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體》:站在科幻文學的浪尖上
- 發佈時間:2015-09-05 01:31:10 來源:科技日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我讀《三體》是在2009年,可謂佩服得肝腦涂地。彼時,第三部尚未問世。而今,大劉獲雨果獎,幾乎被媒體“鎖定”,看到如此之多的品評,我也忍不住想談些什麼,就從騰訊專欄作家李淼的一篇文章談起吧。
李淼在8月25日的專欄中提出《三體》是“我們時代的新經典”。封《三體》為經典,我無異議。經典的含義本就模糊,經典的範圍可以很廣,從《詩經》到《鐵道遊擊隊》都可以是經典,《三體》有何不可?我所不贊同者,是他拿《三體》和《紅樓夢》比較,先以略顯誇張的語調讚揚一通《紅樓夢》,再讓《三體》取而代之。他説:“真正喜歡《紅樓夢》的畢竟是愛讀古典小説的小眾,人民需要新神話。”“過去,場景往往是這樣的:你談荷馬史詩,我們有《紅樓夢》;你談《神曲》,我們有《紅樓夢》;你談莎士比亞,我們有《紅樓夢》;你談《追憶逝水年華》,我們有《紅樓夢》;你談《尤利西斯》和《芬尼根的守靈夜》,我們有《紅樓夢》;甚至你談魔幻現實主義,我們也有《紅樓夢》。眼下,另一部我們需要的神話正在崛起。”是,《紅樓夢》雖然偉大,但也不見得能以一當十,與任何一部西方偉大作品抗衡;同樣,《三體》雖然傑出,也未擔當得起人民需要的“新神話”之重任。
其實,《三體》和《紅樓夢》可比性不是很大,雖然二者皆為小説,然其區別實不亞於熊貓之於波斯貓。粗暴一點説,《紅樓夢》是“雅文學”,《三體》是“俗文學”(雅、俗只是分類,無高下之意)。《紅樓夢》是雅文學,語言好極了,結構巧極了,可以反覆咀嚼。我們讀《紅樓夢》可以欣賞它的“言”,但它不止于“言”。此外,《紅樓夢》的好處不光在於它所“言説”的“事”,而是這些敘事包蘊著的人情世態、人生境遇、人性層次。《紅樓夢》的言是圍繞著人情人性來的,這就是它的意。“意在言外”,需要體會。這種體會隨閱讀者知識水準、人生經歷等等的變化而變化,故能常讀常新。《紅樓夢》的這種特質,就是我們常説的“文學性”。文學性是評價雅文學的重要指標,而對俗文學,我們通常不這樣要求。事實上,俗文學在文學性上表現出色的也很少(不能説絕對沒有)。俗文學主要是“説事”,“事”之重要性遠遠超過“説”,而且往往是“言”盡“意”也盡。毋庸諱言,《三體》文學性是不佳的,這無傷《三體》的魅力,大劉構思之宏大非常人能及。這宏大想像以科學理論為依據,非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而有天馬行空的無窮魅力,令人心潮起伏、腦洞大開,讀起來很“爽”。但這種“爽”,是爽快之爽。《紅樓夢》讀著也“爽”,但是“爽”中帶“酸”、帶“苦”、帶“悲”。
若就閱讀體驗論,讀《三體》和讀武俠差不多。與其把《三體》和《紅樓夢》對比,不如把它和武俠對比。武俠、言情、探案、科幻本就是俗文學最常見的類型。
若拿《三體》和金庸武俠對比,也很難説它超越了金庸武俠,頂多只能説各有韆鞦。論想像力,大劉和金庸各有韆鞦,金庸在題材之宏大上或有不及,但論想像之細膩,怕有過之。若説論想像力的紮實性,二人也各有道行。雖然降龍十八掌、淩波微步之類武林絕技不合於物理學原理,但金庸是以宗教、歷史、文學等學科上的知識做他想像世界的支點的。大劉則以科學知識為想像之支點。一本於人文,一本于科學,很難説這兩種想像誰更高明。若論閱讀快感,二者實不相伯仲,都是那種讓你成天神經兮兮,沉湎其中的作品。要論影響力,至少到目前為止《三體》和金庸不是一個量級的——我想以後也還是如此。從這一點上説,李淼説《三體》是“人民”的“神話”,我倒覺得金庸更像一點,畢竟金庸擁有更多的“人民”,武俠也比科幻更像“神話”。
雖然,我覺得大劉的“二向箔”打不過金庸的“六脈神劍”,不過,如果要我做推薦書目,在二人中只能選擇一個的話,我會推薦大劉。金庸,我所欲也;大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金庸而取大劉者也。何以故?就因為它是科幻文學。科幻文學不僅替我們打發時光,它還有兩個重要的社會價值。首先是科普作用。好的科幻文學,莫不以人類已經取得的科學真理為根據展開想像,它也是用通俗易懂的方式介紹這些科學成就。在科學素養嚴重不足,各類迷信還很有市場,“大師”輩出的時代,科幻文學豈不有一絲救弊之功?其次,更重要的是,科幻文學是一種“未來之思”。作為“未來之思”,科幻文學是一種指引,人們不僅會在它的指引下去想像未來,甚至某個被激發起好奇心的孩子長大後會努力研究、把其中的一些幻想變為現實,這在科學發展史上並不少見——而“易筋經”“打狗棒法”是不可能引導人類去想像未來,更不可能促進科學進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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