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8月28日,我就離開了《理髮師》劇組。在把我封閉在八一電影製片廠,劇本改了七稿之後,劇本仍然不能令人滿意。我覺得我已經筋疲力盡了,增加新的編劇就成為一種必要。陳先生溫和地徵求我對增加新編劇的意見。我立即表示同意,因為我覺得,只要為《理髮師》好,增加一個編劇,哪怕增加兩個、三個編劇,我都願意。陳先生很感謝我的理解和支援,並請我放心,我的利益會得到保證。離開劇組那天,我忽然想起去年8月28日,正是小説《理髮師》改定發稿的日子。我那天的心情,其實就跟寫完小説的心情一樣,是一種釋然的感覺。創作是一種特拼體力和心力的活,在你作品未完成以前,你的神經是繃著的,當你把作品完成,人就像跑到終點的運動員一樣,大喘氣。我那天確實是松了一口氣,但也不斷地冒虛汗。我想我的身體出了毛病,便打電話給我在南寧的妻子。我當醫生的妻子在電話裏給我診斷,然後叫我在北京的同學高福廳,在藥店把藥買來給我,並留下陪我。我吃了藥後,半夜就好了。我説這事的意思,是想強調陳先生是一個拼命工作的人,他實在是太忙太累了,根本不顧自己的身體。我跟他坐過兩次飛機,他一上飛機就睡覺,並且一倒頭就能睡著。他告訴我,如果睡不著的話,他也會拿速寫本,在飛機上畫畫。
對《理髮師》劇組的不歡而散,凡一平恨自己無能為力,沒能起什麼協調的作用。
對姜文和陳逸飛的分歧和分手,凡一平也恨自己無能為力,沒能在兩位大師之間做點勸説什麼的。
這時,他跟陳逸飛見了面,陳逸飛一口一個對不起,一個勁地來安慰凡一平。這讓凡一平更深地理解了陳逸飛的氣度。
2003年元月18日,是停機事件發生的第20天,我給陳先生打了個電話。這之前我一直沉默。我沉默的原因是因為我總覺得陳先生和姜文仍然有繼續合作的可能。在這種時候,沉默是金。但當我從媒體上得知製片方的決定:姜文走人,陳逸飛繼續執導《理髮師》,我必須打電話了。這是我離開劇組後第一次與陳先生通話。他在電話裏跟我説,對不起,凡一平,發生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請你放心,《理髮師》還要拍下去,並且要把它拍好。我不明白陳先生為什麼要跟我説對不起,他沒有做錯什麼,至少我不覺得他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理髮師》,而《理髮師》何嘗又不是我的《理髮師》呢?
我想只有一個氣度很大的人,才會對一切事物、人物慈善為懷。
陳先生就是這樣一個人。
《理髮師》發生變故以後,陳逸飛再次邀請凡一平前往上海,共商劇本修改和重新開拍大計。
凡一平注意到一個細節,陳逸飛跟朋友打電話,末了總要交待一句,多保重身體。他身邊坐著的夫人則總要對陳逸飛説,你自己呢。
我記得這兩年凡一平多次提起這事。
2003年2月1日,大年初一,我從南寧青秀山的寺廟下來,在草地上剛坐下,就接到陳先生的電話。他説他正從浙江外景地回上海的路上,原來的外景地保護得很好。電影也馬上要重新拍了。但劇本還需要改一改,請我去上海一趟,商量劇本怎麼改。於是2月3日,我到了上海,仍然住在上次住的達華賓館。陳先生讓我先看劇本,晚上再跟我談。晚上,陳先生過來了,隨同的還有他的夫人。我們到了他在新天地的“逸飛之家”。陳先生知道我很想了解關於停機的原因,對我説,這個事情就不説了,沒事的,不就損失一些錢嘛。他看看他的夫人,又説你看,連這件事情我都不跟我老婆説的。他的夫人説是的。我在國外,不知道這件事情,他電話裏也沒跟我説。這個時候,陳先生接了一個電話,從説話的口氣知道是他的朋友打來的。陳先生在打電話的最後請朋友保重身體。打完電話,他的夫人抱怨地對他説,你請別人保重身體,你自己卻不注意自己的身體。陳先生笑笑,接著就和我談開了劇本修改的話題。那晚我們又聊了很多。第二天,陳先生又約了北京電影學院的倪震教授,在虹橋賓館,讓倪教授對我提了不少劇本的修改意見。
回到南寧,我立即對劇本進行了修改,並寄給了他。
因為《理髮師》,因為凡一平,陳逸飛來到南寧。陳逸飛是在《理髮師》停拍後來到南寧的。
陳逸飛出席了廣西電視臺的“時尚之旅”晚會。
在凡一平的安排下,我有機會與陳逸飛先生認識,並探討一些問題,也問及與他有關的一些問題。
記得第一次晚餐,陳逸飛不參加喝酒,自己吃飯,並提前回房間,等凡一平去討論《理髮師》。
2003年3月27日,陳先生來到了南寧。這是他第一次到南寧。與其説他是來南寧參加一個時尚晚會,不如説是來和我談劇本的,因為我一從機場接到他,剛上車,他就和我談開了劇本。到了賓館,簡單地吃過飯後,他又和我在房間裏談起了劇本。我被他的精神感動著。他比我更愛《理髮師》。告別逸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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