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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不做自了漢

  • 發佈時間:2015-06-06 01:31:10  來源:科技日報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羅伯特

  關於擇業,胡適特別強調興趣的重要性。

  不過,即使你對從事的工作充滿興趣,要想成功,還得有天分,肯努力。用胡適的話來説,就是絕頂聰明的人,又肯下笨功夫,方可成功。

  胡適晚年對秘書胡頌平説:“凡是有大成功的人,都是有絕頂聰明而肯做笨功夫的人,才有大成就。”

  有天分,肯努力,但所處的環境不佳,那麼,絕頂聰明者,漸漸也會失去學習的激情和追求的熱望。結果,再聰明的人,在環境的限制下,也經不住歲月的侵蝕。胡適堂叔胡近仁就是一個例子。

  胡近仁雖是胡適的堂叔,但兩人年齡相倣,早年讀書時,兩人成績相當,交往密切。胡適後來赴美留學,又入北大做教授,漸漸成為萬眾矚目的學術明星。胡近仁一輩子沒走出家鄉那巴掌大的地方,一直“矮人國裏做王”。既無競爭對手,又乏切磋同伴,環境閉塞,資訊不暢,久而久之,激情與鬥志消融于日常生活的雞毛蒜皮中。一個才思敏捷飽讀詩書的少年,長大後,于學術上竟毫無建樹。

  即使天分高,肯努力,又身處絕佳之學術環境中,所取得的成績也不一定盡如人意。

  在胡適眼中,趙元任天分極高。他和胡適是同屆庚款留美生。趙元任的成績是第二名,遠遠高於第55名的胡適。在送給趙元任的一幀相片中,胡適於相片背後題寫的一段話寄寓了他對趙元任的熱切期待:

  “每與人平論留美人物,輒推常州趙君元任為第一。此君與余同為賠款學生之第二次遣送來美者,畢業于康南耳,今居哈佛,治哲學,物理,算數,皆精。以其餘力旁及語學,音樂,皆有所成就。其人深思好學,心細密而行篤實,和藹可親。以學以行,兩無其儔,他日所成,未可限量也。”

  但由於趙元任興趣太廣,人到中年後,他取得的成就與胡適對他的期待不能相符,胡適充滿惋惜地感嘆:“元任是稀有的奇才,只因興致太雜,用力太分,故成就不如當年朋友的期望。”

  胡適本人似乎也重蹈了趙元任“博而不精”的覆轍。

  胡適弟子唐德剛對老師因興趣廣泛而耽誤學術感到惋惜,埋怨老師“撈魚摸蝦,誤了莊稼”。確實,胡適的學術名著《中國哲學史大綱》只有上卷沒有下卷,對胡適對讀者對中國的學術界而言,都是令人扼腕的憾事。

  或許,顧頡剛是個正面的例子。

  剛步入社會,顧頡剛就意識到自己只適合做學問。在給胡適的信中,他説:“我的性情只適於研究,不適於服務,亦不適於教育。故商務之事我固不願做,即北大研究所之事亦未嘗願做。我所以渴想回京之故,一來想避去家庭,二來想治愈濕疾,三來為參考與問業的便利。”

  顧頡剛和傅斯年是同學。後來傅斯年主持中山大學歷史系時曾請顧頡剛去做教授,相處一段時間後,顧頡剛對傅斯年忙於政務荒疏學術頗有微詞。在給胡適的信裏,他恨鐵不成鋼地説:

  “孟真為人,能讀書,能辦事,而太不上軌道。他的多才多藝適使他毀壞了自己。我們屢屢諷他,但他終不能聽。”

  胡適認為“小草窩裏出頭,矮人國裏稱王”,會毀了一個人。顧頡剛早就意識到這一點。在中大做教授時,顧頡剛薪水不低,地位亦高。但他卻想盡辦法離開那裏重回北京。主要原因就是不想“小草窩裏出頭,矮人國裏稱王”。

  在給胡適的兩封信中,他都提到這一點。

  “到了廣州,在小雞裏做鳳凰,甚怕有墮落的危險。……故薪金雖多,亦不留戀了;學生雖依依,也顧不得了。”

  “所以一定要脫離廣州,回到北平,即是‘寧為牛後,毋為雞口’的意思。因為北平前輩甚多,青年們罵不到我,也捧不到我,容許我安心讀幾年書,打好我學問的基礎。”

  正因為心無旁騖,學有專攻,且一直身處學術中心北平。顧頡剛的學問與日俱進。僅從學術建樹來説,顧頡剛後來居上,不僅把傅斯年甩在身後,甚至超越了老師胡適。

  雖然顧頡剛的學問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超過了老師胡適。但從社會貢獻這方面看,他遠遠不如身兼多職熱衷公共事務的胡適。

  胡適做過駐美大使,歷任北大校長,中央研究院院長,他對中國外交、教育、學術方面的貢獻,顧頡剛望塵莫及;胡適辦過報刊,四處演講,為推進中國民主化進程所付出的努力,顧頡剛也難望其項背。

  胡適投身公共事務,不惜為此犧牲自己的時間和精力,當然是因為他責任心強。一腔熱血使他常常走出書齋,荒廢了學術。一次,為辦《獨立評論》,他夜裏十點寫文章《信心和反省》,直到淩晨四點才完工。妻子江冬秀心疼丈夫,責怪他不愛惜身子。胡適回答:“我七天之中,把一天送給《獨立評論》,不能説是做了什麼有益的事,但心裏總覺得這一天是我盡了一點公民義務的一天。所以我每到兩三點鐘上床時,心裏總覺得很好過;若是那一天做了一篇比較滿意的文章,心裏更快活了。”

  可知,胡適學問的“不長進”,正是他為國家為大眾所做的犧牲。我們為此惋惜可以,但不能責怪,而應敬佩。

  那麼,胡適為何能犧牲自己的學術投身公共事務呢?我想,這是因為他們雖熱愛學術,但也有“不做自了漢”的志向。

  胡適父親最佩服的一個人是上海的張煥綸先生。張煥綸教人的宗旨就是一句話:“千萬不要僅僅做個自了漢”。胡適的為人處世受這句話影響頗深。

  1935年7月3日至7日,胡適帶著次子胡思杜,和任叔永、陳衡哲夫婦等人,作平綏路全線旅行。火車上蒼蠅多,胡適和兒子比賽打蒼蠅,還賦詩一首:父子打蒼蠅,各出一身汗。堂堂好男兒,莫作自了漢。

  兒子那麼小,胡適就向他灌輸“莫作自了漢”的思想。

  倘若躲入書齋,精研學問,那麼,學術成就再大,也不過是一個胡適不屑為之的“自了漢”;現在,他犧牲自己的學術,為國家、民族、大眾付出更多的心血,雖然自己的著作不少成了爛尾樓,但對社會和國家的貢獻卻不是一個“自了漢”所能比的。

  安於書齋,傾心學問,像顧頡剛這樣一心搭建自己的學術大廈,固然無可厚非,甚至令人稱道;而走出書齋,投身社會,像胡適這樣不做自了漢,更值得我們欽佩和敬仰。

  唐德剛説胡適“撈魚摸蝦,誤了莊稼”,而我要説,胡適不做自了漢,雖瘦了自家的學術之樹,卻肥了社會的公共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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