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租難禁更難治

　　■陳伊昕

　　來去匆匆的群租客、性格各異的房東是一紙租房契約中不可或缺的兩大因素。左鄰右舍、查封群租的執法者，則讓這段關係的延續變成了一場舉報與躲藏的“貓鼠遊戲”。租客扮演著彼此生活中完全不重要的角色，但如廁、洗浴等排隊造成的公共空間爭搶，則時常引發矛盾。

　　房東謹慎 “草木皆兵”

　　“至少3天起租，有30元的和35元的，能行就住，不行拉倒，不講價！”電話那頭的聲音高頻且急促，態度和言語遠不及網站介紹中那般溫情而翔實。近日，記者致電位於北京勁松的一家“求職公寓”，被告知一張鋪位的價格至少為每晚30元。聽到記者語帶猶豫，對方“啪”的一聲挂掉了電話。

　　在某租房網站上，僅在8月23日當天，就有34條位於勁松的短租房消息，其中有13家的日租金被標注為30元以下。網頁上均未註明房源地址，看房者須致電房主獲取相關資訊。

　　記者隨即聯繫了其中5家位於勁松的“求職公寓”，一張床舖的日租費用基本維持在30元、35元、40元3個檔次，對應著多人間、6人間、4人間等不同的待遇。其中，有一家公寓稱鋪位緊張，4人間、6人間滿員，僅多人間有餘鋪。該房主對多人間的解釋為“十幾個人一間屋吧”。

　　此外，有一位房主在被問及“屋裏一共住了多少人”時立刻挂了電話。截至今年5月底，北京市在調查摸底階段開展聯合執法675次，依法拆除違法群租房573戶、1671間，共有1372名房主因違法群租房被處罰。

　　“房東警惕性很高的，”曾是群租戶的秦戟告訴記者。先是穿著被上下打量，而後被問是不是北京戶口，在入住某群租房之初，秦戟就曾受到房主的百般“考驗”。

　　上班族田中秋説，面對“陌生人”的敲門，他從不敢擅自行動。今年7月，他曾遇到兩位片警入戶檢查群租房。據報道，今年6月~9月為違法群租房集中治理階段。

　　小摩擦日復一日

　　田中秋目前居住的是一間月租金為1750元的次臥，但其所在的兩居室實際上卻被隔出了4間屋子，共住了7個人。這意味著，平攤到每個人身上的公共資源受到了擠壓，如廁、洗浴、做飯都需要排隊，而用時稍長也會引發個體間的小衝突，尤其是在工作日早晨。

　　室友秦戟笑稱這是“清晨的戰役”，而且這種矛盾在那個塞滿14個租客和房東一家的兩居室裏顯得格外突出。

　　“早上6時30分就能聽到客廳裏的不滿之聲，近乎20人用1個衛生間所帶來的麻煩，很容易讓人暴躁”。為此，秦戟決定5時錯峰使用衛生間。

　　“可是每個人的廁所使用權是平等的，憑什麼讓我放棄難得的睡眠而早起？”秦戟回想起其中的一位室友，他在21時“歸巢”後忘記留意洗手間的空閒狀態，直到23時才進去洗澡。這位室友因為少睡了兩個小時而抱怨不已。

　　由於不需要上班，置身事外的秦戟默默地看著屋子裏吵吵鬧鬧的一切，就像是看一場滑稽戲。“在這樣的小摩擦裏日復一日，群租生活的節奏反倒過得比想像中快”。

　　秦戟的床舖曾被別人睡過，他因此和房東大吵了一架。他認為，由於住客的流動性極大，加上彼此並不熟識，如果房東管理不到位，房客們的權益就難以得到保障。“有陌生人闖進，而室友們不過問，這讓我感到後怕”。

　　房東“躺著也賺錢”

　　形形色色的群租客、房東構成了“群租江湖”中的重要生態。在租客盧廣眼中，房東的角色有些複雜，她不僅是精於算計的“包租婆”、管理公共衛生的服務者，也是租客之間矛盾的調停者。

　　“房東人挺好的，會不定期來視察，但頻率不高。住客遇到什麼麻煩，都會找她來幫忙”。

　　盧廣透露，這位女房東在小區裏至少有3套房，在外面的小區可能也有房源。所以，當其中一套合同到期並被要求騰退租客時，盧廣第一時間被安排到了其他住處，而且有挑選房型和床舖的餘地。

　　秦戟也反映，他的房東在兩個相鄰的小區中至少有5處房源，且均是針對男性的群租。至於專門租給女性房客的房子有多少，他並不清楚。房東並非房子真正的主人，他們作為承租者將房屋打了隔斷再次出租。“房東真是躺著也賺錢”。

　　群租禁令出臺後，曾有聲音指出，對於禁而不絕的群租現象，應加大對二房東的違法成本處罰力度，情節嚴重的可以追究其刑事責任。而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教授廉思于2014年發佈的“北京市青年住房情況調查”顯示，在近5000個受訪者中，租住在保障性、政策性住房裏的青年仍然很少，只佔4.6%，而租住在群租房、低矮平房及地下室等“非正規房源”裏的人，佔據了相當高的比例。

　　“群租房是反人性的，很多個人隱私都不得不暴露給陌生人看”。田中秋告訴記者，自己雖是一名群租客，但難免會産生“租不起房就該接受優勝劣汰法則”的想法。

　　言雖至此，但田中秋遲遲未舉報自己所在的群租房。因為捨不得那一個月的押金，月薪4000元的田中秋選擇在這間屋子裏再忍兩個月。一旦租約合同履行期滿，他將迅速搬離這個“週遭環境複雜”的小房間。

　　“下一站你打算在哪落腳？”記者問田中秋。“我不知道，但只能是一個小房間。”他答道。（據中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