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與會者之一、聯大應用文理學院中文系的張婭婭教授向金庸先生轉呈了該校學生的一封信，至此，由北大和香港作家聯會主辦的2000年北京金庸小説國際研討會圓滿落幕。4天來，金庸先生悉心聆聽了總共10場研討中的9場，其間，溢美之詞暫且不談，將矛頭直指金庸作品甚至他本人的也不乏其人。雖然當頭喝問的背後是無限的崇敬，但也不禁讓觀者覺得如此面對面的“揭露”對於一位年逾七旬的老人來説近乎殘酷，不過從“查大俠”游離于之外的世外高人的做派，我們不難體味出他一貫的做人原則。記者歸納了幾個焦點問題，任讀者評説。

    ■ 武林是最規範的武林，但對女性不夠尊重

    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的研究員胡文彬將金庸先生視為中國傳統道德文化的衛道士。但他同時認為，正是由於對傳統道德的維護，才使得金庸的作品有了一定的局限性，他筆下的女性多為性格不健全者，如《天龍八部》中的阿紫，雖然生得花容月貌，但卻滿面利器，強詞奪理，有對女性不尊重之嫌。

    但即便如此，他仍堪稱是人的模式的完善者。40年代，以張愛玲為代表的文學改良成為風氣，而金庸正是將道德改良與現代意識結合的完善者。

    ■今為古用算不算錯

    舊體詩詞在武俠小説中對暗示人物命運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寓詩詞歌賦于刀光劍影中也正是“查大俠”俘虜讀者的殺手锏之一，但香港著名作家梁羽生先生卻對此不屑一顧，他曾這樣評價金庸的作品，人物介於忠奸，武打過於怪誕，特別是其中的詩詞，《書劍恩仇錄》中第一、二回中的詩詞平仄都錯了，《射雕英雄傳》中甚至出現了宋代才女黃蓉唱元曲的大忌。但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主任吳宏一教授卻提出了相左的看法。金庸先生對梁先生的意見雖然沒有給予回應，但從修訂後的《天龍八部》中，我們發現了同原版的差距，雖然僅是略作改動，但重視程度可見一斑。但説實話，修訂後的版本無論從寓意還是意境上都遜於原版。其實，寫小説是否可引用後代的東西是個值得商榷的問題，國外名著中這樣的例子並不鮮見。

    ■邊緣的中心

    武俠小説似乎已成了金庸的代名詞，但他從1953年至1997年四十多年間以幾乎每天一篇的産量所寫的一萬多篇社評卻往往被人們忽略。來自香港的李以健先生將其社評譽為“一個龐大的系統工程”，這不僅是因為涉及的領域廣，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無所不包，更重要的是其精闢的政治預見、態度鮮明的觀點和不被強權所招安的社會良知。而作為一個處於社會邊緣的知識分子，他在其武俠小説中同樣做到了用“邊緣”來顛覆“中心”。

    ■雅俗之爭成焦點

    從聯大應用文理學院中文系張婭婭教授的社會調查報告中我們不難總結出金庸的讀者主要分佈于社會的兩極，即雅和俗。作為一個通俗文學大家，能夠獲得這樣一個出人意料的受眾群，其根源究竟是什麼，與會人士並沒有給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答案。但當一種體例被界定為“雅俗共賞”後，它便會成為一個永遠的話題被人們所爭論。隨著連續劇、遊戲、漫畫等全方位的上市流通，金庸小説將會留給人們一個更廣泛的空間。

    一直以漠然或短暫的微笑來面對各家之言的金庸先生終於在昨天的閉幕式上開口説話了。他首先對批評他歧視女性的胡文彬先生作出了回應，“其實我是十分崇拜女性的。首先，女性的身材比男性漂亮，其次，她們比男性更重視情感，男性往往更看重名利和權勢”。隨後，他又對香港屯門嶺南大學中文系馬幼垣先生建議出版《金庸詞典》表明瞭態度，即自己在文學界沒有資格享受這一特權。最後，他以“我的心中只有感謝”來結束自己的發言。

    作為研討會組織者之一的嚴家炎教授作了總結陳詞，他認為此次研討會參與者地域分佈之廣，年齡跨度之大是前所未有的，它為處於文化危機中的中國人提供了一種文化認同的模式。

    《北京青年報》 2000年11月0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