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秋雨愁煞人”，在剛剛結束的連續10多天陰雨中，可能西安最“寒宵獨坐心如搗”的人當屬戶縣的葡萄種植戶們。因為眼看豐收在即的“金蛋蛋”一粒粒的爛在了葡萄架上，一年的辛苦眼看要落空。

　　■記者 裴磊

　　果子 葡萄園裏飄出發酵味道

　　昨天好不容易盼到了晴天，張戰峰趕緊趕到了自家的園子，因為去年才栽種的200畝戶太八號早就迎來了收穫的時候，但因為連續多日的陰雨，不得不一再推遲採摘的時間。

　　在久違的晴天裏，記者跟隨張戰峰的腳步來到他的秦龐種植基地，剛一進門便聞到一股濃郁的酸味，這種並不十分舒服的味道來自已經被挑揀出來的葡萄裂果。而一旁的工人們也正在緊鑼密鼓地對即將裝箱的葡萄進行著最後的修剪，儘量將爛果剔除出來，不一會數個藍色的轉机箱便被爛掉的裂果裝滿。

　　幾乎天天和果農們泡在一起的戶縣農機中心果樹站主任山建利介紹説，全縣的葡萄種植園中目前確實已經出現不少裂果，而這與連續多日的陰雨關係重大。“現在收穫季節，果實已經飽滿了，但連續不斷的陰雨讓葡萄的葉面和根系依然在不斷地吸收水分，並將這些水分轉移到果子中。果皮承受不了就會破裂。”

　　而父慈村65歲的姜夫堂（音）也正在為自己6畝葡萄園發愁著，單開一串套著的紙袋，滿眼是開裂、霉爛的葡萄。“一串有兩三斤，你看看多可惜的，爛成這個樣子！”姜夫堂一邊認真清理霉爛的葡萄，一邊唉聲嘆氣。

　　但在記者調查中發現，雖然同在一片天空下，但並不是每一戶果農的園子都出現了大面積的裂果。在與秦龐相距不到5分鐘車程的培優果園裏，雖然早日裏挂在葡萄架上吸引自採客戶的裝飾品——黏玉米，在雨水的滋潤下都已長出了寸許的青苗，但40畝園子裏卻絕少裂果。

　　“戰峰這邊出現裂果比較多的原因，是因為他這是第二年的新樹。”山建利説因為新樹的果皮相對較薄，所以在同等降水條件下自然更容易炸裂。而除此，“我們一直建議農民將每串葡萄的重量控制在2斤以內，但只有一些大戶能夠做到。”一些小型種植散戶們為了追求畝産量，而過分放縱了每一粒果實的成長，卻不想一場秋淋讓大家多收幾百斤的夢想變成了滿串爛果。

　　園子 天晴後依然遍佈泥濘

　　除了裂果，葡萄園裏泥湯子般的土地更讓果農們發愁。“一串上有幾個爛果我們還能修剪，滿是爛泥的園子我們根本就沒辦法摘果子。”王明月的苦悶並不是隨著陰雨的到來而同步開始的。

　　因為作為戶縣較早的戶太八號種植戶之一，王明月對今年的陰雨其實是有準備的。當今秋的第一場雨下成連陰雨的時候，她便給自己的葡萄披上了“雨衣”。“看雨停不下來，我就給葡萄搭上了避雨棚。”她説的避雨棚就是在葡萄架上面用塑膠布搭出大棚般的棚子，以避免雨水直接落在葡萄的葉面上，從而造成葡萄吸水過多。

　　但隨後持續不斷的秋淋雨直接澆滅了王明月的想法。因為沒有排水系統，避雨棚雖然避免了雨水直接落在葉面上，但最終還是落在了院子裏，吸進了葡萄根部，造成了裂果。

　　而更可怕的後果則是，土地無法排出過多積水而變得很泥濘，“人都進不去，根本無法下地採摘。”從而産生的裂果無法被及時發現並清除，裂果造成的發黴腐爛在整串葡萄上病毒般的傳播、擴散。即便冒雨採摘下來，葡萄鮮果的保質期極短，雨天久久不來的客商也只能讓葡萄放蔫，“摘不摘都是損失。”

　　缺少排水系統是記者在採訪中發現的共性問題，甚至一戶去年才栽種的葡萄，因為地勢低窪，在昨天天晴之後，依然如水稻一般搖曳在水中。

　　而這也讓即便在滲水更好的沙地裏種植的騫朝明感到憂心。雖然目前他的培優果園並沒出現太多裂果，田地裏依然進得去人，“但如果後面還有雨，我這邊的情況也不樂觀。”所以他趁昨天難得的晴天趕緊帶人平整入園的道路，以便趁天晴多摘出些果子來。

　　其實，這場連陰雨早被戶縣的農業部門所了解，他們早在秋淋形成之初，便於9月10日向全縣葡萄種植戶下發了《葡萄連陰雨後管理技術措施》，詳細講解了及時排水、改善墑情、葉面追肥、適時采收等具體措施。但當10天時間裏，西安便將下的相當於481個興慶湖的水量時，這樣的人力措施便顯得收效不大。

　　票子 今年少掙了一半錢

　　昨天上午的戶縣，繁忙的除了葡萄園裏採摘和修剪葡萄的工人還有公路上的卡車。“今天終於晴了，我趕緊來裝果子。”來自武漢的客商吳先生説，他已經在戶縣的賓館裏窩了一週多了，“再待下去我都快發黴了。”而更令他急迫的並非蝸居的花銷，而是一天一變的葡萄價格。由於南方水果上市較早，本屬晚熟品種的戶太八號並不佔據時間優勢。而連陰雨造成糖分下降的戶縣葡萄還能否在漸漸過去的葡萄季賣上價錢依然令他有些擔憂。

　　這邊吳先生在為市場價格擔憂著，那邊果農已經為今年的收購價格不滿了。“往年發價都要5塊5呢，今年連四塊錢都賣不上。”站在6號公路旁，看著卡車裝走自己以一斤3塊7毛錢的低價出售的葡萄，王老漢的心裏總有些不甘，因為扣除幾乎一斤一塊錢的成本，今年他要比往年少掙一半的錢。但他也知道如果趁晴不趕緊賣了，再來一場秋雨，園子裏將會有更多的葡萄只能變成肥料。

　　比王老漢更心疼的，要算王明月這樣的種植大戶。曾經就是她園子的葡萄代表戶縣參賽，而為全縣捧回了第一枚“全國晚採葡萄金獎”。從此以後，她便有意地控制畝産，專注高端。王明月説：“往年知道我葡萄好的客戶，自己從西安開車過來採摘，再就是走西安和外地高端市場。”正是這樣的銷路，讓她的優質葡萄售價要高於批發價不少。但今年的陰雨直接將西安的進園採摘客戶擋在了家中，許多和她一樣以接待自採為主的農戶久久盼不來客戶。看著滿園的好葡萄，陰雨卻冷寂了這個經常樂呵呵的中年婦女的笑顏。

　　“今年情況都是這樣子，大家都被雨害得賣不上價。”王明月自然不能獨善其身，昨天她也無奈地以三塊多錢的價格發了一批葡萄。而比散戶更多的投入和更少的畝産，讓王明月聽到別人勸説“這個價能發趕緊發”時，説話時心痛得嘴都繃緊了。

　　腦子 改變靠天吃飯的農業模式

　　其實這樣慘澹的場景，早在三年前就出現過。2011年那場綿延時間更長的秋淋，也讓戶太八號的批發價降到了3塊多，甚至10月的一兩塊錢。秋淋，並不像冰雹那樣不可預知，而是從上古便時常在陜西這片土地的這個季節出現的天氣現象。為何明知秋淋會對葡萄造成致命打擊，並且在三年前就受過這種打擊的果農們，在今天依然和三年前一樣只能“寒宵獨坐心如搗”？

　　“農業就是個看天吃飯的苦差事，天氣不好人有啥辦法？”記者在採訪中聽多了這種農民的無助，便理解了農民對“風調雨順”的宗教般祈禱。但現實照樣存續在農民的口中：旱三年，澇三年，風調雨順有幾年？那麼農民是否真的只能繼續延續數千年的“靠天吃飯”？

　　其實，為了減輕農民在農業成産過程中，遭遇自然災害等危及，國家早就推行了政策性農業保險，以穩定農民收入，促進農業和農村經濟的發展。甚至該政策被視為了解決三農問題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在記者對所有被訪農戶進行了調查，沒有一戶果農參加了這項農業保險，包括擁有上百畝的種植大戶。

　　“現在的農民已經不是意識不到這種保險的好處，但是目前推行的只有大田作物的農業保險，經濟作物還沒有聽説。”山建利的説法，記者也在《2014年陜西省政策性農業保險業務區域劃分表》中得到了證實。在這份由人保、平安等多家保險公司負責承辦的劃分表中的險種，只有小麥、玉米、水稻等大田作物和蘋果、核桃兩樣經濟作物，以及仔豬、奶牛等寥寥幾種農作物和家畜，而戶縣入選的只有小麥和玉米兩種農作物。

　　而對經濟作物的專項農業保險，目前我市只有年初出臺的《2014年政策性獼猴桃保險試點工作實施方案》。此次試點按照“政府引導、政策支援、依法合規、自願參與”的原則，在周至縣開展，面積20000畝，保險由農戶承擔20%，市財政補貼60%，縣財政補貼20%。

　　除了可以減輕農民損失的農業保險，面對變化莫測的天氣，更耐儲存、運輸和附加值更高的農産品深加工在已經如燎原之火的葡萄種植大縣卻是空白，以至於消費者想起另兩大葡萄主産區時，除了鮮果，法國波爾多還有紅酒，新疆還有葡萄幹，而戶縣只有鮮果。

　　“葡萄酒，我們也在做。但那都是用10月份之後不太好的果子做的。”葉寨村的解小良説，“而且也沒有形成規模。”而當記者詢問是否想過大力發展釀酒或其他深加工，在再次遇到秋淋時趁早將葡萄採摘下來釀成酒或發展其他深加工，以避免觸手可及的收穫變成泡影時，農民最多的回答是：“那多可惜！再説也麻煩。”

　　但不幸的是，據中國氣象網預測，這輪晴天將在下周重新被遮掩。淅淅瀝瀝的雨將一直飄蕩到國慶當天。而下一場秋淋何時到來，尚未可知，畢竟“扯老淋”已經成為陜西方言中的固定詞彙，也許到時記者依然會滿腳泥濘地舉著爛葡萄出現在鏡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