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的

　　人性擔當

　　——讀《1Q84》

　　□ 林海清

　　千呼萬喚始出來。因“天價版權之爭”深受關注的村上春樹暢銷小説《1Q84》，其中文簡體版終於問世了。我有幸在第一時間讀到該書，感覺村上在一個很好讀的故事下，展現了對人類生存的關懷，是一個有擔當的作家。

　　顯而易見，《1Q84》這個書名是繼承了英國作家喬治·奧維爾的《1984》。對於本書創作的出發點，村上坦言，是11年前發生的由奧姆真理教一手製造，造成12人死亡、5510人受傷的東京地鐵沙林毒氣恐怖案。村上十年如一日旁聽了關於奧姆真理教案的幾乎所有審判，“不懈地想像那些成為死刑囚的原教徒們的心境”。此刻，對事件的關涉與介入，意味著從犯罪被害者與加害者的雙維視界出發，叩問現代的狀況成為可能；同時，反觀“我們自己的世代，1960年代後半葉以來，走過了怎樣的道路，也不無留下那個時代精神史的意圖”。

　　整部小説由24章構成，奇數章描繪指尖擁有某種特異功能的女青年“青豆”的故事，偶數章則講述立志當小説家的文青、預備校數學教師天吾的故事。青豆沿著首都高速公路緊急非常出口的樓梯走下來，進入到一個與她彼時生活的1984年的現實雷同卻不盡相同、有著微妙差異的1Q84的世界；同時，天吾在改寫謎一般的少女作者（Fukaeri）的小説《空氣蛹》的過程中，被捲進各種奇妙事態，乃至此前始終知足常樂的平常心發生了嚴重的傾斜。

　　不僅男女主人公都經歷過不幸的童年，小説中的登場人物也大多淪為暴力的犧牲，身心俱裂，創巨痛深。DV、虐童、宗教狂熱，暴力以種種名義，貫穿物理空間與人的存在之間的空白地帶，有如空氣之“蛹”，無孔不入，暢行無阻。這便是主人公存在於斯、掙扎不已的當下———被稱為1Q84的殘酷青春。

　　《1Q84》顯然集中了村上這些年思考的各種問題：老大哥、小小人、謀殺、歷史、記憶、邪教、暴力、家庭、愛……不過這不是一部觀念小説。村上的表達很有分寸，並沒有游離情節的長篇大論，各種意見也很平衡。他的讀者可以根本不理會那些觀念，只享受他的故事，緊隨村上設置的陰森懸念，做一次完美的噩夢旅行。

　　《1Q84》中還有一個繞不開的話題，就是小説中涉及的性與暴力問題。應該説這是一面凸顯人性的鏡子，更是為了探究人性之深、人性之艱。在村上看來，暴力和性是能夠直接逼近人的靈魂深處的一扇大門，是為了確認人物之間的連帶關係而成立的。《1Q84》其實不想逃避任何東西，普天之下所有的東西，都是它的題材和寫作對象。相對於以往的種種，例如《挪威的森林》，例如《舞！舞！舞！》，《1Q84》裏的性描寫很細膩，你卻感覺不到一絲淫蕩和邪惡。

　　我一直琢磨，村上的小説在中國為什麼這麼熱？村上的小説瀰漫著的矯情、空虛、無奈，正迎合了一個虛無平庸年代裏年輕人莫可名狀的憂傷小情緒，如今人們閱讀文學作品，不再需要道德情操、宏大意義，甚至不再需要故事，只要有感覺就行，就算是偶爾觸及一下久已麻木的靈魂，也只需輕輕一下，不需要擊打，只喜歡撫摸。正如有人評論：“喜歡村上小説華麗的詞藻，孤寂的氛圍，看的是一種氣氛，一種感覺，總追求看懂就沒意思了。”也是因此，如今中國讀者捧讀村上和當年熱議昆德拉、卡夫卡頗為相似，讓我看到了一位文學大師正慢慢向我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