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回憶
- 發佈時間：2015-04-17 21:31:32 來源：中國財經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曾凡華，著名作家，獲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作品獲全國優秀報告文學獎、中國人民解放軍文藝獎、中國電視金鷹獎、五個一工程獎等獎項。
“民國二十九年一月二十二日，日軍南侵主力以大雪為掩護，從四堡和盈豐六百畝頭攻進蕭山城……”——摘自《蕭山縣誌》
1
一段永遠説不完的囈語
遊弋在四堡和盈豐六百畝頭的上空
成為蕭山人心中的痛
事到如今
那一顆顆滴血的太陽
固定了當時的畫面
儘管墻角已長出綠銹
那對被活埋的夫妻
仍像太極圖裏的魚一樣蜷曲著
期待重生
這兩個饑渴的魂靈
巴望著有一天
能撕破冥冥夜色呼嘯而出
即使變作厲鬼
也要掐死仇人
2
然而
城南的門樓下
有更堅實的東西在晃動
閉鎖的雲
化作虛妄的詞彙
流星雨一般的人群
都沉浸在遠古的水浪聲裏
不知今夕何夕
墓園裏的風景
紅了又綠綠了又紅
女墻上的龍旗
新了又舊舊了又新
絲弦錚然
夾雜著吳儂軟語
搖蒲扇的阿公
在竹椅上打盹
隔江相望
錢江二橋的橋墩依然如故
豐沛無比的雪水和血水
潤澤著盈豐六百畝頭的五穀與花卉
3
在那個下雪的早晨
岩畫也流血了
在晦暗的天光下放出駭人的璀璨
窒息的岩石下
許多人仍不改木訥的稟性
在青銅色刺眼星光威逼下噤若寒蟬
然而總是有吳越的英雄兒郎
鋌而抗爭
以血償血以命抵命地扼守著
整整對峙了兩年之久
兩年裏
殺聲盈耳血光耀然刀尖
浙南的蕭然之山日光黯淡陰風悽切
壯士不歸山河也未歸
錢江水至此便放任不已
4
如今大江東去濤聲北移
四堡裏的夢依然繽紛
勇士們“下守溟海唯魚鱉是見”的信念
正以“坎坎伐檀”的方式將潮聲涵蓋
烈士們卻駕了素車白馬
在古意瀰漫的渡口久久徘徊
幾十年過去
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
正按照哲學與史詩的方式
載入典籍
其實 無論遠近都是彼岸的一種意象
那些液態的唱詞
已逐水一段段流走
與一場久別的航行相遇
在風雨如晦的雞鳴之前
在木葉蕭條的冬至之前
以山一樣的沉默珍藏了
那份歷史的壯烈
錢江滔滔 滔滔錢江埋沒了多少傳奇
竹簡長長 長長竹簡銘刻著
多少詭異和蹊蹺
歲月流殤 過往的一切已成泡沫
漸漸遠去的帆影也消失在
記憶的天邊
唯有那崢嶸的部分能深入歷史的內心
成為哲學的永恒
而此刻 我們的思念已全部染為白色
白色的雪花一如白色的鱗片
水晶般透明著
閃耀在蛋青色的蕭山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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