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個多月，在衢州，你的微信朋友圈裏一定被市縣領導幹部刷過屏：他們或賣橘子，或賣茶葉，或推介旅遊，帶的貨各有不同，卻無一不是通過直播當起了“網紅”。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衢州不少當季農産品銷路不暢。為此當地領導幹部頻頻“出鏡”：市長帶貨衢州柑橘，縣委書記為常山胡柚站臺，副縣長為開化龍頂茶吆喝……與此同時，部門、鄉鎮幹部等也紛紛上直播，為各地農産品代言帶貨，成為老百姓眼中的“超級帶貨員”。

　　“直播+網紅+帶貨”是2019年站上風口的電商模式。那麼，領導幹部當網路“主播”的效果如何？背後又透出怎樣的信號？記者日前實地進行了採訪。

　　衢州市長湯飛帆上直播推銷衢州椪柑。柯城區委報道組　周盛供圖

　　市長賣柑橘縣長請喝茶

　　“橘海飄香説豐年。”這是挂在衢州柑橘銷售龍頭企業——浙江佳農果蔬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葉先明辦公室墻上的一句話。2019年産季，衢州全市收穫了38萬噸柑橘，收成不錯。

　　不過，這些年經歷柑橘産業起起伏伏的葉先明心裏明白，收成只是第一步，以好價錢賣出去才是真正的豐收。

　　疫情不期而來，市場受挫、物流停滯，農産品銷售受阻，柑橘自然也不例外。傳統柑橘銷售模式，依靠販銷商開著貨車挨個村收購，橘農等在家中就能賣柑橘。往年，正月初八就有人到府收橘，但今年過了元宵節也沒見一個人影。

　　春節前後一般是柑橘銷售旺季，但今年衢州柑橘在春節前只銷售了一半左右。另一個棘手的事實是：每年2月至3月，柑橘甜度高、口感好，再往後品質就會下降，銷售就更難了。

　　“柑橘是衢州農業的支柱産業，關係著千家萬戶的民生。在堅持走標準化、規模化、品牌化、高端化道路的基礎上，面對疫情，要全面深化‘三服務’，加快實現‘網上網下’融合、‘線上線下’一體，千方百計促進産業增效、農民增收。”衢州市委書記徐文光表示。

　　正在包裝的衢州椪柑。衢州市農業農村局供圖

　　柑橘市場破冰，從一次百人網紅主播開始。2月17日，在分管副市長徐利水的推動下，衢州市農業農村局、柯城區政府聯合率先啟動柑橘線上銷售，邀請了102名網紅在衢州直播賣橘，兩小時直播賣出了20萬公斤柑橘。兩天后，衢州市市長湯飛帆也來到直播間，為衢州柑橘現場吆喝：“我為衢州廣大的橘農帶貨。”吸引了53萬名網友圍觀，2萬單、10萬公斤柑橘一搶而空，主辦方又臨時追加了1萬單。

　　而此時，衢州其他當季農産品也面臨嚴峻的銷售形勢——在柑橘銷售高峰期來臨時，開化龍頂茶開採了。“由於疫情影響，開化龍頂春茶線下銷售並不樂觀。”開化縣農業特色産業發展中心茶科所副所長金翠告訴記者。

　　“前期因為交通受阻，新客戶不能及時進園看茶，原先的客戶訂單也出現減量或取消。新客戶沒增加，老客戶穩不住，可把我們急壞了！”浙江雲翠茶業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汪秀芳説。

　　不僅是汪秀芳，開化許多茶葉銷售商都如坐針氈。清明前是茶葉銷售黃金期，但明前茶種類繁多，春茶大戰在所難免。龍頂茶如何搶佔先機？近年來，開化一直鼓勵茶農和茶企嘗試新銷售模式，今年在直播中打出了“縣長請你來喝茶”主題，副縣長上陣。在直播效應帶動下，3月6日至今，開化縣名茶開發公司等四大茶企線下、線上累計銷售量4.5噸左右，銷售額達360余萬元。

　　在直播期間，開化縣名茶開發公司與杭州客商通過網路簽訂了300萬元的預售合同，為這個春天的龍頂茶銷售打下了良好基礎。

　　衢州鄉土主播徐曉華線上帶貨衢州椪柑。柯城區委報道組　周盛供圖

　　新角色帶來出貨新流量

　　環形的補光燈亮起，徐曉華已經坐上了主播臺，他是衢州本土的農創主播。這些年，為提高自己在各平臺上的流量，他用過各種方法，甚至戴著滿頭的多肉植物反串《甄嬛傳》裏的華妃拍短視頻。不過2月19日，衢州市領導在他的直播間裏推銷柑橘，成了他被圍觀人數最多的一次。

　　“幹部自帶流量，容易成‘網紅’。”在這場直播中，線上銷售運營方、衢州小吃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負責人方飛深有感觸地説：“領導幹部公信力好，不僅快速推動農特産品銷售，還進一步打響品牌、提升身價。”線上直播帶動了線下銷售，柑橘銷售出現了一個小高潮：當地各村都出現了收購車輛，以每天超過2000噸的速度出貨。

　　領導幹部的IP影響力，帶來了新的合作夥伴——一些其他行業的企業也紛紛加入。在浙江佳農果蔬股份有限公司廠房裏，每天給中石化浙江石油分公司的倉庫發送幾千箱柑橘。中石化浙江石油分公司在全省除衢州外的1000余家加油站裏，都安排了衢州柑橘銷售。加油站裏，印著“衢州有禮”字樣的衢州柑橘，被擺放在醒目位置。

　　領導幹部的IP流量，還塑造了農産品新品牌形象。人勤春來早。還沒到銷售旺季的常山胡柚，借著各地直播熱度，也開始舉行符合自身需求的直播活動，並邀請縣領導亮相。效果立竿見影。領導幹部直播團隊給常山胡柚帶來了流量，推動線上銷售後，又把更多的直播時間留給了浙江中醫藥大學副主任中藥師、中藥學博士蔣劍平，由他主講胡柚的保健效果。

　　這和常山胡柚的發展方向密切相關。胡柚是常山縣農業主導産業，也是農民收入重要來源。新冠肺炎疫情讓人們更加重視健康，借機推廣常山胡柚的保健功效，塑起胡柚形象，關係胡柚産業轉型升級和長遠發展。

　　過去，開化各茶葉銷售商習慣線下渠道銷售，倚靠“熟人經濟”。如今，在“縣長請你來喝茶”直播的同時，開化還專門舉辦第一屆“開化龍頂·雲上茶市”活動，全力對接線上線下，統籌縣內縣外，擴大茶葉銷售門路，方便茶商、茶客一站式選購正宗開化龍頂新茶。

　　“本次網路直播後，預訂客戶80%是新客戶，來自全國各地。”汪秀芳介紹，其中最大一筆訂單來自內蒙古，這名新客戶兩次預訂了總價7萬元的春茶。眼下，部分線上預售春茶訂單已經開始發貨。領導幹部帶貨的流量，還提升了農産品的售價。直播後，每公斤柑橘的收購價上漲了50%，為衢州橘農帶來了更多的真金白銀。

　　拓寬政府服務新視角

　　作為衢州傳統産業，柑橘業關係到當地很多人的“飯碗”。葉先明説，柑橘雖然價格不高，但每公斤柑橘在生産包裝和銷售過程中，會産生0.8至1.4元的包裝運輸費用，形成一整條産業鏈，解決一大批就業問題，這是一整盤棋的事。

　　在傳統銷售渠道收窄的情況下，衢州對柑橘線上售賣進行了總動員。衢州市農業農村局祝升明局長介紹，衢州市出臺專門政策，全力推動直播賣貨的新興銷售模式，快速打通市場供需資訊，形成新的市場需求。

　　這背後，是一場施政理念的變革。

　　早在疫情發生前，開化縣各鄉鎮幹部，就錄製了各具特色的抖音短視頻，為當地土特産打開年貨市場。疫情發生後，各鄉鎮幹部更是通過直播為農戶解決實際問題。“必須把問題想在前，主動出擊尋求解決。”一位鎮幹部告訴記者。護住農民“錢袋子”，豐富百姓“菜籃子”，領導幹部變身帶貨主播，小小的直播間對接起産銷兩端。

　　開化縣蘇莊鎮的茶園大多處於高山上，導致該鎮新茶比其他産地晚上市。“新茶可是一天一個價，鎮裏的茶農很吃虧，我們就通過直播進行提前銷售。”蘇莊鎮黨委委員程旭説，這是鄉鎮幹部能做也必須為茶農做的事。

　　在直播中，領導幹部往往以輕鬆詼諧的形象亮相，當“網紅”的同時也對民情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柯城區航埠鎮是産橘大鎮，鎮黨委書記柴志強在觀摩一位“網紅”直播賣橘後，深受感染當場出鏡，為航埠柑橘背書。柴志強説：“春節前，我們擔心賣橘問題，就對各村進行了走訪。”柴志強一上直播，就從“乾隆皇帝在航埠偷橘子被抓”的民間故事説起，吸引了網民關注。

　　今年的中央一號文件指出，有效開發農村市場，擴大電子商務進農村覆蓋面。領導帶頭上直播，激發了農民學習直播銷售的熱情。在常山縣，返鄉大學生、胡柚種植戶等多個群體，借助網際網路平臺開展“全民直播”。14個鄉鎮（街道）都至少有一名“鄉土直播員”，他們在鄉村振興講堂開課，引導更多村民學習參與網路直播。

　　哪困難多就去哪服務，什麼問題突出就解決什麼問題。一次次行之有效的直播活動，把幹部和群眾的距離拉得更近了。有關專家表示，當前一些領導幹部直播帶貨雖然是疫情下的應急之舉，但這種方式既打開了本地農産品銷路，也直觀體現了政府為産業紓困的決心，更增強了農民和企業從事“三農”工作的信心。在以一種更加輕鬆的姿態與網友互動中，領導幹部展現了務實親民的工作作風，是服務型政府擔當和智慧的一種體現。

　　【記者手記】

　　“三服務”就要盯住百姓難處

　　于山

　　疫情之下，領導幹部上直播帶貨，幫著解決農産品銷售難，從直觀上看，這是一個解決百姓煩心事的創新之舉。而往深裏去想，這彰顯了執政理念的變化，體現了服務型政府的要求——辦事時讓百姓“最多跑一次”，投資經商時是優化營商環境，農産品銷售困難時，是不遺餘力助農銷售。

　　領導幹部一上直播，線上圍觀人數刷刷上漲。這何嘗不是老百姓千萬雙的眼睛在盯著領導幹部如何巧幹實幹。是不是真的了解民情，是不是真的了解市場，直播是檢驗窗口之一。與其説這是銷售現場，倒不如説這是百姓的打分現場。

　　領導幹部上直播，也為當前我省各地各部門深化“三服務”提供了有益參考。“三服務”不是一句空話，“三服務”也不能拘泥于形式，能解決老百姓實際困難的，就是好服務，能為老百姓增收的，就是實服務。如何瞄準需求、精準服務，切實實現企業、群眾和基層的需求在哪，“三服務”就跟進到哪，真正讓企業輕裝上陣、讓群眾收穫滿滿、讓基層活力迸發，這是值得各級領導幹部深入思考和踐行的。

來源：浙江日報    | 撰稿：翁浩浩 于山 通訊員 劉一奇 吳莉莉 錢李源    | 責編：汪傑菲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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