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深化國有企業改革的指導意見》以及《關於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相繼正式發佈。針對新一輪國企改革的特點和亮點以及深化國企改革與發展資本市場的關係等問題，中國證券報記者專訪了國有重點大型企業監事會主席季曉南，他表示，資本市場是深化國企改革的重要平臺，隨著國企改革的不斷深入，國有資本與證券市場將會相互促進，共同發展。隨著改革進一步推進，整體上市將掀起一個新高潮，國有企業包括中央企業的並購重組也將加快步伐，而國企的並購重組等一系列資本運作也有利於穩定股市，國企正在通過改革為資本市場注入新的活力和動能。

　　混改被視為深化國企改革突破口

　　中國證券報：《指導意見》一齣臺就引起國內外的高度重視和廣泛熱議，這個文件有哪些明顯特點和創新亮點？

　　季曉南：改革開放近38年來，中央就經濟體制改革、科技體制改革、文化體制改革、加強黨的建設等作出了大量決定，但專門就國有企業改革作出決定一共有兩次，一次是1999年9月召開的黨的十五屆四中全會，專門研究國有企業改革和發展問題，作出了《關於國有企業改革和發展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還有一次就是今年9月13日中央發佈的《指導意見》。這個文件根據“四個全面”的戰略部署，將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關於深化國企改革的精神和部署進一步具體化、明晰化，同時承前啟後，整合創新，提出了若干新的改革論斷和創新觀點，是新形勢下全面深化國企改革的綱領性文件，也標誌著新的一輪國企改革全面開啟，對國有企業改革和發展必將産生重大和深遠影響，也會對中國的資本市場包括證券市場産生重要和深刻影響。

　　《指導意見》歷經四年，百改其稿，是一個充分聽取各方面意見、經多方面討論的集體成果。認真閱讀文件，可以看出，新的一輪國企改革至少有五個特點：一是堅持中國特色。文件強調要堅持和完善基本經濟制度，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方向，加強和改進黨對國有企業的領導等，這些都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和重要內容；二是突出問題導向。國企改革面臨的主要矛盾和深層次問題基本上都已涉及，什麼問題突出重點改什麼問題，並且明確提出到2020年國企改革的重要領域和關鍵環節要取得決定性成果。三是更加注重規範。先制定規則再推進改革，對比較敏感複雜的改革先進行試點，取得經驗形成規則再進行推廣。四是強調整體推進。既有分類推進國企改革，又有完善現代企業制度；既有完善國資監管體制，又有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既有強化監管，又有加強和改進黨的領導，還有配套改革等，同時，強化改革各項政策、措施之間的銜接和協同。五是確保取得實效。文件強調積極穩妥統籌推進國企改革，強調把握好改革的次序、節奏、力度，確保改革紮實推進，務求實效，完成既定目標。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關於全面深化國企改革有不少新的重大提法或改革亮點：一是分類改革，這被普遍視為深化國企改革的基礎和前提；二是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這被普遍視為深化國企改革的突破口和重頭戲；三是從管企業為主轉向管資本為主，這被普遍視為國企監管的新思路和新舉措；四是組建若干國有資本投資和運營公司，這被普遍視為對現有國有資産管理體制將産生重大衝擊的改革舉措。

　　在此基礎上，《指導意見》又有創新和發展，不完全統計，文件中的亮點或者説創新點至少有10個：一是商業類國有企業按照市場化要求實行商業化運作；二是集團公司整體上市；三是允許將部分國有資本轉化為優先股在少數特定領域探索建立國家特殊管理股制度；四是暢通現有經營管理者與職業經理人身份轉換通道；五是將延伸到子企業的管理事項原則上歸位於一級企業這意味著二級企業的管理許可權統統歸集團公司；六是改變行政化管理方式；七是制定監管的權力清單、負面清單；八是經營性國有資産集中統一監管，國有資産監管機構依法對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和其他直接監管的企業履行出資人職責；九是開展政府直接授權的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履行出資人職責的試點；十是逐步推廣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模式等。這些新的提法或觀點專家學者或社會上大多提出過，但寫入中共中央、國務院的文件大多是第一次。

　　證券市場迎來重大利好

　　中國證券報：《指導意見》以及《關於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的出臺對我國證券市場的長期穩定發展意味著什麼？

　　季曉南：截至2014年末，國有控股上市公司達1075家，其中，中央企業控股的上市公司達376家。我國證券市場的大盤股特別是藍籌股、紅籌股大多是國有控股上市公司。可見，國有控股上市公司在我國證券市場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如果深化國企改革的重點任務和改革創新能夠切實到位，落地生效，國有企業的體制機制將會明顯變化，國有經濟的活力和競爭力將會明顯提升，國有資本的配置效率將會明顯增強，顯然，這對中國證券市場運作的基礎、結構、品質等，都會産生重要和深遠的影響。

　　《指導意見》以及《關於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的出臺，標誌著國企改革將全面深化，步伐加快。長期來看，這對證券市場是重大利好，對證券市場的持續穩定發展具有重要作用。從近期來看，給國有控股上市公司帶來機遇，有利於激活市場活力和激發想像空間。

　　一是有利於證券市場按照自身規律運作。更好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是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也是證券市場持續健康穩定發展的基石。資本市場作為市場經濟中最重要的資本運作平臺，其作用有效發揮與市場化程度密切相關。貫穿《指導意見》的一個主線就是從中國特色出發堅定不移推進國有企業的市場化改革，《指導意見》35次提到“市場”一詞，14次使用了“市場化”一詞。《指導意見》開宗明義指出，國企改革要適應市場化、現代化、國際化新形勢，還強調，要通過改革使國有企業真正成為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自我約束、自我發展的獨立市場主體，與其他所有制企業一樣，公開公平公正參與市場競爭。可以相信，隨著國企改革的深入，未來國企的市場化程度會大幅提升，中國經濟的市場化程度會明顯提高，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會更大發揮，從而為證券市場按照自身規律運作奠定更加紮實的基礎。

　　二是有利於優化我國證券市場結構。深化國企改革將會增強國有經濟活力和競爭力，提升國有資本的效率和國有控股上市公司的品質，從而提高國有控股上市公司的投資價值和投資回報。特別是隨著藍籌股投資價值的提高，將會吸引養老金、保險資金等長期資金更多入市，這將會逐步改變我國證券市場長期以散戶為主的局面，為形成機構持股為主創造條件。

　　三是有利於提高國有資産證券化水準。目前，中央企業資産總額的54.9%、凈資産的49.5%、營業收入的59.8%、利潤總額的65.7%都集中在上市公司，可以説，國有企業已經進入了資産資本化、股權多元化的發展階段。隨著國有企業股份制改革的加快，特別是著力推進集團公司整體上市以及允許將部分國有資本轉化為優先股和在少數特定領域探索建立國家特殊管理股等改革措施的逐步實施，必將進一步提升國有資産證券化、資本化水準，為我國證券市場注入新的活力和動能。

　　四是有利於國有控股上市公司更加規範運營。《指導意見》以及《關於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十分重視國有資産的監管，專門單列一部分論述強化監管防止國有資産流失，《指導意見》從強化內部監督、建立健全高效協同的外部監督機制、實施資訊公開加強社會監督和嚴格責任追究四個方面進行部署和安排，而《關於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從嚴格規範操作流程和審批程式、健全國有資産定價機制、充分發揮第三方機構在清産核資、財務審計、資産定價、股權託管等方面的作用切實加強監管，一系列的措施將有力地促進國有控股上市公司嚴格依法經營。《指導意見》還強調加強和改進黨對國有企業的領導，這有力地促進國有企業的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鬥爭，有利於進一步防止國有資産流失，減少由此帶來的國有控股上市公司投資價值的損失。

　　我國證券市場由於前期上漲過高過快以及國際市場大幅波動等因素，前段時間出現了異常波動，目前已經進入自我修復和自我調節階段。股市漲跌有其自身的運作規律，一般情況下政府不干預，但維護公開、公平、公正的市場秩序，促進股市長期穩定發展是政府的職責。選擇9月13日公佈《指導意見》，一方面，文件經反覆討論已比較成熟並經中央討論通過，另一方面，選擇這個時機出臺文件對股市的自我修復和自我調節應該是有利的。

　　整體上市成國企集團混改重要途徑

　　中國證券報：《指導意見》以及《關於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中均強調著力推進國有企業整體上市、改制上市以及創造條件實現集團公司整體上市等，這是否意味著深化國企股份制改革將把整體上市作為重點和方向？整體上市是否將迎來一個新的高潮？

　　季曉南：十八屆三中全會後，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成為社會關注的一個重點和熱點，被普遍視為深化國企改革的突破口，這次出臺的《指導意見》以及《關於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強調著力推進集團公司整體上市，可以認為，至少基於這樣幾個原因：

　　一是整體上市是國有企業股份制改革的一個重要方向。股份制是企業贏得市場競爭優勢的一種有效組織形式和運營方式，也是公有制的主要實現形式。整體上市作為股份制的重要形式，作為一項重大産權制度改革，對實現政企分開、政資分開、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離，對建立健全現代企業制度特別是完善公司法人治理結構，對國有資本的流動和做強做優做大等，都會産生重要的基礎性、深遠性影響。

　　二是整體上市有利於較好解決國企的體制機制弊端。黨的十五大提出股份制以來，國有企業股份制改革步伐加快，國有控股上市公司發展迅速，但體制機制並沒有發生明顯變化，其中，一個根本性原因就在於集團公司沒有進行改制上市，大多還是國有獨資公司甚至是國有獨資企業，目前中央企業集團層面按《企業法》註冊的企業還有71%。針對這一制度性弊端，2003年國務院國資委組建後就開始推進整體上市，截止到2014年底，中央企業實現主營業務資産整體上市的有35家。從20多個省市區出臺的國企改革文件看，大多也把整體上市作為深化國企改革的一個重要途徑。

　　三是整體上市也是混合所有制經濟的一個重要形式。推進國有企業的混合所有制改革，重點和難點在於實現國有資本與民營資本的混合。由於混合所有制改革涉及控股權之爭、涉及國有企業改革的走向等深層次問題，國有企業特別大型國企要實現集團層面的混合所有制改革，是一個複雜的過程，因此，整體上市就成為推進國有企業集團公司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重要途徑和必然選擇。正因為如此，《指導意見》以及《關於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均強調要穩妥有序地推進混合所有制經濟，不設時間表，成熟一個推進一個，同時，強調要積極推進集團公司整體上市。

　　兩份文件強調著力推進集團公司整體上市，既明確了國企股份制改革和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重點和方向，也為國企集團層面的整體上市迎來加速和提速。但要看到，目前央企實現真正意義上整體上市的還沒有一家，因為，集團公司要真正實現整體上市，一方面，大量低效無效資産必須剝離，沉重的企業辦社會職能和歷史遺留問題需要解決，過多的冗員需要分流，這些改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另一方面，要明確和解決誰代表國有産權代表直接持股的問題，與此相適應，各級國資委的定位和職能需做重大調整，還需要組建授權行使出資人職責的國有資本投資和運營公司等。因此，《指導意見》提出要創造條件實現集團公司整體上市。

　　從這些年國企整體上市的實踐看，僅有集團公司的産權制度改革還不夠，還要有産權結構的合理，要著力解決長期存在的“一股獨大”問題，在優化産權結構的基礎上，應使非國有股産權代表進入公司治理，這對整體上市真正起到制度性變革的作用十分重要。《指導意見》提出，逐步調整國有股權比例，形成股權結構多元、股東行為規範、內部約束有效、運作高效靈活的經營機制，這對增強國企活力和競爭力十分重要，要創造條件加快步伐。

　　有利於穩定股市

　　中國證券報：《指導意見》多處提到推動國企的調整與重組，明確提出“發揮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作用，清理退出一批、重組整合一批、創新發展一批國有企業”，《關於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也提出，鼓勵國有企業通過投資入股、聯合投資、並購重組等多種方式，與非國有企業進行股權融合、戰略合作、資源整合，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這是否意味著未來國企的並購重組會掀起新一輪的浪潮？

　　季曉南：並購重組是企業做大做強的一個重要途徑甚至説是必由之路，也是優化國有經濟佈局和結構的一個重要選擇和重要方式。《指導意見》強調要做強做優做大國有企業，同時，從中央企業的實際情況看，同業競爭、惡性競爭、重復建設等問題還比較嚴重，這些都需要通過並購重組來解決。《指導意見》以及《關於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在多處提到要推動國企的調整與重組，可以預見，國有企業包括中央企業的並購重組將加快步伐掀起高潮，而國企的並購重組等一系列資本運作也有利於穩定股市，南車北車合併帶來的投資價值顯現和股價大幅上升使證券市場利益攸關方對中央企業並購重組抱有更多期待和想像。

　　《指導意見》強調，發揮國有資本投資、運營公司作用，清理退出一批、重組整合一批、創新發展一批國有企業，這既涉及國有經濟佈局結構調整，也涉及國有企業並購重組。清理退出一批國有企業，主要是給國有資産做減法，對“僵屍企業”、長期虧損企業和低效無效資産要加大處置力度，通過證券市場、産權交易市場等資本市場，依法依規處理國有資産，實現國有資本形態轉換。重組整合一批國有企業，主要是盤活國有資産存量，加大國有企業重組力度，使國有資本更多向關係國家安全、國民經濟命脈和國計民生的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重點基礎設施集中，向前瞻性戰略性産業，向具有核心競爭力的優勢企業集中。創新發展一批國有企業，主要是給國有資産做加法，優化國有資本重點投資方向和領域，對國有企業發展戰略性新興産業優先支援、加快培育，對不符合國家産業政策和重點的産業佈局調整要求的不再新設國有企業，不再增設國有資本。

　　這些年來，由於經營不善或歷史包袱過重等多種原因，一些國企喪失了市場競爭能力或陷於資不抵債的境地，但由於種種原因，這些企業並沒有及時退出市場，成為影響國企活力和競爭力的一大障礙。新一輪國企改革必須解決國企的退出和淘汰機制問題。對扭虧無望的國企和低效無效資産，應該及時進行清理，該退出的應及時退出；對需要做大做強的國企，則可以進行重組整合，實現強強聯合；對國有資本需要重點投向的領域和行業，則可能要創新發展一批國有企業，包括組建若干國有資本投資和運營公司。至於哪些國企應進行清理退出，哪些國企應進行重組整合，哪些國企應進行創新發展，這要在大量深入細緻工作的基礎上制定國企結構調整和重組方案，並且這也是一個動態的過程。

　　政策落地生效需要證券市場支撐

　　中國證券報：《指導意見》作為深化國企改革的綱領性文件，需要若干配套改革文件支撐，共準備出臺多少個配套文件？另外，《指導意見》提出的各項改革任務的實施需要證券市場提供什麼服務？

　　季曉南：《指導意見》作為新一輪國企改革的總綱領、總章程，要解決、要明確的是全面深化國企改革的方向性、原則性、重點性的問題，不可能也沒必要解決和回答深化國企改革面臨的大量具體、操作性的問題。因此，與《指導意見》相配套還需要制定一系列專項改革文件，具體操作中可能還需要制定一系列實施細則，明確具體的政策規定和操作方法，有些還需要進行試點，在取得經驗的基礎上再制定若干規定或意見。

　　如果説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深化國企改革的總的原則、總體要求和重點任務，算是邁出了第一步。那麼，《指導意見》將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總的原則、總體要求和重點任務具體化、明晰化，算是邁出了第二步。下一步還要根據《指導意見》的精神和要求，需要制定若干專項配套改革文件，這可以稱得上是邁出了第三步，在此基礎上，還需要制定若干實施細則。目前，《關於國有企業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已經落地，其餘的專項配套改革文件大多已制定出來了，但成熟程度不一，這就決定了專項配套改革文件不可能一齊推出。但總的原則應是能快則快，成熟一個出臺一個，儘快為《指導意見》落地見效提供依據和遵循。

　　資本市場是深化國企改革的重要平臺。改革開放以來，資本市場包括證券市場對國有企業改革和發展發揮了重大作用，深化國企改革還需要資本市場的支援和推動，無論是深化國企股份制改革還是推進集團公司整體上市，無論是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還是加快國企並購重組，無論是強化監管防止國有資産流失還是為國企改革創造良好環境條件，都離不開持續健康穩定發展的證券市場。實際上，整體上市、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員工持股以及允許將部分國有資本轉化為優先股和在少數特定領域探索建立國家特殊管理股等改革措施的實施，離開資本市場和證券市場的發展，都將難以推進。可以相信，隨著國企改革的不斷深入，國有資本與證券市場將會相互促進，共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