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德國與壞德國的雙重代表
- 發佈時間:2015-04-22 08:32:22 來源:中國民航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4月13日,君特·格拉斯去世。他活著的時候,一直是德國良心的化身,但自從《剝洋蔥》曝光自己曾經的黨衛軍身份後,他的余生便充斥著不盡的麻煩。格拉斯不僅代表好的德國人,也代表“壞的”德國人,他的經驗都是那個時代德國少年的共同經驗。
在《剝洋蔥》之後再讀處女作《鐵皮鼓》,不妨視其為一場自我探索——格拉斯想借小奧斯卡的曲折遭遇表達一個意思:我們從來無法知道,一個人的生命會如何展開。正如格拉斯17歲時如何能想到,自己這股昂揚高亢的熱情,會在將來引發無窮的追悔和困惑?而一個強盛的德國卻被推入戰爭的深淵,格拉斯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答案。
曝光自己是黨衛軍中的一員
君特·格拉斯活著的時候,一直是德國良心的化身。人們幾乎為他建了“生祠”,例如在德國小城呂貝克,就建了3座博物館,分別獻給德國諾貝爾獎得主:托馬斯·曼,威利·勃蘭特,君特·格拉斯,院子裏和地板上陳列著作家的畫作和雕塑。
不過,君特·格拉斯的情況和另兩位有點不同:托馬斯·曼是納粹上臺以後流亡國外的最有名的德國文化人,勃蘭特的下跪足以讓世人把他視為德國告別過去的代表,而格拉斯,名下有堪稱世紀經典的小説,卻在功成名就之後,承認自己曾是納粹黨衛軍的一員。
然而,當2006年《剝洋蔥》出版,本來一直對他有好感的以色列人也譁然了。格拉斯被迫在每一個公開場合談論自己身為黨衛軍一員的事情。他得到的反饋大部分都是負面的,有很多令人心寒的辱罵,支援他的人也有,例如南非名作家、同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納丁·戈迪默。格拉斯不是志願加入的,而是被徵召的。但他確實曾愛戴過希特勒,還曾在元首50歲生日時,為其寫過一首讚詩。他從1944年11月開始服役,將近半年後受傷被美軍俘虜。這段經歷,他要不説,幾乎沒有人會知道,公眾只知道他參過軍。《剝洋蔥》出版後,很多憤怒的批評者批評他把這個秘密保守了這麼久,另一些人則説他不應該公開。兩類人雖然方向不同,關懷卻是一樣的:他們都關心自己身為“好德國人”的個人形象。
絕不是只為昭露自己的污點
格拉斯小説寫得好,也非常有公知風範。他曾公開揭露,在聯邦政府裏有哪些人是納粹餘孽;到了“兩德”統一這一“大勢所趨”的時刻,他又從文化的角度上提出異議。1999年,一部《蟹行》再次點燃爭論,格拉斯借一個耐人尋味的故事,要德國人反思自己:我們的教育“一面倒”地強調德國人的戰爭罪責,引起了多麼嚴重的青少年逆反,你們想過嗎?他忠實于自己,把思想的每一次興奮都落實為紮實的行動。在《剝洋蔥》裏,他繼續實踐這份忠實,把隱瞞那麼多年的秘密披露出來。孰料,為他惹來了不盡的麻煩。
這都是事實:在上前線之前,格拉斯的確情緒激昂,準備去接受一場成人禮。《貓與鼠》是他的另類自傳小説,書中男孩身上有作家自己的影子。格拉斯一直在向自己提問:為什麼,我在學校裏全盤接受了老師灌輸給我的東西,而沒有提出質疑?戰爭爆發後,格拉斯有個同班同學,其家裏能聽到英國電臺,他每天都跟同學們通報戰況。有一天,他不見了,大家卻都毫無反應。格拉斯説,這些都是促使他寫《剝洋蔥》的動力——絕不是只為了昭露自己臉上的污點。
他確實有代表性:不僅代表好的德國人,也代表“壞的”德國人。他的經驗都是那個時代德國少年的共同經驗。德國,曾是一個如此強盛、如此開化的地方。然而,這麼一個德國卻被推入了戰爭的深淵——可以説,格拉斯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答案。
《鐵皮鼓》其實是一場自我探索
在《剝洋蔥》之後,再讀《鐵皮鼓》這部驚世駭俗的長篇小説處女作,我們就不宜將它看做一種解答,相反,應視其為一場自我探索。奧斯卡·馬策拉特這個一直長不高的畸形孩子,早熟而狡猾,聰明又卑鄙,毫無道德感,常常被人視為希特勒的漫像,但他也曾經破壞過納粹集會。後來,奧斯卡在精神病院裏寫回憶錄。顯然,此時的他又成了瘋狂的外部世界的對立面,一個清醒的人。
格拉斯後來在受訪時説過,他想借奧斯卡的曲折遭遇表達一個意思:我們從來無法知道,一個人的生命會如何展開。正如他自己,17歲時如何能想到,自己的熱情會在將來引發無窮的追悔和困惑呢?如何能想到,長大以後的自己會與少年時代為敵呢?而在發表《鐵皮鼓》《貓與鼠》《狗年月》的時候,又怎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願意輕鬆坦然地説出自己的黑歷史呢?大眾都是出身論的信奉者,不相信、也沒耐心去理解一個人的救贖。更何況有很多人,還總習慣借別人的污名來平衡自己有愧的良心。
功利地説,他的洋蔥是剝得失算了。但一個坦白的人是在乎“算”的嗎?他本來就不需要去估量大眾的理智程度。格拉斯的戰爭經歷,可以説毫無意義:無目的,無方向,無結果,就像他的前輩、德國名作家雷馬克寫一戰的小説《西線無戰事》一樣,其殘酷與荒誕如出一轍。
2006年以後,格拉斯深切體會到了當年雷馬克的不滿:“我寫了許多別的內容,咱不提黨衛軍那檔子事,好嗎?” (據鳳凰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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