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于垚峰 每經實習記者 葉曉丹
近日，新三板公司瓷爵士擬將旗下P2P平臺溫商貸100%股權出售，在包括P2P在內的類金融企業擠破腦袋想上新三板之時，這一舉動出乎尋常。
不過，翻閱瓷爵士近兩年年報以及公開轉讓書就會發現，瓷爵士掛牌新三板前後業績的巨大反差同樣令人咋舌。2014年12月掛牌新三板後，瓷爵士當年營收達到1082萬元，而2012年及2013年瓷爵士的營收分別只有39.80萬元和46.33萬元，業績暴增了20倍之多。
為了證實這種業績暴增的情況，近日《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來到瓷爵士所在地浙江溫州進行了調查。結果發現，瓷爵士2014年度第一大客戶居然沒有採購過瓷爵士的産品，同時瓷爵士與其前幾大客戶存在著不少關聯交易。
興華會計師事務所一位會計師表示，如果大客戶否認與其有業務往來，則該公司是明顯的財務造假，如果有大量的關聯交易，説明公司是通過關聯交易支撐其業績。
●掛牌新三板前後業績相差20倍
瓷爵士的前身為溫州瓷爵士食具修復有限公司，2013年變更為溫州瓷爵士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主營業務為廢棄陶瓷品開發，陶瓷品修復，陶瓷品修復技術推廣；陶瓷品研發、生産、銷售等。
2014年12月11日，瓷爵士在新三板掛牌，當年營業收入為1082萬元，較上一年度，增長了2235.86%；凈利潤37.13萬元，毛利率為34.18%，上一年度該數據為負數，虧損狀態。
對於營業收入突然暴增了20多倍，瓷爵士對此的解釋是，2014年以來公司加強了對陶瓷食具銷售業務的投入，公司銷售的陶瓷食具在款式、型號以及寓意方面均有較大創新力度，文化價值和産品附加值不斷提高，獲得了較多客戶特別是餐飲管理公司、高檔星級酒店、大型企業等優質客戶的認可，食具銷售業務收入大幅上升。
瓷爵士在2014年財報中還表示，2014年度公司主營業務收入增長幅度較大，主要是加強了銷售網路的建設，提高了配套服務能力，使陶瓷食具銷售規模顯著擴大。2014年度公司凈利潤實現扭虧為盈，主要是主營業務收入顯著增長，且營業成本及各項期間費用控制合理，公司規模效應逐步顯現，使得公司主營業務利潤率和凈利潤快遞增長。
事實上，瓷爵士在2014年準備掛牌新三板時，業績就已經有了顯著變化。瓷爵士的《公開轉讓説明書》顯示，2014年1~5月報告期內營業收入398萬元，這一收入較2013年度的46.33萬元增長了759%，凈利潤達到50萬元。
瓷爵士董秘嚴玲月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瓷爵士掛牌新三板之後業務突然增大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是在新三板掛牌前，企業不規範，有很多賬都沒有納入財務報表，申請掛牌時券商和會計師事務所都要求企業規範財務；二是瓷爵士此前業務單一，只做瓷器的修補，後面增加了瓷器的銷售，增加了業績。
●2014年第一大客戶否認有業務往來
瓷爵士2014年報顯示，當年營業收入構成主要包括陶瓷食具銷售、陶瓷食具修復和專利商標使用費，其中陶瓷食具銷售926萬元，佔總營收的85.58%，陶瓷食具修復124萬元，佔比11.48%。公司主要銷售客戶大致分為以下幾個類型：酒店餐飲業、企事業單位以及個人。
2014年，瓷爵士前五大客戶分別為溫州蒲鞋市蘭立方酒店管理有限公司、溫州萬豪置業有限公司、上海悅雅餐飲管理有限公司、溫州鯉魚門海鮮餐飲管理有限公司和溫州市龍灣金泰鞋業有限公司。其中第一大客戶蘭立方酒店為瓷爵士貢獻了77.6萬元的營收，佔公司總營收的7.17%。
隨後，《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供應商的身份聯繫了蘭立方酒店的董事長，他表示和瓷爵士董事長盧成堆是朋友，但是和瓷爵士並沒有業務往來，蘭立方的食具主要採購地點是山東淄博和廣東潮州。在他看來，瓷爵士的價格高，不可能進入他的酒店，“他們的（産品）價格那麼高，怎麼做我的生意？降到一半的價格還差不多。”
記者在位於李山投資集團總部的瓷爵士精品館看到，瓷爵士食具最低價格也要數百元一套，展廳中最貴的一套，價格為21800元。
店內一位工作人員稱，瓷爵士在溫州還有其他的銷售店面，但是並不知道在哪。記者查詢瓷爵士的官方網站，未發現溫州還有其他瓷爵士門店。記者在離開瓷爵士精品店後，又致電該商城一位導購組長，她告訴記者，瓷爵士直營店在溫州只有這一家，溫州市下轄的瑞安市有一家店也賣瓷爵士的産品，只是加盟店，但不是只賣瓷爵士的産品。
記者在瓷爵士官方微信商城裏查詢發現，“瓷爵士”品牌商城産品的價格也不低，一套10頭的高足碗售價368元，一套12頭的金域藍咖啡具售價3000元；瓷爵士另一品牌“巧廚”商城的食具價格則均在百元左右。
興華會計師事務所一位會計師表示，瓷爵士的第一大客戶的董事長親自否認了和瓷爵士有業務往來，並稱和瓷爵士的董事長是朋友，再結合瓷爵士的産品價格來看，可能涉嫌造假。
上述會計師還表示，酒店的食具並非損耗品，一年這麼大的採購量，也不符合正常的邏輯，除非酒店剛剛開業，才有求購大量食具的需求。記者通過工商資料查詢到，溫州蒲鞋市蘭立方酒店管理有限公司的註冊日期是2013年。
對於大客戶否認和瓷爵士有業務往來，瓷爵士董秘嚴玲月解釋稱，這可能是銷售經理客戶關係沒有維護好。嚴玲月還舉例稱蘭立芳酒店的董事長可能對酒店採購不知情，“比如説，你問我們董事長公司有沒有購買某種瓷磚，他可能回答説沒有，但是我們公司下面可能就購買了這種瓷磚。”
●與大客戶錯綜複雜的關係
瓷爵士掛牌新三板之後，其2015年年報遲遲未披露，原計劃披露時間為4月18日，但又稱因審計事項調整延期至2016年4月26日披露。此後，瓷爵士向全國中小企業股份轉讓系統有限公司申請股票暫停交易，直至6月14日，瓷爵士才完成了2015年報披露。
2015年瓷爵士業績對比上一個年度更加靚麗，公司營收4559.8萬元，同比增加321.37%；凈利潤1045.96萬元，同比大增2717%。
瓷爵士表示，營業收入、凈利潤出現較為明顯的增長主要係公司在穩健發展原有陶瓷食具的銷售及修複業務的基礎上，開展網際網路金融服務業務作為新的利潤增長點。
2015年7月，瓷爵士設立子公司浙江溫商貸網際網路金融服務有限公司。年報顯示，截至報告期末，浙江溫商貸實收資本為3000萬元，凈資産為4090.69萬元，2015年7月成立日至期末的營業收入為3537.23萬元，凈利潤為1090.69萬元。
可以看出，如果剔除溫商貸的利潤，瓷爵士原有陶瓷業務已陷入輕微虧損。
再看2015年瓷爵士的大客戶：第一大客戶溫州候三壽資産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候三壽）、第二大客戶浙江蕭邦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蕭邦控股)，第四大客戶浙江博納礦業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博納礦業）。
瓷爵士在年報中表示，與這些公司的業務並不構成關聯交易。不過，《每日經濟新聞》調查發現，上述公司與瓷爵士及瓷爵士實際控制人李山投資集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候三壽股東郭明傑、蕭邦控股股東劉愛玲以及博納礦業股東陳建新均是瓷爵士的前十大股東。
此外，候三壽股東為郭明傑和孫甌，蕭邦控股最終股東為劉愛玲和王海。孫甌、劉愛玲、王海與瓷爵士實際控制人胡其豐旗下的李山投資共同持有多家企業股權。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按照工商註冊地址分別尋找了上述大客戶。在候三壽註冊地址溫州市車站大道金城大廈e幢201室－2，記者並未看到該公司；而在蕭邦控股註冊地址平陽縣蕭江鎮立後村、鳳頭村，也沒有找到該公司。
在博納礦業註冊地溫州經濟技術開發區濱海園區鄰里中心3棟8層8007室，記者同樣未看到有該公司指示牌。隨後，記者聯繫了博納礦業的一位股東曾文貴，他告訴記者，他只是公司的第二大股東，第一大股東是個自然人，是李山投資集團派來代持股份，他也沒有見過，博納礦業的法人代表陳建新，也是李山投資集團請過來的。
瓷爵士法務總監周淼鑫表示，在公司註冊地找不到公司也是很正常的。“這些公司是先向公司借款，再投資溫商貸，成為了公司的股東。”
瓷爵士董秘嚴玲月則表示，上述這些公司確實是溫商貸的客戶，他們不是關聯交易。“它的控制確實是原來的老闆在控制，為什麼會成為大客戶？他們向（溫商貸）平臺貸款，發展成了客戶。”
值得注意的是，6月29日瓷爵士發佈公告稱，當日收到財務總監邵愛弟遞交的辭職報告。據公開資訊披露，邵愛弟于2014年2月擔任瓷爵士財務總監，當時正值瓷爵士登陸新三板前夕，他可謂參與了瓷爵士掛牌新三板整個過程。
●上市後一年三次增發融資
周淼鑫稱，2014年報是2015年披露的，這個對瓷爵士2014年底掛牌新三板過程是沒有影響的，如果説年報出現錯誤，在法律性質上，是事後的信披可能出現了瑕疵，而不是掛牌資格弄錯了。
對於上述交易是否存在造假？嚴玲月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他們其實根本沒有動機，沒有必要，“如果説這是假的東西，我們白白交稅，新三板掛牌不關注這些東西。”
不過，盈科律師事務所合夥人、律師洪興賢認為，如果上述公司真的存在虛構交易，做出這麼好的業績和盈利能力，目的則在於抬高公司市值，達到1000萬元規模盈利水準的企業市值比100萬元的要高。
值得注意的是，瓷爵士于2014年12月11日正式登陸新三板後，隨即多次增發股票，而且每股面值一次比一次高。
據瓷爵士公告，其2014年12月11日公開掛牌價格為每股面值1元，總量1018萬股。2015年4月，瓷爵士首次增發，發行不超過1000萬股股票，融資額不超過2100萬元，單價2.1元/股，最後共有20名自然人股東參與，于2015年7月24日完成登記手續。2015年6月17日，瓷爵士再次增發，發行不超過1982萬股，預計融資額不超過8324.40萬元，定價提高至4.2元/股，于2016年1月13日完成登記手續。2015年8月18日，瓷爵士公告稱再度增發，擬發行285萬股，融資額不超過1197萬元，同樣作價4.2元/股，發行對象為15名自然人。
不難看出，瓷爵士的每股價格已溢價400%倍。
不過，據瓷爵士最新公告稱，第三次增發尚未完成相關的備案及股份登記手續，2016年6月8日召開第一屆董事會第二十五次會議，決議通過撤回第三次增發申請，尚待股東大會審議通過。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對於上述不斷對外融資，瓷爵士均在公告裏表示，“本次股票發行募集資金主要用於補充公司流動資金，合理佈局公司産業結構，保障公司長期穩定發展。”
耐心尋味的是，對於瓷爵士而言，一方面不斷對外融資，另一方面是針對技術研發的投入越來越少。
此前瓷爵士在其公開轉讓説明書中即明確，公司擬採取的戰略規劃包括加大技術研發力度、加強市場開發力度以及人才建設，其中加大技術研發力度被擺在首位。可是，瓷爵士2015年財報顯示，2014年研發支出尚達21.59萬元，佔營業收入的比例為2%，可到2015年研發支出則為0元；同時，在核心技術團隊或關鍵技術人員的16人名單中，只有1名任職瓷爵士，其他15名全部在溫商貸。
洪興賢則稱，如果沒有好的業績與盈利能力，只是虛構出來的，則存在欺騙投資者的行為，導致投資者做出錯誤的判斷，會損害大多數投資者的利益。
(責任編輯：張恒)
