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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若趕不上觀眾的審美進階,“電影感”也難以彌合

發佈時間: 2021-01-18 10:00:04 | 來源: 文匯報 | 作者: | 責任編輯: 秦金月

開播前後,《上陽賦》面對的網路評價環境頗為割裂。此前,人們對章子怡首部主演劇集,對演員表裏的于和偉、週一圍、史可、左小青、惠英紅、王姬等演技派都寄予了無限期待。然而,劇集1月9日上午上線,當天下午起評論聲便撲面而來,24小時後,網路開分不及格。

《上陽賦》根據寐語者的熱銷小説《帝王業》改編,故事圍繞章子怡飾演的上陽郡主王儇展開。有意思的是,無論是褒是貶,觀眾的評價裏“電影感”一詞反覆出現。正方用“電影感”來誇讚劇集製作在服化道等攝製環節的匠心;反方觀點也用到了“電影感”,稱“章子怡的電影臉一看就是有故事的女性”,與劇本前期的天真少女頗為違和。

對於電視劇、網劇而言,“電影感”曾是一種褒揚,是對劇作審美能扛得住大銀幕檢視的加分項。為何現在失靈了?有句獲得高讚的評價值得一讀:“女主沒和初戀在一起,嫁給男主,陪男主打天下——類似的故事,我記不清看了多少遍。”歸根結底,今天的觀眾對故事的需求已超越盛大華麗的製作層面講究。創作者若是跑不贏甚至趕不上觀眾的審美進階,任再高級的“電影感”恐怕也難以彌合。

大片質感已成古裝劇常態,再精美的服化道也不是好評的充分條件

不可否認,《上陽賦》的製作屬於高配。侯咏與程源海兩位導演,前者是張藝謀多次合作的攝影師,《我的父親母親》《英雄》等電影就由他掌鏡,後者曾參與製作過《蒼穹之昴》《如懿傳》等。攝影指導高虎的作品表裏,《大宅門》《天下糧倉》《紅樓夢》等經典赫然在列。張叔平、葉錦添則是章子怡在大銀幕上用慣的造型師。

有行家裏手坐鎮,一開篇就見了真章。小女孩清脆的童聲引路,鏡頭推進間,成年王儇的獨白響起,深沉背景音與輕靈的孩童雪中嬉戲交互進入,一組蒙太奇為大戲開鑼。上陽郡主及笄禮的場面戲也讓不少人叫好,借助這場人生大事,導演將主要人物紛紛拉入鏡頭、拽入棋局。畫面一切,朝堂之外有邊疆,出身寒微的男主角蕭綦正在寧朔守城,與來犯的軍隊決一死戰。一邊是王權富貴,一邊是北風沙場,導演的設計顯而易見。參照主創所説,他們在場景設計上以東晉為支點,融匯秦漢之風、唐宋之雅,構建了一個將古代文人畫意趣與現代審美相結合的戲劇空間。

只是,“電影級質感”還是那個能為劇集“抬身價”的評判標準嗎?事實上,早在2018年就有視頻平臺方代表喊出“電影級質感只是一流網劇的入門級門檻”,以此宣告網劇粗製濫造的年代已翻篇。何止網劇,電視劇、網路大電影等也都出現了理念轉變,大片級別的製作在大銀幕之外不再是新聞。近年來, 《九州縹緲錄》《鶴唳華亭》《大秦賦》等都能拿出堪比電影級別的美術場景。而所謂“電影咖”出演電視劇,也不再被一片掌聲包圍。此前,陳坤、倪妮攜手的《天盛長歌》被評價“只能倍速觀劇”,過低的市場反響導致該劇70集縮減為56集草草收場。湯唯暌違熒屏良久的《大明風華》被指為女演員的演技谷底、接戲谷底。

曾叫人嘆為觀止的“電影感”屢見不鮮,審美進階的觀眾當然不會僅僅因“皮相美”而輕易給好評。曾經神秘的“電影咖”接二連三涉水電視劇,見多識廣的觀眾當然不會僅僅因為演員表就為之投出無條件信任票。正如一位平臺方負責人所言:“電影級質感只是一流劇的門檻,再精美的服化道、再豪華的演員陣容,都不是好評的充分條件。”

比年齡差異更難融入時代審美的,是大女主“瑪麗蘇”的明日黃花

閱讀劇情簡介,能見主創雄心:上陽郡主王儇自幼生在豪門貴族,深受寵愛,然則一朝生變,個人命運與家國浮沉相牽動,她為形勢所迫嫁給寒門出身的豫章王蕭綦。此後,兩人攜手同行,在亂局中殺出重圍,在“家”與“國”之間尋得獨特的生命經驗。加之原著小説《帝王業》在網文領域有著“架空歷史及女強小説第一代表作”之稱,很容易打造成一個女人的史詩,兼具兒女情長與家國情懷。

可打開劇集,比史詩感更顯見的是滿屏彈幕吐槽。大批網友質疑劇中除個別角色外,幾乎“全員超齡”,甚至有人揶揄“它直觀反映了演員人口老齡化問題”,眾矢之的當屬年近不惑出演15歲少女的章子怡。

一時間,關於演技能否彌合年齡差的討論在網上如火如荼。1995年,劉曉慶在《武則天》裏一人扛下從少女到暮年的戲份,2020年,中青年兩代演員在《清平樂》裏分飾帝後角色,不同的處理方式都獲得了觀眾認可。典型例子還有周迅,2000年《大明宮詞》開播,她替陳紅出演少年時代的太平公主,由此得了“人間精靈”美譽。但18年後《如懿傳》上線之初,顏值與演技雙線上的周迅同樣沒逃過“為何不找個小演員來”的質問。可見,表演的年齡差是道複雜命題,但大體來説,長相、神態、影像技術等因素的變遷,都決定著今天觀眾對於演員與角色間契合度的更高追求。

至於《上陽賦》,觀眾的挑剔其實不局限于外表的年齡差,更是對成年人表演少女過家家的不喜,也是對好演員興師動眾投奔大女主“瑪麗蘇”的不甘。前八集,為了展現女主的天真爛漫與萬千寵愛,劇本安排了她摔下墻頭跌進男主懷抱,演員設計了吐吐舌頭歡蹦亂跳的外在表現,剪輯則烘托了“人人都愛她,三句話不離她”的氛圍。人們很難想像,被大片洗禮過的章子怡會怡然自得于這一連串爛俗橋段。

有人替《上陽賦》鳴不平,認為它只是敗給了時間。該劇2018年拍攝完成,擱置的兩年多裏劇名幾經更疊,從《帝王業》改名《帝凰業》,後又改成《江山故人》,直到最後上線《上陽賦》;它的同類,那些前期傻白甜、後期震懾四方的大女主也被前赴後繼地投放市場,《獨孤皇后》《大明風華》《錦繡南歌》《燕雲臺》等莫不如此。但也恰是這兩年多時間裏,一邊是《長安十二時辰》《慶餘年》等作品先後開拓了古裝劇與網文改編的全新敘事方式,另一邊是都市女性劇、女性綜藝等更能滿足女性觀眾投射心理的作品集中爆發,使得冗長且面目相似的大女主劇失去了昔年聲量。

由此,《上陽賦》的真正困境浮現:比年齡差異更難融入時代審美的,是大女主“瑪麗蘇”的明日黃花;比仰仗一時潮流更重要的創作品質,在於開掘劇情與文本的創新與深刻。(記者王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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