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網財經3月10日訊(記者 李春暉)今年是“十四五”開局之年。全國兩會期間,《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草案)》(簡稱“十四五”規劃綱要草案)出爐,提交人代會審查。
如何理解“十四五”規劃綱要草案中的新提法?如何推進新任務、實現新目標?對此,中國網財經專訪了商務部研究院國際市場研究所副所長白明。
“暢通國內大迴圈”不能忽視流通和分配
中國網財經:“十四五”規劃綱要草案對構建“雙迴圈”新發展格局進行了部署,在具體落實上有哪些關鍵點?
白明:“十四五”規劃綱要草案提出“暢通國內大迴圈”、“促進國內國際雙迴圈”。新發展格局強調“內迴圈為主”,既然是為“主”,那內迴圈一定要暢通無阻。
雖然我們現在是市場經濟,但還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包括市場準入、區塊分割、地方保護主義……以及消費者權益保護,老百姓吃穿用,買個東西放心不放心,都會影響到內迴圈的暢通。
如何暢通國內大迴圈?“十四五”規劃綱要草案特別提出了要貫通四個環節:生産、分配、流通、消費。
從生産上來講,我國已經是世界第一製造業大國,並且正在謀求製造業高水準發展。消費方面,我們也在推進消費升級。
生産我們做了努力,消費也做了努力。那麼問題卡在哪?流通。怎麼能夠讓産品滿足消費者的需要,這裡頭就要拓寬流通渠道。這方面我們已經有了不少成果。比如説線上消費、線上流通。以前我們可能想都想不到,現在是拿手機一按,商品就送來了,有的當天就送到。這是流通環節。
還有就是分配機制的問題。國民經濟的初次分配與再分配,怎麼能夠讓勞動者在做出貢獻的時候,自己拿到足夠的收入。特別是低收入者,他們的邊際消費傾向很高。而中等收入消費者更多是看消費環境,擔心將來有很多不可預期的支出,醫療、教育等。要讓他們能放心消費。高收入者還要提高消費的品質。對不同的消費者要有不同的發力點。
對此,已經有全國人大代表建議提高個稅起徵點。這看起來好像是國家少收了一部分的個稅,但是起徵點以下的這部分人,他們的可支配收入增加了,就會有更多的錢去用於消費,進而拉動消費品生産。而消費品的生産又有它相應的上游,以及上游的上游,最後到原材料,它有一個乘數效應。可能國家減收了這麼多,但是通過給消費者讓利,消費者增加了消費,國家的財政反而擴大了稅基,增收的範圍就更廣。我們應該能算得過來這筆賬。
所以在這些方面,大家要齊心協力,讓消費者的消費能力有保障,消費環境有改善,消費渠道更加暢通。這樣我們的內迴圈才能夠有保障。有了保障,才談得上內迴圈為“主”。
此外,我們還要“促進國內國際雙迴圈”。經濟大迴圈相對於兩個子系統之間,相對獨立,但是又有交集點。比如説內需與外需之間的交集,走出去和引進來的交集,出口與進口的交集。
我們以內迴圈為主,並不是不要外迴圈,這個問題我覺得都不用再討論了。誰也沒説我們不要外貿、不要外資、不要走出去。提不提“內迴圈為主”的概念,我們的對外經貿業務都應該開展。現在的問題是,怎麼能夠讓這些業務在開展的過程中,體現出“內迴圈為主”的“主”字。
我們的進出口、利用外資、對外投資,都是服從於我國的産業發展,為內迴圈服務,為它進行更多的資源配置。內迴圈為主,在很大程度上也支援中國在國際上有更多的話語權,反過來促進外迴圈。比如説我們自主技術有了提升,那麼我們就不怕別人“卡脖子”了,就可以更好的利用國際資源, 實現互利共贏。
高水準開放是立體型、全方位、系統性的
中國網財經:“十四五”規劃綱要草案中提出“堅持實施更大範圍、更寬領域、更深層次對外開放”。具體應該怎樣做?
白明:中國開放的大門不會關閉,只會越開越大。但是未來的高水準開放,不僅僅是“開門”的問題,它實際上是一個立體型的、全方位的、系統性的大開放。
就“開門”本身來説,實際上我們也要做很多工作。過去,中國入世以後主要是降低關稅,減少關稅壁壘和非關稅壁壘。未來,則主要是市場準入。不僅是貿易自由化,還要更多的推進貿易便利化。比如説減少通關時間、提高通關效率、降低通關收費、單一窗口、無紙化操作等等。這些努力都是讓我們開放的門檻降低,大門開大。
除了外貿領域的開放,還有外資準入的開放。我們的負面清單越來越短。 比如説,自貿試驗區外商投資準入負面清單最初為190項,2020年已壓減至30項,首張海南自由貿易港外商投資準入負面清單僅27項。未來我們還是要進一步的對外開放,進一步縮減外資準入負面清單。無論是從“十四五”規劃綱要草案,還是從政府工作報告,我們都可以讀出這方面的趨勢。
對外開放,除了“門口”還有一個“門裏面”。比如説準入和準營,我們的營商環境,這幾年確實改善了很多。過去的三年,在世界銀行的營商環境報告中,我們的排名從78位,提高到46位,再到去年的31位,排名越來越靠前。
我們也有一些開放的“高地”。大家做不到“齊步走”,但有些地方可以“快走”。比如説自貿試驗區,全國已經有21個,還有海南建立了自由貿易港,有217個國家級的經濟技術開發區,還有很多的高新技術開發區,有保稅區、各種的示範園區。這些這個開放的高地實際上是創造了一個小環境。
“門外”我們的開放力度也很大。我們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績,我們不久前簽訂了RCEP,等等。
所以説我們的開放是全方位的,不僅是“門口”開放,也有“門裏”開放,更有“門外”開放。
中國網財經:“十四五”規劃綱要草案中提出“加快推進制度型開放”,請問制度型開放包含哪些內容?它提出的背景是什麼?推進制度型開放的發力點和抓手是什麼?
白明:制度型開放包括規則、規制、管理、標準,即我們進行國際交往時遵守的這些規矩。一方面是無規矩不成方圓,另一方面如果説各唱各的調,那麼我們也搞不到一起。
過去,在改革開放初期,因為我們的經濟體制相對封閉,導致那時我們對國際上的這些規則很不適應。隨著我們進一步推進對外開放的政策,特別是中國加入了世界貿易組織,我們更進一步朝國際規則靠攏。這一階段,我們的制度型開放就是“接軌”,積極履行我們的入世承諾。
這方面我們做得很多。比如説我們的關稅水準從入世之初的15.3%;到2010年,我們承諾的是10%,實際上降到9.8%;到現在我們已經降到7.5%了,這遠遠超過當時的入世承諾了。而且這是簡單算術平均,要是加權算術平均的話,現在可能都不到5%了,接近一些發達國家的水準了。
現在我們已經與國際規則靠得很攏了。在很大程度上,我們與大家是一種公平的對接。未來包括WTO的改革上,以及很多國際規則的制定上,不光是發達國家有發言權,中國是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也會發出自己的聲音,而且這種發言在很大程度上是代表發展中國家利益的。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是各國之間求同存異,求得最大公約數。只要是出於公心,中國為世界經濟帶來的公共性制度産品會越來越多。
對外開放平臺具有兩種屬性 有利於互利共贏
中國網財經:“十四五”規劃綱要草案提出“提升對外開放平臺功能”,請問對外開放平臺包括哪些?我們期望對外開放平臺實現什麼功能?又該如何實現?
白明:對於“對外開放平臺”有不同的説法。我大致梳理了一下,無論什麼樣的開放平臺,大體上體現出兩種屬性。一個是地域屬性,一個是制度屬性。
所謂地域屬性,就是從地域上講,有覆蓋範圍,有小有大。還有一個制度屬性,它是從經濟功能上發揮的。比如説平臺是給你一種服務,還是給你搭一個臺?是競爭還是合作?
比如説廣交會、進博會,就是國家去“搭臺”,或者有關部門、行業協會“搭臺”,企業去“唱戲”,把你的産品展示出去,或者去採購産品。因為單個企業,無法進行這麼充分的資源優化配置。
還有比如説我們的園區,自貿試驗區、自貿港、綜合保稅區、跨境電商試驗區、服務貿易示範區、高新區等等。它是一個小環境。從它的地理性質來説,就是劃出一塊區域,國家給一系列政策,稅收優惠、土地的優先供應、廠房基礎設施的優先保障等等,包括解決人才後顧之憂。這些東西都是平臺功能的體現。國家從制度上保證這些平臺發揮功能。
還有區域型的平臺。比如説長江經濟帶、京津冀一體化協同發展、粵港澳大灣區等。這些成片的發展,東北振興,西中部振興、西部大開發,它有特定的對應的政策。
為什麼要搞這些平臺?全國一起開放不是挺好的嗎?做不到。中國這麼大,讓一部分條件成熟的地區,先開放起來,建設高水準開放;其他地方我們根據不同的發展水準、發展特點,決定它側重於哪方面的開放,開放到什麼程度。
除了國內的平臺,還有跨國的平臺。我們的自由貿易區,比如説中國-東盟自貿區,現在我們還簽署了RCEP,等等。這樣我們在多邊、雙邊的合作體系中,它也有一個開放平臺,這是國際間的平臺。再有一個,“一帶一路”。還有全球的平臺,比如説WTO。
這些平臺如果我們用好了,不僅有利於中國,而是讓大家實現互利共贏。
對今年外貿形勢可以樂觀,但不能過分樂觀
中國網財經:近日海關總署公佈了前兩月的外貿數據,進出口總值同比增長了32.2%。雖然其中有去年同期基數低的原因,但海關總署表示即使與正常年份相比,比如2018、2019年同期,我國進出口增速也有20%左右。這是否意味著今年外貿形勢比預想的更加樂觀?
白明:我們年初的外貿形勢,總體上來看,我認為是樂觀的,但還是一個謹慎樂觀。樂觀與不樂觀,也並不僅僅憑數據的高低,還要看它的發展趨勢,特別是後期的發展趨勢。
剔除了去年的低基數原因,漲幅還有20%,那確實是高的。我們對數據總體上是看是樂觀的,但是也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為什麼從去年下半年到現在,外貿數據都比較高?
疫情給我們帶來的影響,在去年上半年是負面影響多一些。但是從下半年起,疫情不僅在中國擴散,對很多國家也都有影響。實際上從去年二季度就開始了。那麼這些國家也是國際産業鏈、供應鏈的重要環節,有很多的訂單無法承接或者無法完成,這時候怎麼辦?下游的採購商可能等你短時間還行,長時間不能等了,那就要尋找新的供應來源。
誰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滿足這麼大規模的供應,在世界上唯獨有中國。
其他國家可能勞動力成本低,但是它的産能,特別是富餘産能並不是太多,它的原材料、相關産業鏈也並不完整。
中國是在聯合國産業分類當中,唯一擁有全部工業門類的國家。所以我們説從去年下半年到今年年初,那麼在很大程度上,中國的外貿得益於這種貿易轉移的因素。中國強大的供應能力滿足了其他國家的抗疫需求。
而且在疫情下,有一些宅經濟用品需求多了。有生活性的、有生産性的宅經濟用品。比如説遠端辦公、遠端教育、電腦、家用電器等需求很多,所以去年我們家用電器出口形勢特別好。
再加上我們政府部門從去年年初積極復工復産,年中又積極抓訂單,下半年開始積極地抓貿易轉移。目前來看,這些因素促成了我們的外貿增長。
但是下一階段還能不能保持這種勢頭?我們都希望勢頭保持下去,但是我們也要看到各種不確定性。
去年包括今年年初的外貿增長,很大程度是貿易轉移效應給帶來的。是因為那時人家不能做,我們能做。現在我們看到疫苗到位了,很多國家的疫情明顯下降,人家的産業鏈、供應鏈恢復了以後,是不是貿易轉移到我們這兒的這些訂單還會回去? 這方面確實有不確定性。
我們還要看到,總體上來説,人民幣的幣值比去年要高很多。這對外貿企業來説有壓力。企業雖然有訂單了,訂單也賣出去了,但是一結匯,他賺的人民幣可能不一定能夠覆蓋住他的成本,所以企業也有這樣的難處。
再加上一些國家的貿易保護主義,現在也是很嚴重。
所以我們對於未來的外貿形勢,可以樂觀,但不能夠過分樂觀。
未來我們該怎麼做?原來是盯著人家的貿易轉移,那麼未來更多的是要盯住我們的需求創造。這個時候我們與其他國家相比就要看我們的貿易競爭的新優勢,技術、服務、品牌、標準等。
(責任編輯:李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