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改革

　　2012年9月，我國提出堅決制止盲目撤並農村義務教育學校，採取多種措施辦好村小和教學點，農村教育由此進入“後撤點並校”時代。記者近期在河北、山西、福建、江蘇等省調查發現，雖然地方上不再觸碰“撤點並校”紅線，但受多重因素影響，鄉鎮一級的學校學生數量銳減，一兩個學生的學校屢見不鮮，未來這些學校何去何從值得關注。

　　農村學校生源嚴重不足

　　記者日前來到福建省仙遊縣西苑鄉西苑學校，在這所九年一貫制學校裏看到，這所山上的學校設施齊全、環境優美，不但有標準化的教學樓、宿舍樓、食堂，還有漂亮的塑膠跑道，各項設施可謂一應俱全。“學校很漂亮，老師也很好，學校28名教師中一半以上具有本科學歷，可就是沒學生。”西苑學校校長陳文謀説，包括幼兒園的學生，整個學校學生不到100人，平均每班不足10人，最少的只有5人。從現在情況看，未來幾年學生人數也不會增多。“我們是萬事俱備，只欠學生啊！”

　　近年來，由於人口外流，像西苑學校一樣，很多學校都面臨學生數量銳減的局面。仙遊縣度尾鎮中心小學副校長林金全説，現在學生外流情況越到高年級越嚴重，今年全鎮小學畢業生600多人，其中有200多人到縣城讀書，還有不少學生從小學甚至幼兒園就在縣城或者外地讀書了。

　　除了這類辦學條件好、師資力量不錯的學校外，也有一些農村學校和教學點雖然保留了，但是教學條件較為簡陋，教學品質難以保證，有的教學點常年只有一個老師，甚至只有一個學生，直至自然消亡。

　　河北省平山縣蛟潭莊鎮桑元口小學太堡嶺教學點教師吳麗英今年見證了她工作18年的西大地教學點自然消亡。有著28年教齡的她説：“西大地教學點從1996年20多個學生，減少到2013年1個學生，今年這個學生也去外面上學了。教學點沒有學生，我就被調到太堡嶺教學點，仍然是一個老師的教學點，也不知道能教到哪年。”平山縣教育局局長劉國英説，全縣學校和教學點，從最多時700多所，減少到現在260多所，全縣一個教師的教學點有60多個。

　　“現在不是行政手段撤學校，而是保不住。”山西省武鄉縣教育局局長關國慶説：“全縣100所小學裏，有58所是教學點，7名學生以下的有38所，最小的教學點只有1個學生。國家禁止盲目撤點並校後，武鄉縣對農村小學能保則保，但每年仍有20所自然消亡。”

　　農村學生流失引發一系列問題

　　《2013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顯示，2013年全國共有義務教育階段學校26.63萬所，比上年減少1.55萬所，其中，小學減少1.51萬所，初中減少412所。同年，全國義務教育階段在校生中農村留守兒童共2126.75萬人，比上一年減少144.32萬人。

　　多位受訪專家和基層教育界人士認為，由於農村生源持續減少，引發一系列問題：教育資源閒置甚至浪費現象嚴重；影響農村學校正常教學；縣城或流入地教育資源緊張。

　　根據21世紀教育研究院2013年發佈的《中國農村教育現狀及未來發展趨勢》，由於農村學校大量向城鎮和縣城集中，導致出現“城滿、鄉弱、村空”的局面，其直接後果是在城區出現超大班額和巨型學校，在許多地方，學生人數達五六千人的小學、一二萬人的中學已不在少數。一名縣級教育局負責人表示，由於近年來縣城學生人數增多，政府新建擴容了一些學校，但還是不夠用。“為躲避一些領導和家長遞條子、找關係，一到暑假不少中小學校長的手機都處於關機狀態。”

　　記者在福建晉江、江蘇張家港等經濟發達地區調研獲悉，由於有産業支撐，大量外來人口涌入，當地的農村學校學生人數近年來呈現上升趨勢。晉江市初等與學前教育科科長蔡金祿説，由於大量外來學生，不要説城區教育資源緊張，連有的農村學校都要靠電腦搖號派位。

　　福建省仙遊縣教育局副局長宋群毅説，雖然農村地區生源近年來銳減，但只要有學生，教學點和學校還得保留，但是不知道哪天這些學生又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學生還會回流，所以在做教育投入、教師安排、教學點撤並等工作時非常困惑。

　　因地制宜合理規劃小規模學校

　　21世紀教育發展研究院院長楊東平、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等專家認為，隨著農村人口的不斷減少，未來農村學齡兒童的總趨勢是在減少，小規模辦學是農村教育發展的方向。這需要中央在財政投入、教師專業發展、教育研究等方面採取措施，比如高等師範院校要加大小教專業全科教師的培養，在“國培計劃”中加大全科教師和複式教學教師的培訓，以提高鄉村教師的全面教學能力。

　　一些縣教育局局長和教育專家擔憂，當前只要有一個學生，縣教育部門就不會主動撤掉一個教學點。他們表示，對於一些已經出現教育資源閒置和有教師無學生情況的村級學校，可以根據情況適度進行撤並，保持一定的辦學規模，既能使教育資源優化利用，也能讓農村孩子就近享受到更好的教育，更有利於孩子身心健康成長。

　　北京師範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院教授王璐説，我國各地情況不盡相同，地方政府應因地制宜，協調相關部門對農村生源情況進行科學預測，合理規劃布點學校。在不進行大規模學校撤並的情況下調整農村學校佈局，同時兼顧學生就近入學、學校適度規模辦學，提升農村教育品質。

　　中國教育學會農村教育分會理事長韓清林説，農村教育均衡發展根本在老師，當前農村老師基本都是“爺爺奶奶”，幾年後即使這些學校還保留著，但隨著這些教師的退休會出現沒人教學的情況。韓清林建議，中央拿出專項經費，建立全國統一的津貼制度，解決農村老師待遇低的問題，只有農村教師能安心踏實下來，農村教育才能好起來。

　　三明市將樂縣教育局局長鐘根旺等基層教育部門負責人表示，對於空置的農村學校或教學點，暫時不應隨意處置，可以借給當地村委會做文化活動點等。這樣即便將來出現學生回流的情況，還能夠重新辦學。

　　（白林 陳亮 劉姝君 王菲菲 王恒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