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運河是流動的文化。水脈連著文脈,文脈連著國脈,運河名城淮安的歷史始終與大運河嬗變和國家盛衰息息相關。
秦嶺-淮河是中國南北地理的重要分界線,淮安地跨淮河下游南北焦點,南宋至近代七百年黃淮運在此交匯,水道縱橫,漕運樞紐。文化上五方雜處,軍事戰略要地,兵家必爭,衝突融合。國家統一,運河通暢,文化昌盛,人才輩出。近代,國家衰落,運河中斷,城市凋敝。淮安首當其衝,黃河改道,大運河中斷,戰亂動蕩,水旱災害,餓殍遍野,從繁華無限驟然跌落低谷。1931年“九一八”後,日本帝國主義不斷蠶食中國,大難臨頭,生靈涂炭,亡國滅種近在眼前。
國破山河在,少年中國強。馮藝先生給我們講述的新安旅行團故事,表現了1935年當華北已經放不下一張平靜書桌,在關係國家生死存亡的危難關頭,一群來自淮安新安小學的娃娃們,組成修學旅行團,為著宣傳抗日救國,踏上社會實踐之旅,直到1952年,17年中新安旅行團從受中共影響的進步團體,到由黨領導的團體,最終成為黨的團體的過程。這群十來歲的娃娃頭戴斗笠,肩扛背包,一雙草鞋,風餐露宿,喝粥淡食,足跡遍佈22省市,大江南北,長城內外,長達5萬里,先後有600多人參加過隊伍,通過當時各種喜聞樂見的宣傳教育形式,流動的學校,流動的舞臺,流動的社會,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帶著淮安人的責任擔當,為著新中國盡娃娃們的力量,這無疑是淮安運河文化傳承的一次鳳凰涅槃!
作為廣西作家,故事的另一個重點,是新安旅行團在桂林的活動。抗戰中的桂林,是抗戰文學藝術界人士的聚集地,帶動了西南文化的發展,新安旅行團到此後,給桂林帶來嶄新氣象。娃娃們的熱情感染了極度恐懼、令人窒息的狀態下生活的人們,使人們身心安靜、靈魂昇華。幾年前我曾專門到桂林考察過抗戰文化遺址,八路軍辦事處、大劇院、出版印刷機構舊址、七星岩下的岩洞教室等,深深體會到廣西對抗戰前方後方均有巨大貢獻,馮先生所言不虛,也極同意馮先生説的中國的未來,還是要靠具有新旅這樣愛國情懷的青少年。希望時下的娃娃們在享受溫馨優渥生活的同時,有機會到淮安新安旅行團紀念館去打卡研學,勿忘淮安運河娃娃們令人感動的歷史。
再説龍一先生的《淮安佳肴故事多》。如果要問,什麼最能代表中國人的鄉愁,一口家鄉話(鄉音),一桌家鄉菜(鄉味),大概是最能激發鄉愁所在。民以食為天,美食是運河文化的重要內容,也是中國美食的重要載體。淮揚菜,不遑多讓,堪稱中國美食佳肴中的上乘之作。
龍一先生帶我們遊走淮揚運河,品味美味佳肴,娓娓道來淮安的美食故事,令人大長見識。作家將今天淮揚菜發揚光大之地定位在淮安、高郵、揚州這三點構成的淮揚運河(邗溝)一線,無疑是正確的。
“走千走萬,不如淮河兩岸”。如果不發生大的災害,淮揚自古就是名副其實的魚米之鄉。淮安土地平坦肥沃、物産豐富易得。這為餐飲文化提供了豐富食材。就淮揚菜而言,菜肴清淡、江河湖鮮土特産多,味美、新鮮;調味品少,品味清淡;主料多,配料(佐料、香料)少,于平凡中顯露出不平凡的品質。淮揚菜善於將普通的食材,通過廚師們高超的烹調技藝,加工成數不清的佳肴。如豆製品中的文思豆腐、平橋豆腐、大煮幹絲。豬肉有清蒸獅子頭、欽工肉圓、各色包子。還有河湖中的白魚、銀魚、白蝦、黃鱔等,不斷調動人的味覺神經。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淮揚菜還在不斷發揚光大,像最近20年紅火的盱眙龍蝦,便是水産佳肴的推陳出新,演義著新的傳奇。
龍一先生在文中用充滿浪漫的想像力,捕捉事物間的細微聯繫,以偵探小説的手法,演義淮揚菜的那些撲朔迷離的傳説故事。他由太湖三白想到洪澤湖三白,由清蒸白魚,聯想到吳國公子光策劃專諸刺王僚的故事。從蒲菜茶馓,追溯到《詩經》中的蒲菜,淮安的蒲菜最為鮮美。甚至從秦朝漂母遺食韓信,猜想漂母吃的是什麼飯食……小説者流的文學作品,留給我們的,是在品嘗淮揚美味佳肴的同時,享受一盤令人開心的文學大餐。
(作者為江蘇省社會科學院、大運河文化帶建設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