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踏足偏處西歐海隅，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活迥異於中國的英國，租駕驕車環行英格蘭、蘇格蘭近20天3000多公里，筆者有不少耳目一新的見聞感受願與讀者分享。

　　公路品質優良遍佈城鄉

　　對初來乍到的外地乘駕人員而言，英國的公路絕對會給他帶來驚喜。

　　這些公路四通八達，幾乎全為上好的柏油馬路。我們環繞英國驅車行駛3000多公里，愣是沒見著哪怕一小段沙土或碎石路。

　　英國東南部多為平原丘陵，西北部則分佈著山地和高原，其所有公路都隨地賦形，彎曲起伏的路面隨處都是：有的路段平滑得像一面鏡子，有的路段仰指蒼穹，有的路段則俯插洼地。驅車高速行經這樣的路段，時不時會給人帶來較強烈的甩尾、失重感。由北往南急駛穿行在蘇格蘭至英格蘭的鄉間公路上，與我們同車的少年驚叫：“哇！像坐過山車！”——沒錯，我們是在翻爬一座又一座的低矮山丘。

　　英國的公路相對狹窄，特別是鄉村公路，兩車相會，令初來者膽戰心驚。有的路段，即使兩位老司機開車相會，也得互相禮讓，一方覓得稍寬處停定車輛，等對方駛過後，才可繼續前行。若相向驅行的兩位急性子司機狹路相逢，那只能煩請其中一位司機倒車至稍寬處泊定讓行方可。英國汽車的方向盤安裝在車輛右側，汽車靠公路左側行駛，我們開慣左側方向盤的外地司機，在狹窄的英國鄉間公路與迎面而來的旅遊大巴或貨櫃車相會，感覺小山貼身壓過來似的，會下意識偶爾偏左讓車輪碾碰馬路牙子。

　　公路雖然狹窄，但兩旁的景色千姿百態、優美舒適且變幻無窮——它們或為翠綠的草地，或為高低錯落的樹木，或為星羅棋佈的幽藍湖水，或為靜秀的鄉村屋舍，遠處連綿的山崗或平原上樹草青翠，牛羊點綴其間，湛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朵遠在天邊靜靜地充當背景：駕車觀看公路兩旁景色，簡直就是在觀賞一幅幅色彩鮮明、不斷變化的油畫。

　　人與自然和諧相處

　　在最先進行産業革命、實現工業化的英國，體現人類對自然最大改造的城市，並不那麼狂妄自大。倫敦的高樓大廈不多，不會給人造成壓抑、逼仄之感。遍佈全市的大小公園、河湖和城市綠地隨處可見。在倫敦市區乘船遊覽太晤士河（Thames）兩岸風景，視野開闊，心曠神怡，不會出現遊覽珠江廣州市區河段時視線往往被夾岸高大建築阻斷的情形。康橋（Cambridge）叢林擁翠，我們遊覽城區內的劍河（Cam）兩岸，除了康橋大學彼得學院（Peterhouse，歷經700年風雨）、國王學院（King’s College）、王后學院（Queen’s College）、三一學院（Trinity Hall）等建築外，幾乎全為綠地，諸如綿羊草地（Sheep’s Green）、拉馬斯綠地（Lammas Land）等等。

　　莎士比亞（Shakespeare）故鄉小鎮斯特拉特福（Stratford—upon—Avon）對莎翁誕生地（Shakespeare’s Birthplace）保護得相當完好，這座體現伊麗莎白一世風格的瓦頂兩層木結構房屋，歷時400年，依然保持大文豪青少年居住時的中世紀模樣。鎮上一切與莎翁生平有關的建築和文物，都被精心維護著供遊人、專家參觀、研究。

　　在城鎮建設方面非常講究人與自然的和諧，在連接城鄉的公路建設方面，英國人也極致地追求與自然的融合。我們駕車環遊英格蘭、蘇格蘭3000多公里，在馬路上彎彎拐拐，從未見過一個隧道——英國地形豐富多彩，平原、丘陵、山地、高原均有，可英國人並不為了貪圖便捷而大肆破壞自然辟山開路。

　　旅英期間，我們從沒見著城市建築和馬路的大拆大建，少有的維護保養，並不令人反感。

　　英國的自然生態保護得相當完好。遊人走出愛丁堡、格拉斯哥（Glasgow）等大城市不遠，便可看到未經人為破壞的天然景色。在倫敦海德公園（Hade Park）長湖（The Long Watre）、在英格蘭鄉村拜百里小溪邊、在溫德米爾（Windermere）湖畔，眾多的野鴨和天鵝，為吃遊人拋灑的食物，爭相追逐靠近人群，甚至伸頸張嘴來啃咬遊人掌心的食物。在拜百里（Bibury，位於科茨沃爾德（Cotsworld）境內）清澈見底的小溪裏，零零星星、四五指寬的野生魚逆水嬉戲，遊人靠近，它們並不驚慌躲避。

　　國民上上下下富有情調

　　英國人似乎特別喜歡花卉、夏季，各式各樣的鮮花佈滿英倫大地，從英格蘭至蘇格蘭，從倫敦、牛津、康橋、曼徹斯特到格拉斯哥、因弗內斯（Inverness）、愛丁堡、約克（York），市民對鮮花喜愛有加，將其見縫插針地種在房前屋後。更令遊人驚嘆的是，市民還別出心裁地將一籃籃半球狀鮮花吊挂在辦公樓、商場、街邊建築的墻壁上或街心鐵架上。鄉村百姓在種花養草方面比城市居民更慷慨大方，無論是在英格蘭鄉村拜百里，還是在蘇格蘭村鎮威廉堡（Fort William），乃至在蘇格蘭西北部斯凱島（Isle ofSkye）的鄉村、在英格蘭南部懷特島（Isle of Wight）的鄉村，沒有鮮花環繞的房屋幾乎無處可尋。那些手掌般大小、眾多喇叭形小花拱呈半球狀綻放的紫色繡球花，散佈在英國城鄉各地，顯得高貴、浪漫、成熟、深沉、典雅，還帶點神秘。人工栽培的種種鮮花，無不體現英國人對生活的熱愛。

　　在蘇格蘭城市街頭，遊人常常會不經意地聽見高亢激昂的風笛演奏，看到身著紅底直褶花格裙的男女錶演者，他們或獨自、或三五成群演奏，或固定地點、或行進演奏，為英國北部城市增添了些異樣的色彩和哀愁、悲壯的聲響。

　　如何説鮮花和街頭風笛表演體現了英國人室外的生活情調，那麼藝術品則反映了英國人室內的情感旨趣。無需説位於倫敦的大不列顛博物館（British Museum）、國家美術館（National Gallery）和位於愛丁堡的國家畫廊（National Gallery）藏展著大量世界頂級名畫、雕塑等藝術品，就是在愛丁城堡、溫莎城堡、查茨沃斯莊園（Chatsworth House），還是在莎士比亞故鄉的農家旅館Faviere Guest House，足球明星大衛·貝克漢姆（David Beckham）故鄉的農家旅館George Green Farm，琳瑯滿目的油畫、雕塑、攝影等藝術品，也被精心地懸挂和安放在陳列室、客廳、餐廳、臥室、盥洗室等處，它們有的也是國寶級文物，有的雖非精品，甚至顯得有些粗製濫造，但無不傳達出不同的主人對藝術的喜好和追求，為居室營造出濃濃的藝術氣息。

　　走出居室，不管是在英國的高速公路上還是在其鄉村公路上，人們會時不時地看到一些私家車後面拖挂著露營車，那表明人家拉家帶口去野外度假呢——在一些景點週邊，有些場所便是專為露營車停放過夜的。在家裏或酒店住膩了，或想謀個實惠，討個野趣，在露營車裏搞定吃喝洗浴睡眠諸事，豈不快哉！

　　筆者在英國中部溫德米爾湖和北部斯凱島、南部懷特島的寧靜港（湖）灣裏，均見到數不勝數的小遊艇和帆船靜靜地泊在水面上，適時恭候主人出來休閒。在從樸次茅斯港（Portsmouth）前往懷特島的航行途中，筆者目睹了眾多帆船玩家利用風浪，輕快前行的壯觀場面。

　　崇武守法有耐性也粗暴

　　英國公民對軍人的崇敬令人印象深刻。在查茨沃斯莊園，筆者觀察到莊園主人卡文迪許（Cavendish）家族精心展示著其家族成員征戰沙場保家衛國的鞋帽衣褲和各類武器。在從威廉堡至斯凱島的山腰高地上，筆者遠遠便看到巍峨聳立的一座雕塑。駐車靠近仔細觀察，得知它是“突擊隊紀念碑”，用來紀念二戰期間的英國突擊隊員。紀念碑底座上清晰地刻著“UNITED·WE ·CONQUER”（團結·我們·勝利），紀念碑中3位荷槍實彈、南望本內維斯山（Ben Nevis）的魁武青銅突擊隊員雕像給人勇氣和信心，令人難忘。雕塑地基上，井井有條地擺放著路人獻上的鮮花，令人感動。愛丁城堡蘇格蘭國家戰爭紀念堂（Scottish National War Memorial）專用於祭奠歷次戰爭中陣亡的蘇格蘭戰士。筆者在此見到一個個靈堂中供奉著不同軍事團隊陣亡將士靈位，一個個小靈堂的墻壁上貼著包含軍團名稱、標誌的浮雕，齊腰的石臺上擺放著一本本鑲嵌精美銅框的花名冊，裏面詳細載明各軍團陣亡將士的姓名、生卒年月、籍貫、軍銜等資訊。由上述三事例聯想到：當今英國哈裏王子前往阿富汗前線服役，乃英國傳統和習慣使然，是非常令人尊敬、十分值得去做的事情。

　　英國公民的法律意識讓人敬佩。我們向貝克漢姆故鄉的農家旅館George Green Farm預訂了四間房五張床，現場辦理入住手續時，無論我們怎麼商討，老闆死活不同意我們11人全部入住，添錢加床也不行。他説法律規定他的旅舍只能入住包括一位兒童在內的9名客人。沒轍，我們多出的兩位同人只好另住8公里外的旅舍。老闆遵紀守法不見利忘義的言行讓我們暗自佩服。

　　英國公民的耐性也讓我們哭笑不得並終身難忘。在英倫旅行一週後，西餐吃膩，蔬菜進食得極少，我們興致勃勃從超市買回青菜，開口向入住農家旅館Faviere Guest House老闆借用灶具白灼蔬菜，被老闆婉拒。事情過去也就算了，誰知第二天早晨我們退房離開時，老闆和氣地告訴我們，在英國找人借灶具是犯忌之事。嘿嘿，老闆夠沉得住氣吧？

　　還有更沉得住氣的哩。在威廉堡下午7時光景，我們從鎮上買了麥當勞，駕車沿林尼灣（Loch Linnhe）岸邊馬路尋找已入住的酒店，因路邊酒店大同小異，數量眾多，我們只好邊走邊察看到底哪家酒店是我們要停駐的。還好，身後沒車，我們不會妨礙別人。過了一會兒，我們查覺一輛警車在我們車後閃著警燈尾隨，我們趕緊覓得一空曠處靠邊停留以便禮讓警車，可它並不領情超越我們。我們只好繼續緩慢前行搜尋我們的酒店。警車還是既不響喇叭也不鳴警笛，只是默默地跟隨我們。後來，看到我們終於找到目的地並停車熄火後，交警才走到我們面前説我們車速太慢（低於每小時30英里），提醒我們下不為例。我的天！跟蹤我們近十分鐘，就為了説這兩句話。這位交警哥夠能忍的吧？

　　英國人忍不住的時候也是有的。我們在倫敦Oxo Town Building高檔西餐廳用餐期間，三四十張桌子近百人靜靜地或低聲細語地在大廳享用晚餐之際，我們隔壁四五位英國中年婦女卻大聲喧嘩，如入無人之境，眾人紛紛側目之後，她們仍無半點收斂。

　　在餐館碰上高聲喧嘩“不優雅”的事，有時開車也體味不到英國的“紳士風度”。特別是初來乍到的外地司機繞行英國馬路環島，稍顯猶豫或緩慢，身後或左斜道的當地司機可能會暴躁地鳴剌叭、豎手指、大喊大叫。有時你在馬路邊房屋業主私人專屬停車位（空閒時）緩慢調頭，可能會遭來業主隔窗氣鼓鼓驅趕的“Go！Go！Go！”

　　從有形的防禦到無形的保守

　　在英國，明顯體現時光流轉痕跡的城堡無處不在，難以勝數，這些城堡歷史悠久、氣勢恢弘、景色優美、內涵豐富。筆者參觀過的溫莎城堡（Windsor Castle）和愛丁城堡（Edinburgh Castle）便是典型。

　　溫莎城堡乃一要塞，是英國溫莎王朝君主的行政官邸、住所，也是國家或私人的娛樂活動場地。1070年，法國諾曼底公爵威廉結束了對英國的軍事征服後，為了防止英國人民的反抗，鞏固倫敦以西的防禦，在距倫敦近郊約40公里的泰晤士河南岸小山丘上，共建造了9座相隔30公里左右的大型城堡，組成了一道可以互相支援的碉堡防線，溫莎城堡是9座城堡中最大的一座。這些城堡挺拔壯觀，目的在於保護王室和泰晤士河上來往船隻的安全。

　　愛丁城堡比溫莎城堡早400年，位於蘇格蘭東海岸入海口，雄據延綿的死火山岩石峭壁上，三面懸崖，一面斜坡，只要把守住面對斜坡的城堡大門，門內便可安全無恙。該城堡同樣是軍事要塞，周圍環繞著優美的鵝卵石甬道，站在城堡上可俯視愛丁堡市區。城堡見證了蘇格蘭的多次戰爭，後來成為皇家住所和國家行政中心。

　　無論是溫莎城堡，還是愛丁城堡，其外觀均呈中世紀特色，城垛炮臺上舊式大炮森然布列，城墻、箭槍窗眼，等等，處處體現當時的防禦性質。聯想到西元122年羅馬統治下的不列顛修建的石泥混合城墻哈德良長城（遺跡至今仍橫亙在英國北部）等防衛工事，英國的防禦確實古已有之——作為島國居民，英國人對外族入侵有根深蒂固的恐懼。

　　防禦意味著保守。在招待我們中國友人的飯桌上，牛津大學畢業生、BBC紀錄片製作人戴維先生説，英國人的帝國情節太深，從上到下還是以天下老大自居，固步自封，盲目自大，傲慢保守。事實是：世界變化日新月異，英國再也不是日不落帝國了。如果英國仍墨守陳規，再不思進取，不出20年，將被別的國家遠遠甩在身後。

　　戴維所言有一定道理：英國作為孤懸歐洲大陸外的小國，曾在世界文明的邊緣悄悄地生存了千多年。當新社會曙光初露時，它突然躍出地平線，抓住機遇，領先走進新的工業文明。如今，英國雖然加入歐盟，但它並不使用歐盟的統一貨幣歐元，而是堅持獨自使用英鎊；英國還未簽署申根協議（The Schengen Agreement），外國遊客擁有歐洲20多個申根國家中的任一有效簽證，幾乎可在歐洲暢通無阻，但若無英國簽證，仍然不能踏足大不列顛。中國公民辦理英國簽證，似乎比辦理包括美國在內的其他國家的簽證要繁難許多。請諸位想想，曾以開放、探索、征服、貿易稱霸世界的當今英國，是不是有點閉關鎖國的意思？

　　停車法規易讓外國司機支付沉重學費

　　我們同行的兩輛車在環英旅行中共被貼了三塊罰單。

　　第一次是在遊覽溫莎城堡前，一輛車開進戶外公共停車場，我們按照國內習慣，駐車，熄火，走人。遊覽完畢，來停車場交錢取車離開時，才發現我們因未提前交停車費而被巡場員貼處罰單于右前窗玻璃：罰款100英鎊，14天之內交款，可減至60英鎊。

　　另一輛車轉來轉去找不到停車地，索性停在街邊空閒的私人（Private）停車位，祈盼短暫參觀完後能僥倖離開或能取得私人諒解。事實是，我們上車時，收到了警察貼放于前窗的處罰單：未經私人允許而停車，罰款70英鎊，14天之內交款，可減至35英鎊。

　　第二次是我們的一輛車停在曼徹斯特戶外公共停車場，雖將四分之一個手掌大的停車收費單放在方向盤前、前窗玻璃後，但因文字正對司機座位而未正對前方，又吃了一張罰單。罰單特別註明，若不服罰，可向有關部門書面申訴。考慮到申訴往來麻煩，我們只好再次及時在24小時內通過信用卡交了35英鎊罰款——若14天后交罰款，就該漲至60英鎊；21天后交罰款，則漲至上限75英鎊啦。

　　英國有遵循不成文習慣法的傳統，英格蘭習慣法的最主要特點是其大眾性，即法規由代代相傳的民眾習俗構成。也許因為這一傳統，英國戶外公共停車場並不張榜公告如何停車交費，也無任何進出攔桿限制，外國司機不知情冒然停車，中招枉交學費，那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文/圖 南方日報記者 蔣才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