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洋

　　坐落于廣西壯族自治區西北部的隆林各族自治縣群山環繞、民風淳樸。但8月13日，一則新聞報道打破了這座偏遠縣城的平靜：“百色助學網”創始人王傑披著公益外衣，性侵多名中小學生的事件被曝光。當晚，在隆林縣文化體育廣場江那小區470號的出租屋內，王傑被警方帶走。曾被媒體譽為“大山裏的天使”的王傑，露出了“魔鬼”真容。得知王傑的惡行被披露的消息，山東青年秋楚（化名）長吁了一口氣，長達1年多的追蹤和調查，終於等到了一個結果。

　　神秘的“百色助學網”

　　2012年，山東泰安一家義工組織的成員秋楚在第一次打開“百色助學網”時，就被網站上廣西偏遠山區孩子的貧困情況和對求學的渴望打動了。

　　“百色助學網”是由隆林縣沙梨鄉人王傑于2006年3月以個人名義創辦的，主要為百色地區的貧困學生募集助學金。在接受媒體採訪時，王傑稱網站創辦9年來，資助貧困學生4000余人，共接受逾萬名愛心人士的捐款700多萬元。“助學達人”“大山裏的天使”是當地媒體給王傑貼上的標簽，他的助學事跡也因報道而廣為傳播。

　　跟義工組織的成員商量後，秋楚發動同伴義賣募捐了一筆錢，于2012年~2013年分批匯入“百色助學網”的捐助賬號。這家網站的捐助賬號是王傑個人的工行賬號。起初，秋楚也覺得有些奇怪。王傑解釋説，人手和資金不足，就沒有正式去民政部門申請註冊，所以沒有對公賬號。出於對王傑的信任，他們希望王傑能根據孩子的實際情況，安排資助金的使用和分配。

　　公益助學變成一門生意

　　2014年初，秋楚突然收到一條受資助的女學生發來的QQ留言，説王傑對外提供的受助圖片是假的，她沒有得到那麼多助學款。這名學生還表示，王傑説要領助學款的話必須去他家，她説不敢去，王傑就取消了她的受資助資格。

　　這名女生的欲言又止，讓秋楚感到有些不尋常。2014年5月，他抽空來了趟廣西隆林縣，走訪了隆林中學、克長小學和沙梨小學等幾所學校。他發現孩子們説的情況屬實，王傑並沒有按照承諾足額地將助學款發放到孩子們手中，有的人被扣掉10%～20%，有的人甚至一分錢沒有拿到。

　　秋楚在“百色助學網”上反覆查閱資料，發現有個叫張鈞的廣東老闆跟王傑在網站上互動較多。他想辦法聯繫上張鈞。張鈞透露，他去隆林“助學”過很多次，“來隆林真好，有吃、有喝、有住，還有姑娘玩”。

　　聽説是張鈞介紹的朋友，王傑對其毫不設防。得知秋楚有捐款意向，沒交流多久，王傑就拋出了“可以提供色情服務”的橄欖枝。為了證明所言非虛，他還在網路聊天時，用手機對著攝像頭播放了一段他性侵女童的視頻。

　　“從視頻上看，被王傑性侵的小姑娘至少有5人以上，都是10多歲的孩子。”秋楚説，之前總以為王傑在開玩笑，但這麼多的不雅視頻表明，王傑確實披著公益外衣，幹著令人不齒的勾當。

　　陸蕓（化名）是王傑口中“從小學吃到現在”的一名壯族女生。出於對資助人的信任，她們毫無防備地被王傑帶到隆林縣夜市街的一家賓館。當晚，兩名小學女生被王傑和他的一個朋友在賓館房間給侵犯了。

　　秋楚是通過王傑的QQ空間找到陸蕓的，聯繫上陸蕓後，她説的第一句話就是：“沒有人比我更恨他了，他毀了我！”得知秋楚在調查王傑的醜惡行徑後，陸蕓和其他一些受害女生漸漸聚集在一起，幫秋楚蒐集證據。

　　隆林縣是他的天下？

　　在“百色助學網”創辦的9年間，王傑性侵多名未成年少女，為何始終沒有人向當地警方或教育部門揭發舉報呢？

　　“我們説要告他，可是，都沒有用的，他説隆林縣是他的天下”。陸蕓這樣解釋她多年來忍氣吞聲的原因。

　　秋楚告訴記者，他在假扮老闆調查王傑時，因為最後不能兌現承諾，王傑曾惡狠狠地對他説：“以後到隆林縣小心點兒，讓你有來無回！”

　　王傑到底是何許人？他真有幕後勢力撐腰，還是在虛張聲勢？

　　記者在隆林縣沙梨鄉走訪時了解到，王傑出生在沙梨鄉岩償村一個貧困家庭，父親過世，母親在家，家中兄妹5人，其中大哥病逝，其他幾人也都過著尋常百姓的生活。

　　1999年，王傑從百色市右江民族師專畢業後，先後在隆林縣沙梨鄉中心小學下轄的開衝、岩償、委堯等村辦小學任教。一名在沙梨鄉執教多年的教師告訴記者，王傑在岩償村小學任教期間，曾因為男女問題鬧得滿城風雨。當時，王傑跟一名代課教師談戀愛，在女方懷孕9個月時，被王傑逼其引産後分手，搞得“全鄉的老師都知道了”。一位曾在沙梨鄉派出所工作的警察也證實發生過此事。

　　面對外界的質疑和追問，王傑要麼會嚇唬對方自己有官方背景，要麼電話不接、網上留言不回。在“百色助學網”上，王傑在一張照片下方自我介紹説，他供職于廣西壯族自治區隆林縣宣傳部外宣辦。但記者求證發現，他只是在2009年被隆林縣宣傳部外宣辦短期借調過。多名熟悉王傑的受助女生稱，王傑還有一名玩得很好的朋友叫楊傑，經常在受助女生面前自稱是隆林縣人大官員。但記者求證發現，楊傑只是隆林縣人大的司機。

　　受侵犯的都是山區最弱勢家庭的孩子

　　近年來，國家逐步構建了完善的獎助學金體系，義務教育階段學費減免，還有營養改善計劃的餐補。按道理來説，經濟條件再困難的家庭，送子女接受義務教育也並非難事。為什麼隆林縣還有相當多數量的中小學生，要通過王傑來申請資助呢？

　　“從王傑那兒拿資助，他會讓你感覺到這東西不是白來的，你得付出。”小美曾利用暑假在“百色助學網”打工，幫忙收集統計貧困學生的名單。每次有愛心人士來隆林縣考察，王傑就會叫上她和幾名受資助學生出去陪酒，“他説接待也是一種工作，有的愛心人士看到我們這麼小的孩子，都説讓我們喝酒不忍心”。

　　“王傑很會挑學生，他侵犯的基本上都是山區最弱勢家庭的孩子，他利用了她們的無知和無依無靠。”秋楚説，他接觸過多名受害女生，這些大山裏的姑娘受傳統觀念影響，覺得被侵犯是件丟人的事，不敢告訴家人，更談不上報警。

　　廣西思貝律師事務所主任阮子文律師認為，王傑以“百色助學網”為募捐平臺，偽造貧困生資料，且募捐得來的助學款並未全部發放給貧困生，而是以非法佔有為目的，用虛構事實或隱瞞真相的方法，將募捐款項部分或全部據為己有，其行為已涉嫌刑事詐騙。此外，他強迫受助女學生與其發生性關係的行為，涉嫌強姦罪。他利用金錢誘惑或不予發放助學款為由，拉攏、勸導、誘惑這些貧困女生接受外地老闆嫖宿或包養，實質上已涉嫌介紹賣淫罪。

　　這些罪名的成立，除了需要警方調查取證外，受害者的指證也是關鍵因素。但遺憾的是，即便是案發後，也沒有幾個人站出來向警方報案。秋楚介紹，有的受害者還在讀大學，有的在他鄉打工，“她們一是怕隱私洩露難以做人，二是對偵查部門沒有信心”。

　　王傑的罪惡行徑被曝光後，百色市官方于8月14日公開表示，王傑以個人名義創辦的“百色助學網”涉嫌違法。事發後，隆林縣警方成立了專案組偵辦此案。王傑以涉嫌強姦罪已被警方逮捕。警方稱，由於王傑的案件涉案人員較多，案情還需要進一步深挖。

　　（據《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