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王小龍

　　《三國演義》中有一個很有意思的橋段：生擒于禁斬殺龐德之後，關羽不幸被一枝毒箭射中右臂，神醫華佗用刀切開皮肉，為他刮骨去毒。在場的人都嚇得面如土色，而關羽卻神情自若，一邊喝酒吃肉，一邊下棋聊天。

　　羅貫中如何也想不到，其筆下的這段故事600多年後在遙遠的太平洋彼岸得到了真實的重現。不過故事的主角從紅臉長髯的關公換成了金髮碧眼的美國大兵，關雲長面前的酒肉棋盤則被換成了時下流行的虛擬現實遊戲裝備“Oculus Rift”。

　　山姆·布朗中尉

　　這位“穿越版”的關公名叫山姆·布朗，是一名美國陸軍中尉。2008年在阿富汗坎大哈執行任務時，他所乘坐的車輛遭遇簡易爆炸裝置（IED）襲擊，瞬間變成了一個火球。布朗雖死裏逃生，卻留下了全身三分之一面積的三度燒傷。由於傷勢嚴重，昏迷數周後布朗才逐漸甦醒。回到美國後，醫生為布朗進行了大大小小二十幾次的痛苦手術，但與清洗傷口、更換繃帶以及拆線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相比，這些甚至可以忽略。嗎啡等阿片類藥物只能在布朗休息時控制疼痛，一旦到了傷口護理階段，即便護士再小心翼翼，那種無法想像的劇痛還是會直達心肺，被燒傷時的那種感覺似乎一遍一遍被再次重現。這種疼痛是如此強烈，有些時候醫生不得不通過命令強迫他接受治療。

　　不久前，事情發生了戲劇化的轉變。在清理傷口、更換繃帶時，布朗平靜了很多，有些時候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護理工作的結束。帶來這一改變的不是什麼神奇的新藥，而是一台虛擬現實眼鏡和一款由醫生、心理學家和電腦工程師聯合打造的視頻遊戲。

　　這款遊戲名為“冰雪世界”。在治療開始前，布朗只要帶上具有視聽裝置的遊戲裝備，就能立刻進入一個漫天飛雪、晶瑩剔透的冰雪世界。眼前是高聳的冰山和白茫茫的雪原，耳邊是呼嘯的北風和雪壓樹枝的吱呀聲，一切就像是真實的一般。在穿過一個冰冷的峽谷後，布朗還能和一群群的雪人、企鵝或者猛犸象打雪仗……

　　據美國NBC電視臺報道稱，這個實驗性的項目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布朗和其他參與實驗的重度燒傷患者反應，“冰雪世界”的鎮痛效果甚至強過嗎啡。布朗本人目前身體恢復得很好，他認為這在很大程度上與這種虛擬現實療法有關。

　　轉移注意力

　　美國神經科學家戴維·林登日前在美國國家公共電臺（NPR）上表示，大腦對疼痛的控制能力比我們先前認為的要強大得多。林登在其著作《觸覺：手、心與精神的科學》一書中，描述了人體如何通過大腦感知疼痛，處理來自神經系統的資訊。它可以説“嘿，這很有意思，等了很久的這個疼痛信號來了，把它調大一點”，也可以説“現在沒空，別理它，把這個疼痛信號調小一點”。

　　美國社會心理學家布洛克·巴斯蒂安對疼痛影響我們的方式同樣非常感興趣，他認為疼痛現象本身就可以被看作一種虛擬現實體驗。他説：“疼痛是讓我們認識到所處環境的一個捷徑。這種過程和冥想有很多相似之處，都能將人們引入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是前者更為殘酷。”疼痛或許真的和虛擬現實間有著某種天然的聯繫。

　　“冰雪世界”正是基於這一原理來開發的。兩位參與研究的認知心理學家亨特·霍夫曼和戴維·帕特森相信，這款遊戲能説服大腦忽略疼痛信號而去關注其他場景。

　　霍夫曼在華盛頓大學的主要工作是利用虛擬現實技術來幫助人們克服對蜘蛛的病理性恐懼。帕特森則是西雅圖港景燒傷中心的心理學專家，擅長通過催眠等方法幫助燒傷患者減輕痛苦。

　　霍夫曼説，眾所週知，疼痛是能通過心理進行操控的，如預測疼痛可以使情況變得更糟。大腦對疼痛信號可作出不同的解讀，具體取決於你當時的想法和感受，所以通過分散患者的注意力，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少疼痛的感覺。研究主要著眼于士兵的疼痛經驗以及情緒對疼痛的影響。“冰雪世界”遊戲的玩家大都是患有嚴重燒傷的軍人，有些被截肢的還備受幻痛折磨。這項研究借助遊戲為患者轉移注意力提供了一個可能。通常患者會沉浸在遊戲當中，甚至不會注意到傷口護理的過程。

　　在接受美國NBC電視臺採訪時，帕特森解釋説，雖然護理創口的過程非常疼痛，但當病人置身於與現實完全不同的冰雪世界後，情況就變得完全不同了。帕特森説：“雖然之前很多人都對此持懷疑態度，但它確實奏效了。”

　　類似的項目在其他地方也有。在英國，伊麗莎白女王醫院和伯明翰大學的研究人員也在進行著類似的研究。他們使用的是一款名為“鄉村漫步”的遊戲。患者能夠通過虛擬現實裝置在美麗的鄉村中散步、閒遊。遊戲素材完全取自英國德文郡的實景。這個遊戲將真實的自然景觀與虛擬現實結合了起來，不但能幫助患者在接受治療時將注意力從疼痛轉机移出來，還能幫助其在康復後更快地適應正常生活。

　　未來的應用

　　霍夫曼稱，未來類似于“Oculus Rift”的設備還有可能在其他醫療領域獲得應用，例如，幫助截肢者學習使用新的假肢和治療創傷後應激障礙。此外，關於虛擬現實技術是否可用於緩解慢性頸部疼痛的研究也在進行當中。

　　在美國約有18%的人患有焦慮症，7%到8%的人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此外，備受慢性疼痛折磨的也超過1億人。霍夫曼表示，今後隨著陀螺儀、加速度計等感測器製造成本的下降，虛擬現實設備的價格將有望降低到幾百美元的水準。屆時，這些設備將能幫助醫生、治療師和其他研究人員為更多的患者消除疼痛，數百萬人的生活將因此發生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