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性的加西亞·馬爾克斯
- 發佈時間:2015-04-17 00:30:01 來源:中華工商時報 責任編輯:羅伯特
在朝陽大悅城新裝修的“單向街書店”閒逛,無意中,看到剛剛出版的《苦妓回憶錄》,我知道這本小説是哥倫比亞作家馬爾克斯的封筆之作,此書我一直在找,看到印刷精美的《苦妓回憶錄》,真是好不喜歡。
近年來,我很少在書店買書,想買的書大都在網上解決了,但在單向街書店,我感到,我必須要花該書的原價錢來買這本書,不能去網上買。其原由很簡單,我知道現在在書店買書的人是越來越少,而像單向街這樣,以偏思想性和文化性的書店,是靠什麼收入來維持的呢?我始終對他們都有所擔心,於是,作為讀書人,我感到我有必要在這兒買書,雖然這一本書只有25元,花25元在單向街買這麼一本書,對單向街而言“無濟於事”,但我在此花25元,在我看來更多的是對“單向街書店”的一種態度。
4月17日,正是加西亞·馬爾克斯逝世一週年。在我看來,對大師最好的懷念和追思就是再讀大師的作品。
我幾乎用了半天的時間就讀完《苦妓回憶錄》,但這使我想起多年來對馬爾克斯的放不下。
一
我始終認為,人和人是有緣分的,而人與書更是一種緣分。你為什麼就選擇這本書,尤其是在沒有任何人向你推薦的時候,你買了這個作家的書。
我最早接觸馬爾克斯的作品大概是在1987年前後,那時我還不到25歲。是在書市上買到的一本打了四折的《加西亞·馬爾克斯中短篇小説集》,原書的定價只有1.95元,可想而知我花了不到一元錢,就與大師接觸了。那時我不知馬爾克斯是誰,不知他獲過諾貝爾文學獎,更不知什麼魔幻現實主義,但當時可能只是出於對拉丁美洲新小説家的了解,所以看上了馬爾克斯。這本小説集,收集了馬爾克斯所有的中短篇小説,《枯枝敗葉》《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一件事先張揚的兇殺案》,這些作品使我打開眼界,我無法想像,小説還可以這樣寫。尤其是《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可以説是短篇小説的巨作,如同海明威的《老人與海》,其震撼力以及謹慎安排的情節節奏,其傑出的結局幾近完美。小説的開頭和結尾,只要你看了,會終身不忘。
小説的開頭是這樣的:
上校打開咖啡盒,發現果然只剩下一小勺咖啡了。他從火爐上取下鍋子,把裏面的水往地上倒掉一半,又用一把小刀在盒裏刮了刮,直到把最後幾片有鐵銹的咖啡末刮下來,倒進鍋裏,方才住手。
小説的結尾:
“告訴我,我們吃什麼?”
上校經歷了七十五年——一生中一分鐘一分鐘地度過的七十五年——才到達了這個時刻。他感到自己是個純潔、直率而又不可戰勝的人,回答説:
“屎!”
從那時起,我就忘不了馬爾克斯。也就是一年之後,我讀了《百年孤獨》,完全是廢寢忘食,不能自製。由此,我既知道了魔幻現實主義,又完整地領略了魔幻現實主義。但其結果,對我來説是毀滅性的。
那時年少,不知天高地厚,我19歲發表第一篇小説,一個典型的文學青年,在24歲的時候,還獲了個短篇小説獎,夢想著做最偉大的作家,但正是讀完《百年孤獨》之後,我突然感到,小説不能寫了,因為馬爾克斯可以説把小説寫到了頂峰,100年內,可能都不會有人會超越馬爾克斯。1989年之後,正是來自馬爾克斯的毀滅,及其他外部毀滅,我預感到,小説快死了。
正是《百年孤獨》,正是馬爾克斯,毀滅了我一個文學青年的作家夢,從此,我徹底地被“打回原形”,打消了我想寫小説的所有念頭。1992年,我讀了《霍亂時期的愛情》,再次遭到馬爾克斯對我的毀滅。
二
馬爾克斯的作品,讓我知道了什麼是想像,其奇妙的構思打破了主觀世界與客觀世界之間的界限,在現實與幻想之間,我不知哪個世界,才是我們真正認知的世界。在此,必須明確説明,我不是搞文藝理論的,我對此道全然不知,我只是客觀地把一個讀者的閱讀感受告訴大家。
從1992年之後,我徹底的,從一個夢寐以求著的虛構寫作者迅速地轉化成一個非虛構寫作者。在我個人看來,馬爾克斯對我的“毀滅”,主要是他如一座“豐碑”,任何人都無法跨越。
若是回視20世紀的小説家,我們發現目前評論家工人的“偉大”作家都是來自前半世紀,他們主要是喬伊斯、普魯斯特、卡夫卡、福克納、伍爾芙。然而,20世紀後期也許只有加西亞·馬爾克斯,也可能只有他真正地成就被一致公認的偉大作品。他的傑作《百年孤獨》于1967年出版,而這正是出現在“現代主義”和“後現代主義”小説的轉折之際,大致是在1950年到2000年之間,是唯一不分國籍、文化而受到廣泛歡迎的作品。有評論説,這是世界上第一本真正“全球性”的小説。
而從所收集到的材料來看,普遍認為,馬爾克斯是一位嚴肅但受到一般大眾歡迎的作家,就像狄更斯、雨果或海明威一樣,其受歡迎的程度,直逼其運動員、音樂家或電影明星。1982年他獲諾獎時,可以説是近年來最受歡迎的諾貝爾獎得主。
其生前,馬爾克斯是名利雙收,並在5個國家的光鮮地段置有7個家。在他獲得諾獎之後的幾十年裏,他可以要求(或經常的拒絕)半小時5萬美元的受訪費,他還可以選擇任何報紙發表文章,收取高額的稿費。他大半輩子的時間都被迫面對、忍受驚人的知名度。有錢、有名、有權的人都希望得到他的青睞和友誼——弗朗索瓦·密特朗、菲利普·岡薩雷斯、比爾·克林頓、以及哥倫比亞和墨西哥總統及其他名人。然而,雖然他在文學上和財富上如此成功,他一生仍然信奉左派革新主義,捍衛對其有利的主張,並致力於進步的事業,包括成立具有影響力的新聞、電影學院。如你對馬爾克斯感興趣,讀去年出版的《加西亞·馬爾克斯傳》,你會了解到他的記者生涯是非常豐富多彩。30多年,他和另一位政治領袖菲德爾·卡斯特羅的親密友誼也不斷引起爭議與批評。
馬爾克斯的文字,仿佛有著特殊的魔力,會把你帶入其豐富想像所編織的世界。《百年孤獨》的開頭,幾乎會讓很多人背誦下來:“多年以後,奧雷良諾·布恩蒂亞上校面對行刑隊,準會想起父親帶他去看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有這樣一個説法,文學本來沒有冠軍,但是,加西亞·馬爾克斯卻一直坐在冠軍的位子上。
三
加西亞·馬爾克斯的作品,是在1982年前後進入中國的。而那時,也正是中國在封閉了多年之後,完全張開雙臂要擁抱世界,最渴望開放的時候,那時的中國對版權還沒有完全的市場意識,使得之後馬爾克斯對中國關於他作品的版權放出狠話,而是在馬爾克斯去世前不久,才使他收回對中國版權市場的狠話。
上世紀80年代初的中國,是中國文學最興奮的時期,這也使得之後中國的很多作家,都不同程度的或多或少受馬爾克斯魔幻現實主義的影響,如最典型的,在2012年獲得諾獎的莫言,在我個人看來,其本質也完全是受魔幻現實主義的影響,我視莫言為“亞洲的魔幻現實主義代表”。受馬爾克斯影響的作家還很多,如閻連科等等。
也就是在我為懷念加西亞·馬爾克斯逝世一週年而寫這篇文章時,4月13日,諾獎得主、德國作家君特·格拉斯去世,享年87歲。之後,幾小時,另一噩耗傳來,烏拉圭左翼作家和記者愛德華多·加萊亞諾去世,享年74歲。
格拉斯是20世紀最後一位諾獎獲得者,1999年,其代表作《鐵皮鼓》,被視為是歐洲魔幻現實主義的代表。而加萊亞諾繼承了拉美文學爆炸時期那一代作家的理想和激情,他的那本《拉丁美洲被切開的血管》出版,有人説是紀實版的《百年孤獨》。
對我個人而言,馬爾克斯,讓我知道了什麼才是文學的想像,而格拉斯和加萊亞諾讓我理解了作家的使命和通過寫作的贖罪。
20世紀的文學大師們,相繼地在離開這個世界。而在我看來,産生大師的時代也在發生更疊。而小説的世界,可能會隨著網際網路及數字化時代被分化或被瓦解,一切皆有可能,但不死的是大師的文學精神,是他們在他們那一時代的偉大的創造。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人的創造,這就是歷史。但所有的創造都來自於對自由、民主、開放的渴望。
在加西亞·馬爾克斯逝世一週年之際,留下此文字,作為對已故大師們的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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