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臥底暗訪

　　超市之患—暗訪

　　3月15日前夕，京華時報記者進入北京華聯小黃莊BHG精品超市(MarketPlace)鮮肉、冷凍肉品大區的肉類及海鮮分區(以下簡稱“華聯小黃莊超市肉類海鮮區”)進行5天暗訪，發現該區員工不僅每天翻新前一天未售出的由超市包裝的托盤肉類或海鮮的標簽，甚至有員工將已過期25天由廠家密封包裝的肉品翻新。翻新肉品標簽的包裝日期變成了當日，標簽上的保質期向後順延。主管還要求員工將“差肉”標簽換成其他低價品牌的標簽進行銷售。

　　□換簽

　　華聯小黃莊超市肉類海鮮區主銷各種冷凍及鮮活的肉類、海鮮及經腌制的半成肉品，還加工和銷售海鮮刺身。記者剛進入超市試工，該區主管介紹工作時就表示，“每天早晨的主要工作就是將這些(未售出的肉及海鮮)包裝翻包，更換成當天的標簽”。如主管所言，該區員工每天都重復拆包裝和翻新標，前一天甚至幾天前就已擺在櫃檯上的食品被貼上包裝日期為當天的標簽後上架銷售。

　　多種食物快速翻新

　　肉類海鮮區除廠家促銷員銷售的品牌外，其他所有的托盤肉和海鮮每天都由一工齡3年的超市老員工翻新。記者暗訪期間對他如同“機械化”一般的翻新技術進行取證，在32分鐘內，他將19品種共60盤托盤鮮活冷凍肉品和海鮮拆包翻新。

　　3月7日早上7點50分，該員工將一冷藏櫃檯內前一天未售出的荷美爾品牌五花肉、裏脊、通脊、精肋排、棒骨、腔骨及肝7品種共23盤托盤包裝豬肉肉品收到後廚操作臺，這些産品的標簽均寫明包裝日期是“2015.03.06”，在0到4℃的溫度下保質期至“2015.03.09”。該員工一次拿起碼好的3盤托盤肉撕掉保鮮膜和標簽放在臺上，隨後重復同樣手法將其他托盤肉全部撕包撕標。

　　當日8點04分，該員工將撕包的托盤肉依次用包裝機包保鮮膜，用打標機稱重貼新標。

　　當日8點08分，翻新肉品已全被擺回冷櫃。

　　緊接著，該員工將一冷櫃內前一天剩下的冰鮮雞翅中、冰鮮雞翅根、冰鮮琵琶腿、冰鮮雞大胸、鮮烏雞(整雞)、鮮土雞(整雞)6品種共19盤托盤包裝雞貨及另一冷櫃前一天剩下的金昌魚、黃花魚冰鮮、貝尖鮮、魷魚鮮、河鱸魚、海帶結共6品種18盤托盤海鮮拆掉保鮮膜及標簽並重新包裝、稱重和貼新標簽放回冷櫃。

　　通過取證照片視頻顯示，當日23盤托盤雞貨及18托盤海鮮的標簽由原來的包裝日期“2015.03.06”，0到4℃保質期至“2015.03.07”，全部改為包裝日期“2015.03.07”，保質期至“2015.03.08”。該員工負責的3個冷櫃19品種共60盤托盤肉品和海鮮被其翻新包裝只花費了32分鐘，翻新結束時間是3月7日8點22分，距開始營業的10點還有1個多小時。

　　後廚角落翻新腌製品

　　肉類海鮮區有一個冷櫃是專售腌制半成肉品的，由廠家促銷員銷售，該促銷員對顧客表示，這些已腌制入味的半成肉品拿回家後直接炒烤即可品嘗，殊不知促銷員每天也將前一天未售出的半成肉品拿到後廚角落翻新。

　　3月8日上午9點30分左右，該促銷員拿4盤腌制半成品到後廚一操作臺和樓體立柱形成的夾角空間內，她把半成品的保鮮膜撕掉將托盤內積存的血水倒出，隨後用包裝機將4盤腌制半成品重新包裝保鮮膜並貼上標簽。

　　記者拿起其撕掉保鮮膜的標簽，上寫包裝日期為“2015.03.07”，0到4℃下保質期至“2015.03.09”，而這些半成品被重包裝的標簽上寫的包裝日期為“2015.03.08”，保質期至“2015.03.10”，包裝日期和保質期限都向後順延一天。

　　該促銷員每次只從冷櫃內拿3到4盤子腌制半成品到後廚角落翻新後放回冷櫃，並再次從冷櫃取出3到4盤托盤肉品返回後廚角落翻包，反覆此過程直到冷櫃內的肉品全部翻新。

　　根據記者取證照片和視頻發現，該促銷員當日將冷櫃內“鮮到家”和“福成”兩個品牌的共20多盤半成品翻新並放回冷櫃。

　　刺身直接更換標簽

　　刺身是將魚、烏賊、蝦、章魚等新鮮海鮮切成片、條、塊等形狀，蘸著芥末、醬油等佐料，直接生食。肉類海鮮區的一個櫃檯專售各類海鮮刺身，由一個廠家促銷員負責製作包裝和銷售。

　　每天上午9點左右，該促銷員將冷櫃內前一天未售出的托盤刺身外包裝的標簽直接撕掉。該促銷員告訴記者，“只要將標簽的一個角摳起，然後捏住這個角使勁一拽，標簽就能掉下來，這樣就不用重新包裝保鮮膜了”。

　　隨後該促銷員會將去除標簽的托盤刺身拿到後廚重新稱重並貼標，對於個別由於撕標保鮮膜被撕破的刺身，則重新包裝保鮮膜並稱重貼標。根據取證圖片顯示，3月7日，該促銷員將近50盤托盤刺身翻新，包裝日期和保質期限向後延續1天。

　　“差肉”換品牌低價售

　　肉類海鮮區主管曾不止一次地告訴記者，翻新包裝標簽是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哪怕每天其他的工作沒做好，也要將這一項工作做好。除了翻新外，主管還要求員工將“差肉”標簽換成其他低價品牌的標簽進行銷售。

　　肉類海鮮區一台打標機第一、二行部分按鈕的肉品名稱和第四行按鈕的肉品名稱相同，第四行的按鈕肉品名稱上還印有“荷美爾”的品牌名稱。主管兩次指導記者使用打標機時均表示，如翻新時發現“荷美爾”品牌的肉色、味不新鮮，在重新稱重打標時就不要再按“荷美爾”這行的按鈕，直接按第一、二行對應肉品的按鈕。“第一、二行按鈕是‘千喜鶴’牌的肉，價格比‘荷美爾’的便宜，把不新鮮的肉直接按前兩行的按鈕，低價賣了”，主管説。

　　記者按照主管所説，按第四行的“通脊”打出來的標簽上印有“荷美爾”字樣，單價是每千克67.60元，再按第一行的“通脊”打出來的標簽上印有“千喜鶴”字樣，但單價卻為每千克37.60元。“不新鮮了就換低價格的品牌(打標簽)，這樣顧客才能買”，主管説。

　　□過期産品

　　同品牌肉現不同保質期

　　3月7日上午，一名超市員工從冷藏室內拿出10盒“精氣神”牌山黑豬豬肉，先用刀將部分盒裝肉外部保鮮膜劃開並扔掉，又用手將其中幾盒已翻新過的保鮮膜撕掉。

　　記者統計其扔掉包裝膜發現，10盒肉品中被刀劃開扔掉包裝的8盒均係原廠密封包裝肉，這些盒裝肉出廠時保鮮膜直接與塑膠盒密封包裝，所用保鮮膜比超市用保鮮膜相對厚一點。包裝上有超市標簽、廠家標簽及北京市動物衛生監督所監製的“動物産品檢疫合格”標誌，超市標簽未印包裝日期和保質期限的數字，廠家標簽上有生産日期和保質期，在0℃-4℃條件下保質期為5天。

　　而另兩盒是用超市保鮮膜包裝的，保鮮膜和塑膠盒不密封，包裝上並無“動物産品檢疫合格”標誌，包裝上的廠家標簽與原廠産品標簽圖案不同無包裝日期和保質期，而其上超市標簽卻印有包裝日期和保質期的數字，在0℃-4℃條件下保質期均為2天。

　　拆品牌密封包裝翻新

　　該超市員工將10盒拆包的豬肉用超市包裝機重包，在打標機上稱重並貼標，隨後他從後廚一貨櫃中拿出幾張貼紙，將貼紙上的廠家標簽撕下來貼在這些肉品上。這些廠標沒有寫包裝日期和保質期，其圖案和拆包前2盒用超市保鮮膜包裝的豬肉外貼廠標相同。而重新包裝的10盒豬肉標簽上的包裝日期變成了2015年3月7日，保質期至2015年3月9日，且沒有“動物産品檢疫合格”標。

　　該品牌的廠家促銷員告訴記者，原廠生産的盒裝肉保質期是5天，外包裝保鮮膜和塑膠盒是一體的，且上面有“動物産品檢疫合格”標。超市員工負責促銷展臺上貨，他將這些肉變裝是擺在促銷展臺上銷售，價格便宜。原來，超市員工將快要過期的甚至已過期的肉品用刀劃開扔掉包裝，然後用超市保鮮膜包裝並貼標，此時超市標簽上的包裝日期變成了當日，保質期變成了超市規定的2天。10盒豬肉未拆包前的2盒用超市保鮮膜包裝，説明這兩盒肉曾被翻新過最少一次，已無法確定最初的包裝日期。

　　超保質期25天仍換簽賣

　　記者取證食品圖片顯示，8盒豬肉未拆包前有2盒山黑豬後腿肉廠標上的包裝日期均為2015年2月28日，保質期至3月5日；6盒山黑豬五花肉，一盒包裝日期為2015年2月5日保質期至2015年2月10日，2盒包裝日期為2015年2月22日保質期至2015年2月27日，3盒包裝日期為2015年2月28日保質期至3月5日。

　　另兩盒豬肉未拆包前，一盒山黑豬前腿肉超市標簽上包裝日期為2015年2月10日，保質期至2015年2月12日，另一盒山黑豬五花肉包裝日期為2015年2月10日，保質期至2015年2月12日。

　　由此可見，超市員工翻包後上架銷售的10盒豬肉實則全部超過了保質期限，其中一盒山黑豬五花肉拆包前廠標上的包裝日期為2015年2月5日保質期至2015年2月10日，其本身已過保質期25天，但3月7日翻新後仍在售賣。

　　□回收

　　回收主要靠辨色味

　　京華時報記者多次詢問辨別和處理變質肉品，肉類海鮮區主管和員工都表示每天翻包的時候要“聞一聞”和“看一看”。

　　主管表示，聞一聞主要聞肉的味道是不是變味，看一看是要看肉的顏色。一名超市員工稱，有些魚肉不僅要看肉顏色是否變色，還要看肚子內的內臟和血水是否流出。

　　不同的肉品是否變質有沒有辨別的具體標準呢？多名員工告訴記者，這個沒有標準，對肉類和海鮮是否變質色味的辨別力要慢慢練習。“你幹的時間長了就知道了，細的我也説不清”，一位超市員工稱。

　　該區主管稱，每天都要翻新魚肉標簽，並不止一次強調翻標是每天最重要的工作。該主管稱，之所以翻新標簽重要，是因為翻新標簽後，標簽的包裝日期就是當天的了，顧客看了就願意購買，而且不會投訴，“顧客要的就是新鮮的，絕對不要過保質期的”。

　　□監管漏洞

　　無健康證直接上崗

　　記者面試時，該超市人力資源部員工告訴記者，要準備身份資料以及健康證，並告訴記者要先試工3天。從入店試工到離店，記者和該區員工一樣對食品進行了各種加工操作，但是人力資源部的員工從未要求記者提供健康證件。

　　同時，除了主管和員工告訴記者如何進行翻新標簽等工作內容外，沒有任何一名超市員工對記者進行食品衛生安全方面的培訓和要求。

　　在暗訪調查期間，記者從主管和肉類海鮮區員工嘴中也多次聽到“遇到檢查一定要注意”。主管多次強調，在相關部門檢查到來之前，超市領導會將消息通知大家，這時一定要特別注意超市內的衛生清潔，在翻新標簽的時候也絕對不能出現紕漏。

　　一名超市員工還稱，檢查的時候口罩、帽子是一定要戴齊的，一樣也不能少。“檢查的時候各方面多個心，平時松點沒事的。”而記者暗訪時經常能見到有員工不戴口罩不戴帽子，主管卻未要求其注意。

　　“拍照式”檢查指導

　　3月7日10點多，超市多區負責人前往超市內空地開會，據一名主管説，這是每天要做的檢查和指導例會。“今天經理不在，咱們就擺擺樣子吧”，一名女主管説，“拍照是必須有的”。隨後多名主管在空地上站成一排，一名員工給他們進行拍照，隨後主管們解散離開。

　　3月8日早晨8點左右，此時已是員工工作時間，員工休息區和超市有通道連接，多名超市員工在休息區桌子上抽煙打牌。地面散佈著煙頭垃圾，桌上每人面前都放著一塌人民幣，多則幾百，少則幾十元。員工們玩牌時，都將錢扔到桌中央，每局一名勝者會將桌中央的錢拿回自己身邊。然而員工賭博時間內，記者未見到任何超市員工和領導上前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