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寫這篇文章之前,心裏一直頗費思量,我怕説出任何大不敬的話來,畢竟自己也曾經是武俠小説的讀者和金庸先生的信徒,做人不可以隱瞞過去,更加不能夠背叛良知。像王朔那樣連金庸的書都沒有讀仔細,便妄下斷語,就顯得糙了。
最近,在各媒介上不斷看到有關金庸先生的行蹤訪談,有些地方實在讓人不舒服。比如,金庸被聘為南開大學名譽教授,這件事雙方都願打願挨,我們管不著。一些世界級的大作家都接受過類似的榮譽頭銜。當然也有不屑接受的,我記得有人要給錢基博舉辦紀念會,做兒子的錢鐘書死活不答應,他最痛恨這樣的熱熱鬧鬧的場合,並且貶斥為“找些不三不四的閒人、談講不痛不癢的廢話、花費不明不白的冤枉錢”。我們所擔心的倒是金庸先生歲數也大了,再去干涉別人拍攝電視劇的改編和創作自由,盡生些不著邊際的閒氣,這又何苦來哉?許晴是否把任盈盈演得像少婦,又有什麼關係呢。既然您老人家已經集北大、清華、浙大等多所名校頭銜在一身,能否也考慮一下,不要再用你的盛情難卻來滿足觀眾無休止的好奇心,那樣真不如開設一個金庸展覽館以供後人瞻仰。
其次,我不知道報考金庸的博士生究竟能夠學到些什麼?學寫小説、辦報紙、搞歷史還是時政評論?像沈從文那樣連小學都沒有念畢業、經常寫錯別字的作家,想來是不被金庸先生看中的。因此我們建議把北京、上海等外國語大學的尖子生全部送到金庸先生的門下,春華朝露,幾經寒暑,共同切磋佛經和遊俠野史,來填補當代社科領域的巨大空白。
在北大的那位王教授看來,沈從文是現代文學史上僅次於魯迅的小説大師,而金庸則排在了第4位。我想這種排名如果是就影響面和讀者群而言,或許還站得住腳,如果只是從純文學的角度區分,未免太無知了。金庸至少落在50名開外,跟無名氏、高陽等暢銷書作家相提並論也就罷了,絕對無法比肩鬱達夫、老舍、梁實秋、廢名和路翎,甚至要比他的本家兄弟、詩人查良錚(筆名穆旦)的地位更靠後一些。文學作品的優劣從來就不是單憑創作的數量來定的。
以長輩的口吻對莫言、余華、賈平凹、王小波和朱文等人的小説評頭論足,金庸實在是很不應該,因為他只是泛泛而談,並沒有從具體的文本出發,很草率地給一幹不同類的作家定位,這樣肯定是會誤導讀者的。我相信,偌大一個中國,寫小説好的決不僅僅這幾人,只能説余華他們的作品更通俗更普及。相形之下,李銳、劉震雲、張煒和張承志等風格樸實厚重的作家就比較吃虧。
什麼叫文字暴力?難道只有像金庸先生那樣不瘟不火、慢條斯理的講話才算是儒雅嗎?在我看來,武俠小説恰恰是文字暴力的化身,《笑傲江湖》裏的宗派之爭和葵花寶典等邪惡的武學秘籍,難道閃爍的是人性的光輝麼?《鹿鼎記》裏的宮廷教會賭場青樓難道就纖塵不染麼?金庸先生也太自欺欺人了。
凡是西化一點的語言和潑辣的文風,都是金庸先生所鄙棄的。但是,我們從金庸的武俠小説當中卻屢屢看到他挖空心思地模倣外國作品的痕跡,從情節結構到整個故事的氛圍,都不乏例證。比如《天龍八部》的主人公虛竹的身世,很明顯地是美國小説《紅字》的翻版,《雪山飛狐》多人敘述的辦法也實乃日本電影《羅生門》的效顰。金庸先生該不會告訴我們,你説的那些書我都沒讀過,因為我始終是獨創的。那麼,請給我們一個你獨創的理由先!
青年時訊 2001年6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