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的客戶很多已經不再交易 自己的“全部家當”也被套了快一半

　　龍哥是某證券公司二級營業廳的一名普通客戶經理。80後的他，做這份工作還不到兩年，但他提到自己的經歷時感慨地説，自己遇上了股市最好的時代，也見證了股市最壞的時代。

　　2016年1月，註定將載入A股史冊。兩天四次熔斷、頻繁千股跌停、史上最差開局……一個月時間，滬指以22.65%的跌幅創近八年來紀錄，創業板指數則以26.53%跌幅創下2010年推出以來最大月度跌幅。20個交易日中，11個交易日收跌，跌幅超過5%的交易日4個。整個1月兩市僅有52隻股票實現上漲。滬深兩市市值較月初蒸發12.72萬億元，股民每人平均虧損約12.7萬元。那麼，身在其中的股民經歷了怎樣驚心動魄的1月？北青報記者為您講述多位股民的驚魂1月。

　　發佈

　　客戶都不知道熔斷是什麼

　　去年12月4日，證監會宣佈從今年1月1日正式開始實施熔斷機制。“那天是我們領導最先得知這個消息，通知到我們。”按照往常的工作流程，龍哥把這條消息在第一時間發到了微信群裏。

　　龍哥給自己的客戶建了一個微信群，平時有什麼消息或者投資建議，他都會發到群裏，他的客戶也經常在群裏討論股票。沒想到“熔斷”這個新概念並沒有引起客戶太大的反應，“很多人不知道熔斷是什麼，會有什麼影響。熔斷當時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説都是未知。”

　　龍哥有超過100個客戶，這些客戶都是從2014年6月開始逐漸積累起來的。據龍哥回憶，熔斷機制出來之後來開戶的人少得可怕，去年12月底那周，8天才開了1個。“去年年底行情都不行，連來問股票的人都基本沒有，有時候一星期都沒一個開戶的。”

　　他還清楚地記得，去年牛市行情最好的時候，一星期最多能有8個開戶的。去年4月，國家放開了開戶限制，每個人最多可以擁有20個賬戶。那時，龍哥每天都開著車到府為客戶開戶，奔走于公司、銀行、客戶那裏，天天都特別忙。

　　對於客戶經理來説，客戶的數量和品質都是自己飯碗的保證。“開戶”，是一個極有誘惑力的詞，因為開戶獎勵是一筆不小的收入。龍哥説自己日常的“駐點”和“巡點”，也都是為了從銀行發展新的客戶，“説白了就是一個人在銀行做理財，但在股市沒有賬戶，我們就發展這部分人，讓他們在自己這裡開戶”。在有協議的固定銀行守著是“駐點”，到其他銀行試圖建立合作關係是“巡點”。

　　斷了

　　大家默默接受“雪上加霜”

　　1月4日，熔斷機制實施第一天。從早上開始就不停有客戶在群裏發關於熔斷的各路消息，聊著聊著，熔斷就這樣來了。當天下午開盤不到30分鐘，便達到7%的跌幅，以致觸發熔斷機制，兩市在1點30分左右提前收盤。“熔斷真的來了。”這是龍哥的第一反應，“一些客戶在抱怨，一些客戶在罵這個機制，但是更多的人選擇接受。”

　　“熔斷對於從5000點下來已經被套的人其實沒有什麼影響。”龍哥坦言，自己的客戶大部分都已經習慣了，“這只是一種雪上加霜，大家也都默默接受了。”

　　去年大盤從5000點跌到3000點，許多股民手裏的股票被套50%以上，面對熔斷，大家似乎已經麻木了。

　　炒股在很多時候是一種心理戰，股民對於漲和跌都是有心理準備的。在龍哥看來，熔斷只是一種機制，並非利好或利空，所以客戶還沒有怪罪到“熔斷”的頭上來。此時，不少客戶私下詢問龍哥“怎麼看大盤”，龍哥回復“這是尋底的過程”。

　　由於兩市平時是下午3點收市，那天只提早了一個多小時，龍哥並沒有覺得太意外。他依舊按照慣例，來到自己“駐點”的一家銀行，與銀行的理財經理聊聊天，期待著做成幾筆開戶業務。然而就像近幾個月一樣，直到銀行下班，也沒有一個人來諮詢龍哥開戶的事情。5點鐘，像往常一樣，他下班了。

　　再斷

　　還沒起床就下班了

　　自從實施熔斷，網上便有段子説，“證券工作真是好，其他行業比不了。牛市時候掙錢多，熊市時候下班早。”龍哥笑著説，“還真是這樣。”

　　7日早上，龍哥在家睡了個懶覺，9點半才醒來，他在床上賴了會兒床，習慣性地拿起手機看看當天的行情，一看，心裏嘀咕著，“大盤怎麼還這樣啊？”

　　9點43分，A股早盤觸發熔斷機制，兩市交易暫停15分鐘；9點58分，A股二次熔斷，提前收盤。還沒起床的龍哥對妻子説：“得了，我已經下班了，今天就在家陪你吧。”

　　龍哥笑著説：“這真是我下班最早的一天了，還沒起床，就下班了，哈哈。”過了一會兒，一位客戶給龍哥打電話：“經理啊，我這個電腦上的系統是不是出問題了，這K線怎麼一直不動啊？”

　　“沒有，這熔斷呢。”龍哥笑著回答，然後指導這位客戶查看關於熔斷的規定。

　　暫停

　　股民自嘲“都給整怕了”

　　1月7日晚間，交易所發佈通知自1月8日起暫停實施指數熔斷。龍哥的一個同事首先在工作群裏發佈了這條消息，群裏一下子就炸了。“大家都覺得證監會拿股民的錢太當兒戲了，就是拿股民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來試驗一個機制。為什麼不提前考慮好，這個機制到底適不適合中國，不提前權衡好利弊。”

　　隨後龍哥把這條消息轉發到了客戶微信群裏，立刻引起了大家的熱烈討論。有的問：“好事嗎？”有的問：“明天能建倉嗎？”還有的説：“會不會是陰謀啊？”相比之下，群裏的氣氛明顯比之前緩和了許多，有人接了一句：“都給整怕了。”還加上了幾個大笑的表情。

　　第二天一早，沉寂了幾天的交易終於陸續恢復了，8日開始有客戶補倉。有些客戶詢問龍哥的意見，龍哥的建議都是“輕度補倉”，比如客戶有100萬，龍哥可能讓拿10萬、20萬去補倉。“目前看來2638點是一個底，但是尋底的時間還會特別漫長。”

　　但是大部分的客戶，依舊選擇不交易。“這波行情對股民的打擊太大了。我的客戶大部分都是從2014年跟著我開始炒的，八成的人是在5000點被套，剩下的也基本在熔斷時候被套了。有人從一千多萬到現在只有幾百萬的，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在龍哥看來，“緩過來”是指賠20%左右，而現在大家被套得太深了，不交易也很正常。“有個大客戶跟我説，他已經決定一年半內不動股市裏的錢，不會交易。”

　　感受

　　股市裏的錢“就像存了定期”

　　龍哥不僅是客戶經理，自己也是股民。雖然國家有規定，證券行業從業人員禁止買賣股票，但是禁不住“手癢”，也禁不住老婆的軟磨硬泡，2014年的牛市，拿著家裏的幾乎全部家當，龍哥接過老婆的賬戶，正式入市了。

　　他説自己根本沒有內幕消息，有的只是分析股票的一套技術。有句話説：“站在風口，豬都能飛。”那時的牛市如日中天，憑藉自己的技術，龍哥總能發現一些不錯的股票，找準買賣的時機。“那會兒光憑炒股一天輕輕鬆鬆賺個1萬多，覺得上班挺沒勁的。”

　　據了解，證券行業客戶經理的薪資，大約由固定工資、開戶提成、交易提成和年底利潤分紅幾部分構成，其中交易提成是按照客戶交易金額和交易筆數來賺取。“我記得去年5月份我的工資是2萬多。可是5000點過後，收入一個月比一個月少。去年12月我是比較慘的。”龍哥苦笑著，“1月的還沒發呢，我估計比12月的還要少。”

　　去年9月，隨著熊市的到來，龍哥手上的股票也全部被套了。一直滿倉的他並沒有選擇割肉，“12月5日知道熔斷要來了，但是我也沒太在乎。直到熔斷來了，才發現真是想動彈都動彈不了。其實1月4日之前，我都覺得市場是沒有問題的，還是有機會的，所以我沒有割；但是熔斷之後，這一下我就灰心了。”

　　龍哥説，在熔斷前，他都很有信心，也一直在做短差交易，或是挑選好的股票等，覺得手裏的錢是活錢；熔斷之後，“就像存了定期存款，但又不知道是多久的”，手頭沒有資金了，也就不去花心思挑選股票了。

　　龍哥悄悄地説，“全部家當”現在已經被套了快一半，“準備就一直放著了，要是有急用那也沒辦法，還得割”。變化最大的並不是手上的錢，而是龍哥的想法，“現在就想著好好工作吧，炒股只是副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