到了一點靜寂。但在一兩年之後,我又聽到和看到了更激烈的電閃雷鳴般的槍炮聲。這已是解放戰爭的熾烈階段,歷史又翻開了新一頁。

  室內課堂與天空大課堂

  “飽學”先生戰子漢老師負責教我們年級的語文和音樂。他的嗓音很好,據張校長介紹,戰老師當年在上海參加過合唱團,他的男中音相當出色。

  記得有一天上午,戰老師給我們教歌時,事前在黑板上寫好了《漁光曲》的曲譜,上課時又將油印的歌篇發給我們每人一張。他告訴我們,這首歌的原唱是歌星王人美。對於這位電影明星,我們也是知道的。別看我們地處海隅農村,也許是因為距離天津、大連、青島等城市都不算遠的緣故,我們對周璇、李麗華等歌星也都很熟悉。戰老師就一句一句地教唱這支《漁光曲》。當我們學唱了一輪,戰老師突然説:“同學們休息一下吧,現在我給你們出一道另外的問題,看你們誰能答出來。”他説的是毛澤東主席,我們當然是知道的,異口同聲地回答:“人民的領袖!”他又問:“毛主席現在住在哪?”我搶先回答:“延安。”這是我從張校長拿的油印畫報上看到的。但戰老師以下的問話,我們大家七嘴八舌,誰也沒答對。

  “毛主席是哪省人氏?”

  “陜西?”

  “江西?”

  “河南?”

  我們大家近乎瞎猜了,最後戰老師不能不説出答案:“是湖南省,湖南省湘潭縣人。”

  對於我來説,這個知識獲取於此時此此刻。

  經過一段提問與回答之後,戰老師接著繼續教唱《漁光曲》,他帶領我們齊唱、復習。誰知一遍還沒唱完,外面傳過來雷鳴般的轟響,但透過窗戶看天,明明天氣晴好,再説眼下也不是雷雨季節。那麼……這轟鳴聲越來越大,致使我們難以再唱下去。戰老師起初還竭力保持鎮靜,專心致志地領唱,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後來,他也扛不住了。愈來愈厲害的干擾,令他不自覺地皺起了濃黑的雙眉。終於,我們聽到張校長透過門窗的喊聲:“出來吧,別唱啦。看天上的飛機!”他的聲音裏透著喜悅,顯然不是敵人的飛機。

  我忘了當時戰老師是否發佈了指令,反正大家呼啦一下子衝出教室。這時,校長和幾乎所有的師生都在寬敞的大院裏仰頭看天,天上果然高高地飛著一架架銀白色的飛機,都是往一個方向——自西南飛往東北。

  “是美國的飛機,從重慶起飛,飛往中國的東北,去執行遠端轟炸的任務!”這番話的許多詞對我來説都覺得很新鮮,我不禁佩服地看著張校長興衝衝的臉。這時,他就是我們大家的權威,是我們的知識庫。

  也只是小矯老師補充了一句:“是BZ9重型炸機!”

  “嗯,是BZ9,空中堡壘,光是飛機輪子就有一人多高。”張校長雙手比畫著,給我的印象好像是他曾經見過這種飛機。

  我注意到,只有孫老師沒有説話。她好像一面看一面在沉思著。這時的她,仍然是齊耳短髮襯著略顯黝黑的圓臉,條紋夾袍的外衣被風撩起襟角,最後她只是自語地問道:“這不知是去轟炸什麼地方?”

  “恐怕是鞍山昭和制鋼所,前些天曾經報道過一次。”又是張校長的解答。

  此後有報道證實,美機的確是轟炸了東北鞍山日本的鋼鐵廠。但有一點與張校長所説的略有不同,即一説是“昭和制鐵所”。若干年後,我也未作詳細考證,不知哪個名稱是準確的。

  不過,這次“過飛機”,在我們家鄉是一個大事件,那往返多次和穿梭的“銀鷹”,一直過了一整天。我們小孩子家也都知道,美國是抗擊法西斯國家的盟友。對於這次大轟炸,我們心裏都覺得很痛快,認為這是對日本鬼子的一次有力的懲罰。只是不知縣城裏和龍口港據點的日偽軍,他們的心情怎樣?有什麼樣的反應?

  另一方面,在這不久以後,有鄉親從“滿洲國”(當時的中國東北)回來,傳説美機的大轟炸固然削弱了鞍鋼的生産能力,卻也炸死、炸傷了許多中國工人和平民。

  當時在“看飛機”的現場,孫老師那副兀自沉思的神情,對我來説一直到現在都是待譯而未譯的人生密碼。我也永遠沒有機會問她:“您當時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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