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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動畫”的文化潛臺詞

  • 發佈時間:2015-04-18 02:31:32  來源:科技日報  作者:佚名  責任編輯:羅伯特

  文·胡一峰

  ■桂下漫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動畫叫做“卡通”了。余生也晚,不過在我看動畫片的年代,它們還不叫“卡通”。前些天,著名動畫導演馬克宣先生故去。小夥伴們在朋友們圈裏紛紛轉發連結,既是向藝術家致敬,也是致敬被藝術家裝點的歡樂童年。是的,我們這一代人的動畫記憶,大半是馬先生造就的。馬先生創作製作的動畫片很多,給我印象深刻的是《大鬧天宮》《小蝌蚪找媽媽》《三個和尚》和《哪吒鬧海》,而對於在許多小夥伴心中打下深刻烙印的《天書奇譚》以及片中的狐狸精,我卻幾乎沒有什麼印象。這是為什麼,我説不好。童年的記憶,就是這樣毫無道理可講。而很多時候,越是讓人久久留戀的東西,恰是沒有道理可講的,這或許是因為,那些可以條分縷析地講出道理來的東西,大都可以複製,道理越清楚,複製的就越逼真,而再美好的東西,一旦可以複製,往往也就不易引起人的回憶與珍惜。

  當年,我看馬先生的動畫片時,電視機還算是個稀罕物,還沒有遙控器,電視頻道也沒現在這麼多,除了中央臺就是省臺,也沒有專門的少兒或卡通頻道。有時候,電視臺播動畫片好像就是為了填補一點垃圾時間,一般是15分鐘或10分鐘甚至更短的一截,還經常播得顛三倒四,湊好幾次才能看一個完整的。以至於在我的記憶中,馬先生的幾部動畫片只有一些片段而深刻的印象,是一個個極堅固的點,而不是一條完整的線。另外,我也從來沒有看過完整的《葫蘆兄弟》,《邋遢大王奇遇記》則是托學校組織看電影的福才看完的。

  時光真如白駒過隙,一晃眼的工夫,我女兒竟也到了看動畫片的年紀。當年我和家長鬥智鬥勇,搶奪電視機開關的情景仿佛還在眼前,女兒已經俏生生地站在了我當年的立場上,而且立場之堅定、智謀之狡詐又遠勝乃父。

  我女兒看的動畫片大部分來自網上,即便從電視臺收看,也都有固定的時段和頻道,較之當年,看動畫片的唯一限制似乎只有不近人情的家長了。不過,這並不是我們父女兩代人動畫歲月的最大區別。最大的區別,可能在於,那個年代的動畫片,以馬先生的動畫片為代表的,確實有一股濃郁的中國韻味在其中。流著鼻涕的小觀眾對這種韻味感覺朦朧、無法言説,但絕對能夠體會,而且在長大的旅程中反覆咀嚼、歷久彌新。以我而言,看到青蛙或蝌蚪,就會想起《小蝌蚪找媽媽》,那是一幅多麼充滿藝術感的畫啊,柔軟的水草隨著水波盪漾,小墨點般的蝌蚪擺動著細細的尾巴,急匆匆地游來游去……而一説起“三個和尚沒水吃”,我眼前也會很自然地出現那三個高高低低,白眼、撇嘴表情豐富的和尚。

  “動畫”二字,比起純粹音譯的“卡通”來,在表意上要準確和傳神的多。當然,無論動畫是否改叫“卡通”,都無法改變其出生地在西方的事實。話又説回來,當下中國,早已沒有什麼純而又純的中華土貨了。很多被貼上“傳統”標簽的東西,其實都是舶來品。比如,北京一度很流行坐人力車“衚同遊”,旅遊公司打著老北京的幌子攬客,不少遊客也覺得這人力車是老北京的象徵。不過,老固老矣,“北京”卻未必,幾十年前的老北京把喚它作“洋車”,駱駝祥子就是個“拉洋車的”。名字裏既然帶著個“洋”字,那肯定不是“土生土長”的了。

  我想説的是,這一點兒也不令人泄氣。所謂“東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學北學,道術未裂”,人類的思想學術、文化藝術一定是可以交流對話的。作為整體的人類文明也好,作為人類文明中的一個成員也罷,也都是在交流互鑒中才得以前進,那些永不與人交流的文明,一般都比較短命,現在只有到博物館中去找了,有些甚至連博物館中也找不到了。凡是爽快利落地活在當下的文明,沒有哪個不是全球文化交流的産物。更何況,當代世界已成一個扁平的地球村。因此,當我們論及某種文藝時,重要的不是它的出生地,以出生地劃線更是糟糕之極的作法,真正值得人們思考和討論的,是對文化交流所抱的態度。

  回到動畫片上來吧。很多人都已指出,馬克宣先生的成功在於以本土的水墨,闡釋了外來的動畫,或者説,將外來的動畫收納于本土的水墨之內。這樣,既在視聽藝術繁榮的時代激活了水墨藝術,又為外來的藝術找到了符合國人口味的外衣。在我看來,馬先生創作“水墨動畫”,很難説是動畫成就了水墨,還是水墨成就了動畫,小而言之,水墨動畫所給人的審美體驗,是水墨和動畫互相成就的結果;大而言之,則是中西藝術的榫頭接上之後産生的傑作。

  應否以及如何參合中西,是近代以來知識界討論不休的話題。而大師總是所見略同。史學大師陳寅恪先生曾説,“真能于思想上自成系統,有所創獲者,必須一方面吸收輸入外來之學説,一方面不忘本民族之地位。此二種相反而適相成之態度,乃道教之真精神,新儒家之舊途徑,而二千年吾民族與其他民族思想接觸史之所昭示者也。”陳先生所謂“道教之真精神”“新儒家之舊途徑”,大體也是融匯中西、更造新文明之意。因為,和很多講究“純正”的宗教不同,道教裏的神仙十分博雜,很接地氣,街坊鄰里的善人、醫術高明的郎中,都有榮登仙位、享受供奉的希望。儒家的義理則不但不排外,且善於吸納異文明而化之。這麼説來,馬先生的水墨動畫,不就是陳先生所説“道教之真精神”“新儒家之舊途徑”之一種,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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